但此时,苏棠心中还是微动。
怡安长公主下个月就及笄了,可两宫好似把她忘了似的,压根没有人提给她选驸马的事,苏棠也记得,怡安长公主的事还是她进宫才主持办的,出降的时候已经十九了,还算是苏棠在宫里办的第一件大事。
她自觉尽心尽力了,费尽精神,替她选了安平郡主和镇南王世子的嫡次子,也是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虽说胸无大志,可爱好风雅,没什么风花雪月的玩意儿是不精通的,正是伺候公主的上佳驸马人选。就这样,还是落了埋怨,先是埋怨苏棠替她办的迟了,她都十八足岁了,苏棠才跟皇上提出来该给怡安长公主选驸马,那个时候,昌宁长公主比她小都已经出阁了。
天地良心!苏棠真觉得自己冤枉,她进宫的时候才十五岁呢,比怡安长公主还小着月份,任事不懂,宫里还放着个废后姑母,她进宫本就惶恐,太后也不那么待见她,她还全靠皇上安抚呢。
难道她一进宫人生地不熟,就能立刻想到去给公主选驸马不成?
这也罢了,那会儿的苏棠还算纯良,也不爱计较,后来又听到一两句,有一回还是怡安长公主自己在她跟前说的,意思是她六年跟驸马生了三个孩子,全是姑娘,苏棠当初给她选驸马的时候,是不是有意给她选的这样的人家?。
原因是她发现镇南王府往上三代的次子,不论嫡庶,都是生女儿多,只有长子才生儿子。
当时苏棠已经是掌宫的贵妃呢,都被她数落了两句,还不好说什么,真是一脑门子的黑线,觉得公主太难伺候。
这辈子她也绕着怡安长公主走,真不想沾手,昌宁长公主就算不爱说人闲话的了,在苏棠跟前,也说过‘十姐是有点挑剔。’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给夏晴挑人的时候,苏棠就跟皇后说过,好处再多也没用,得挑坏处,一挑一个准儿,多容易啊。
太后也看了怡安长公主好几眼,笑道:“昌宁她们都在后头喝茶吃果子,怡安你也去吧,姑娘们一起才自在,没得在哀家跟前拘着做什么。”
怡安长公主忙起身应是,果然往后头来了。
苏棠赶紧坐回去。
见怡安长公主转到后头来,昌宁便招呼姐姐坐,苏棠和夏晴、王海兰都起身见礼,夏晴那种倨傲,向来是连公主在她跟前都不算什么的,又坐了回去,懒懒的样子。
昌宁也跟姐姐不很亲热,苏棠打定主意绕开她,只有王海兰缺心眼儿,对谁都热情,可怡安长公主不怎么理王海兰,倒是对苏棠挺热情。
苏棠诧异的很,望望昌宁长公主,又望望夏晴,可她们两个似乎都没怎么关心,苏棠只得应付着一句一句的回着怡安长公主的话。
“我也是第一回见。”
“说是容大老爷调任兵部,一家子先上京来。本家就不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啊。”
“我真不知道。”
“没听说啊。”
“还有这样的事?我不知道。”
怡安长公主大概被她不知道的有点恼了,公主嘛,就是跟平常人不一样的,怡安长公主道:“那你知道什么?”
苏棠看着她,慢吞吞的说:“我知道……公主选驸马,还是得选个包生儿子的。”
第53章
怡安长公主被苏棠给气走了, 苏棠望了望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外头的容七公子,她就明白了。
刚才怡安长公主问来问去都是绕着容七公子的, 苏棠又不傻, 多听两句就知道她是对什么有兴趣了。
所以苏棠才一口一个不知道, 因为她觉得, 太后娘娘似乎也对容七公子有兴趣。苏棠昨儿就听说,容家大夫人抵京, 往宫里递了牌子请安,太后吩咐进宫,还特别吩咐了一句, 命把公子小姐们一并带进宫来。
太后娘娘的懿旨,没人敢问为什么, 可私下谁不揣测呢?如今皇上虽没有皇子,但皇弟和子侄辈有好几个已经适龄, 这都是太后娘娘的儿子和孙子。而宫里也有两位长公主以及一位养在太后跟前的郡主到了婚配年龄, 也不知是为了谁。
当然, 苏棠就觉得,太后自然是为了夏晴。
年初的时候,太后大张旗鼓的要给夏晴挑女婿, 偏又出了许游那档子事,夏晴大病一场, 就有好一阵子, 太后娘娘就没怎么提这事, 只是眼看夏晴已经及笄了, 太后娘娘心里必定也是念着这事儿的。
苏棠碰碰夏晴:“你怎么样?”
“我怎么?”夏晴莫名其妙。
“容七公子啊。”苏棠知道夏晴是个明白人,虽然因阅历有限, 还不算心眼透亮,但肯定不傻,她身份虽尊贵,可养在宫里,有公主们比着,多少也算寄人篱下,难免比一般人敏感些。
太后宫里的事,她就一向比昌宁长公主清楚明白。
夏晴也没装傻,懒懒的说:“没什么意思。”
“我觉得挺不错的。”苏棠说。
昌宁长公主还跟着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容七公子上一世苏棠虽没见过,但听还是听过的,容七公子来了帝都之后很快就成了帝都的风云人物,她难免听人谈起。
就她听说的,帝都贵女为了容七公子争风吃醋的事可不止一两桩,据说容家银子太多,造就了容七公子眼里没有金银等物,仿似不食人间烟火。
有不食人间烟火这几个字,苏棠觉得就最配夏晴了。
许游那种俗物,强行装雅致,他也配?
苏棠就笑道:“你看看他的模样儿,难道不比许游强多了?”
夏晴白了她一眼:“你这俗物,就只会看皮囊。”
苏棠笑道:“皮囊怎么了,难道那皮囊不好?也怪了,许游那样的你都看得上,这样的你还看不上了。”
“你懂什么,那是基于神魂的交融。”夏晴怅然道:“虽然我的神魂有点眼瞎。”
苏棠噗一声笑出来,昌宁憋着笑:“那你这次就别靠神魂了,靠眼睛好了。”
“靠眼睛他也不怎么样。”夏晴说:“不够高。”
夏晴挑剔的说:“我喜欢高一点儿的。”
“人家才十八呢,听说这个年龄的男人还能长一长。”苏棠说:“你看我们家小统领,就没大统领高,肯定还要长。”
夏晴好像还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而且他家人也太多了,听说就前儿,他家新养了五十四弟,真要嫁他家去,认人先得认三年,还没认完呢,新的又有了。”
这倒是怪吓人的,不过如今看起来,容家本家又不搬帝都来,还在江南,光长房在这里,不过一二十口人罢了。
苏棠还是觉得这是个好亲事。
而且太后显然也是这样觉得,还留了容家人在寿康宫赏宴,苏棠跟着蹭了一顿,寿康宫小厨房的厨子,就是比景仁宫那个小厨房的好。
第二天,苏棠才刚起身,正在用早饭,还没来得及过去请安,茶香就过来小声跟苏棠说:“瑜太妃来看娘娘了。”
苏棠一个鱼皮饺子吞下去,问道:“她来做什么?”
苏棠进宫来了半年了,瑜太妃这好像还是第一回来看皇后呢,苏棠的脑子转的向来很快,不由便道:“不会是为了昨儿那个吧。”
“可不是那个吗。”茶香说。
苏棠笑看茶香一眼:“你知道是哪个?”
昨儿茶香可没跟她一起去寿康宫,这丫头眼睛很看事啊。
茶香苦着脸,她命不好,跟了这个主子,虽然说是暂时伺候,可若是有事,他也是跑不掉的,还不是得时时警醒些,也好多一双眼睛替她看着。昨日虽没跟着去,但容家进宫来虽是寿康宫吩咐的,最后还不是要来皇后娘娘这里请了安才好出去。
她能不知道?
谁家进宫还让太后娘娘特意吩咐一句带公子小姐的?她这点都不懂,还能在皇后娘娘跟前做一等宫女?
茶香脸虽苦,话却说的很有条理:“瑜太妃一来就跟我们娘娘说,怡安长公主已经十五了。”
“谁不知道怡安长公主十五了呢?可这事儿跟咱们娘娘能有什么关系,太后娘娘不说话,怡安长公主多少岁也不好使。”茶香说。
茶香这样一说,苏棠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太后娘娘不喜欢怡安长公主?”
茶香往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太后娘娘应该是不喜欢瑜太妃,才不喜欢怡安长公主的,您不知道,当年瑜太妃还是瑜嫔的时候,和太后娘娘差点没把头斗掉。”
她就晓得大姑娘不知道这事儿,皇后娘娘那性子,只怕也难说的很,别指望着皇后娘娘提点大姑娘,大姑娘又是个爱搞事的,她要是不先来提一句,回头大姑娘搞反了事,只怕太后恼。
好容易这些日子来,她冷眼瞧着,太后娘娘对皇后和大姑娘都好了许多,她们景仁宫哪里犯得着去趟这样的浑水。
难怪昨儿瑜太妃和怡安长公主来了,太后就那一副淡淡的模样。
苏棠想,怪不得上一世太后就不大待见她,她还以为是因为姑母的关系,原来还有这个!
当年她进宫,本来年纪就小,且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宫里,几乎都无人提点,差不多算是一无所知,一切都靠她自己慢慢摸索。
现在想起来,她也是摔的跟头多了,就被迫长大了。
她进宫之后看到的瑜太妃,自然是安静低调的,跟在先帝时期不一样,她也就无从发觉瑜太妃与太后曾经的争斗。
当年她跟前能有个人提醒她就好了!
苏棠这样想着,就问茶香:“那皇后娘娘怎么说?”
茶香含蓄的道:“姑娘拦一拦就是了。”
靠!她就知道。
瑜太妃正跟皇后大吐苦水,眼圈儿红红的:“怡安好歹也是公主,皇上的亲妹妹,也就是她投错了胎,从臣妾肚子里爬出来,如今才这样儿。”
皇后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此时腰后垫着厚靠枕坐着,听瑜太妃哭诉:“娘娘也是就要做娘的人了,这爱儿女的心都是一样的,眼见得太后娘娘为了晴儿姑娘那等费心,却提也不提一回怡安。我这心里,就跟油煎的似的,我们怡安虽不敢比晴儿姑娘在太后娘娘跟前的情分,到底也是公主,先帝的骨血,还比不得一个异性王之女了?可如今,也就只有我替她来求娘娘了。”
皇后见她长篇大论的哭诉太后不公,也不好说什么,只叫人:“拿新的帕子来,给太妃擦擦眼泪。”
她自己觉得这是客气话,倒是把瑜太妃的眼泪给憋回去了,只得道:“今日来见娘娘,其实也是因昨日,臣妾去与太后娘娘请安,瞧见容家那一家子来给太后娘娘请安,那容家夫人是太后娘娘的亲表妹,果真是气度雍容,跟别人不一样,调教出来的公子小姐也都是极好的,臣妾便想着,那容七公子,既是太后的外甥,招为驸马也是配的过的。既有这样的出息,想必太后也会喜欢的。”
皇后眨了眨眼,把瑜太妃的意思想了一下,瑜太妃看起来是看上了容七公子,但既然容七公子是太后的外甥,瑜太妃为什么绕个弯子来问她?
皇后便道:“太妃说的是,不管是哪家孩子,若真是能配公主,自然是好事,只是既是母后的外甥,太妃为何不直接与母后提?”
瑜太妃顿时便噎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道:“太后荣养已久,宫里是娘娘掌事,既是公主此事,自然要来回娘娘做主才是。”
这话也是道理,但皇后还是说:“只是昨日我见母后特特的吩咐了,要容家的公子小姐们一起进宫,只怕也存着要看一看的心思,母后这些日子惦记着晴儿的事,若是也看上容七公子了,那就不好说了。听说他们家,就是容七公子最好。”
瑜太妃又噎了一下,她这辈子在这宫里,还没遇到一个说话这样坦诚的呢。
皇后想了想说:“等本宫去问一问母后,问准了,若不是再提。”
瑜太妃觉得这皇后油盐不进,不由便道:“便是如此,到底怡安是公主,莫非晴儿还能强过她不成,娘娘说是不是?”
皇后为难的道:“在本宫这里,当然是怡安妹妹在先,晴儿姑娘在后,可是在母后心里,只怕还是晴儿姑娘最得她老人家的心,再是公主也要靠后了吧。”
瑜太妃立时恼了,她嚯的起身,把帕子掷在地上,怒气冲冲的走了。
皇后还一脸莫名其妙,她自觉自己的话没说错啊,怎么瑜太妃就恼起来了?她眼见得苏棠在多宝阁后头笑,也不知道在那听了多久了,就问她:“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苏棠还在笑:“您说的可对了。”
“那瑜太妃恼什么?”皇后说。
“因为瑜太妃的如意算盘没敲响啊。”苏棠笑了半天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