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扯着她说:“今儿陈芳兰造你谣!”
说着叽里咕噜的把今日陈芳兰说的话说了一回,把夏晴给气了个半死,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造谣就算了,还是这种谣,夏晴简直恶心的够呛。
听苏棠说她打了陈芳兰,闹了个满堂彩,夏晴大悦:“干的好!你对我真好!”
真的,要不是苏棠这样当机立断,这谣言慢慢传出去,她能被恶心死。
“好乖。”夏晴也摸摸她的头。
苏棠跟她讨论:“我觉得肯定是怡安长公主叫她干的!”
夏晴不傻,当然也猜得到。
这两日宫里已经有传言说太后把怡安长公主选中的驸马,选给夏晴了,只是怡安长公主不是宫里红人儿,传的人不多。
“她没病吧?”夏晴这种小仙女都骂起来了:“这事儿跟我有什么相干,又不是我跟她抢,就没有我,太后也不会应她啊!她难道以为是我拦着她的路不成?”
“哦哦哦?”苏棠一听就知道这里头有秘辛,连忙问:“为什么?”
“唉你不知道。”夏晴其实还是仙女范儿多,向来爱风花雪月,不太喜欢说人闲话,这会儿话说到这地步了才说:“也不算多少年前的事儿,不过那会儿皇后也还没在宫里,或许不清楚,不像我,从小儿就在姨母跟前,都搬好几个宫了。”
“瑜太妃当年,那可叫一个威风,先帝爱的什么似的,你知道,宫里的人,都是看皇上去哪儿,眼珠子就跟到哪儿。满宫里,连内务府太医院都捧着她。”夏晴说,苏棠突然发现,书读的多还是有好处的,讲起事情来颇为生动有趣,夏晴就不像她八卦的时候那么干巴巴的,只会开始然后。
夏晴说:“当年瑜嫔的绿头牌都给翻掉漆了,真是盛况空前,又连生了三个皇子,不对,四个,养大了三个。瑜嫔又是底下起来的,一得了势,眼睛里还有什么人,一心就想要做皇后。”
“当年太后在宫里是位分最高的嫔妃,出身也好,又有皇子,自然就是她的眼中钉了,她什么没做过啊,太后有一次差点儿就被废去冷宫了,怎么转回来的我当时还小点儿,没搞清楚关节,只知道满宫里都吓的要死,我在那哭呢,乳母还安慰我,姑娘咱们不怕,不与我们相干,我们可以回王府去。”夏晴似乎是记忆犹新:“不过太后是险过了那一回,玉福姑姑就差点被打死,是上了大刑的。你看玉福姑姑拿东西的时候,有只手有点僵着,就是那一回留下的。”
上一代后宫的腥风血雨,真是不匡多让。
苏棠说:“那瑜太妃现在还好好的做着太妃,太后也是很有肚量了。”
“所以,跟我有什么相干!”夏晴恼火的说:“太后就是不想给怡安长公主选驸马,明摆着抻一抻瑜太妃罢了,让她瞧瞧后宫谁才是主子,其实她多来求几回,说话软和些,太后说不准就应了,到底怡安长公主也是女儿,太后也不想叫人议论。她倒好,偏不来求太后,到寿康宫来还梗着个脖子一句也不提,只管使心眼儿,也不想想,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后宫,她心眼还有什么用,太后一个不应,她就只有干瞪眼儿。”
苏棠听的频频点头,这话正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那点儿小花招能有什么用。
夏晴越说越气,道:“什么玩意儿!那我就嫁给容七去,气死她!”
“啊?”苏棠傻眼了,怎么就转到这个上了?“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我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夏晴说。
苏棠嗤一声笑出来,夏晴才无奈的说:“昨儿姨母也跟我说了这事儿,我后来想想也是,我眼光也不怎么样,再说了,见的人也不多,除了有意接近的,哪有多少机会选?无非就是见一两回罢了。一时半刻的能看得出什么来呢?容七是姨母选的,想必自有好处,模样也还过得去。”
过得去?那是风华绝代吧!
不过苏棠还是说了一句:“我听说,他写字很难看。”
“啊?”夏晴又皱眉了。
第56章
苏棠虽然没有向太后告状, 但太后耳聪目明,苏棠又把事闹的很大,当日帝起码一半以上的贵胄人家都在容府做客, 传的自然极广, 到第二天, 早膳还没传过来的时候, 太后娘娘就已经听到了三个版本了。
虽然传的略有变形,比如将苏棠的一巴掌传成了左右开弓, 但大模样没变,还是看得出事情的原貌。
“糖糖真是个好孩子。”太后听了不由叹道:“晴儿有她,实在是福气。就是只怕有人要议论她了。”
太后娘娘什么没经历过, 自然知道这种谣言传起来容易,辟谣却是极难, 而且略一传开就很难找到源头,苏棠这样当机立断, 闹了那么一场, 对于晴儿, 是很大的好处,可对于她自己,却没有丝毫好处, 甚至只有坏处。
虽说已经有懿旨赐了婚,雷劈不散, 但终究还是做人家媳妇, 一个小姑娘, 能闹成这样, 厉害二字已经是最公允的评价了,难保未来夫家会觉得这媳妇跋扈, 仗着皇后的势,连大长公主之女都能说打就打。
娴静这种名声,总还是很多人看重的。
玉福姑姑在一边道:“想必不要紧,这事儿不管谁说,总是苏姑娘占理的,谁心里没有一杆秤呢,总也知道是非曲直的。倒是华城大长公主家那个闺女,还是个姑娘家,这种话也说的出口,也不知公主是怎么教导的!”
这样一说,太后果然恼了:“亏的她还是公主之女,又是个小姑娘,就说起那种事来,真是脸都不要了!便是乡野村夫的女儿只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虽说苏棠不够体面,那陈芳兰就更不体面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传床笫艳事,真是闻所未闻。
玉福姑姑应道:“可不是,只是想来一个姑娘家,且也是知书识礼的,哪里会说这样的事,还偏说的是晴儿姑娘,想必是有人教她的罢!”
太后哦了一声,玉福姑姑就接着道:“那日容家进宫请安,恰巧瑜太妃和怡安长公主也来了。那么多外男,偏怡安长公主就坐在那里不动,奴婢瞧着,是有些不成个体统。”
说着看了眼太后,又道:“倒也凑巧,又是怡安长公主的伴读陈姑娘也是这样的规矩,也不知那边的教导嬷嬷是怎么教公主的。太后很该查问一下。”
这话明着是说公主和伴读的规矩,一个字没提容七公子,却又似乎句句都在提容七公子,太后哪里听不出来,显然是在说这是怡安长公主教唆陈芳兰去传这种话,自是为了坏夏晴名声的。人物时间都这样凑巧,谁不怀疑呢?
太后便点头道:“选伴读陪公主读书,是为了公主好,断不是为了让伴读教坏公主的,传旨,华城大长公主与驸马陈麟之女陈氏品性低劣,不堪为公主伴读,着既革除,命内务府另选名门淑女一人,为怡安长公主伴读。”
立时有人领命而出,去华城大长公主府宣懿旨。
玉福姑姑低眉敛目,心中却是暗笑。
当初换了昌宁长公主的伴读张月琴,太后还是留了颜面的,只说张月琴病了,在家休养,换成了苏棠,可如今换掉陈芳兰,措辞却是如此严厉,不留丝毫情面。
虽说确实是恼怒了,但玉福姑姑深知,太后的意思主要还是要震慑来者,虽是做了怡安长公主的伴读,但若是一味以为公主是主子,跟怡安长公主一条心,就敢对别人,尤其是太后的人下手,陈芳兰就是前车之鉴。
陈芳兰可是大长公主亲女,虽说华城大长公主是庶出,母族不得力,有个皇子弟弟也不得力,在几朝都算是低调的公主,但怎么着也是如今皇帝姑母的身份,不管进宫求个什么事,等闲也不会不给体面。
连陈芳兰都得了这样的懿旨,其他人自会自度身份,看看有没有比陈芳兰这样身份还贵重的了。
处置了陈芳兰,太后叹了口气:“前儿我看到说沈家的夫人递牌子进宫给皇后请安,想必是来回赐婚的请期下礼的事,皇后如今身子重了,还需保养,这些琐事且暂免了吧,吩咐他们,今后就回到哀家这里来。”
玉福姑姑会意,太后这是借此要给苏棠体面,便笑道:“太后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离太后吩咐不久,苏棠也就在早膳后就知道太后下旨处置陈芳兰了,因有内务府的差使,这旨意也送到内务府,礼亲王妃本来勤勉,此时便亲自拿了旨意来给苏棠看,与她商议,那懿旨虽然是绝口不提昨日的事,但个中缘由自是谁都懂的。
啧啧,太后这一巴掌,可比她那一巴掌打的狠多了。
陈芳兰得了这样的考语,上了圣旨的品行低劣,只怕今后找夫婿都难了,不过她也真的低劣,太后不算冤枉她,只是没给她留面子而已。
礼亲王妃见苏棠只顾笑,便道:“那如今选谁去呢?这样子实在不好选的很。”
眼见得因为太后这道懿旨,怡安长公主这伴读位置,就是个烫手山芋了,公主伴读的光没沾到,风险还挺高,明显的太后不喜欢怡安长公主。
那伴读要怎么办?为了公主得罪太后娘娘是什么下场,陈芳兰就是个例子,可若不听公主的话,只怕日子也难过。
选谁去都是得罪人,礼亲王妃很为难。
苏棠笑道:“这有什么难选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公主伴读怎么说也是恩典了。”
礼亲王妃果然是实在人,就把她的顾虑说了一回,苏棠一想,果然如此,尤其是礼亲王夫妻本来根底就浅,越发是向来与人为善的,能周全的时候都肯周全,能不得罪人的时候就尽量别得罪,而这,就是明显容易得罪人的差事。
王妃对她是真的挺不错的,时时想着她。
苏棠瞄了一眼那边墙边桌放着的那个螺钿黑漆金牡丹花的箱子,里头是一叠银票和一箱子好几百个金子打的各种花样的小金锞子,是前儿礼亲王妃叫人抬来的,说是内务府在打年节下给皇上赏人的金子银子,就便儿给苏棠送些来,虽说还是姑娘,但这还是在宫里,年节上总有些要赏人的地方,只怕皇后娘娘想不到给她预备这些个。
实在是周到的很,苏棠也向来投桃报李,见她为难这个,自然就帮她考虑,然后她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人选。
苏棠说:“户部尚书杨大人的府上,还有一位三姑娘,我向来熟识的,选她去就不错。”
“户部尚书?”礼亲王妃更为难了,内务府和户部向来联系紧密,是花银子和拨银子的关系,得罪户部尚书,那就更不好了。
苏棠笑道:“王妃别急,听我说,杨家这位三姑娘,不是杨大人现在的夫人养的,且关系也不大好。”
杨云舒曾把她的底摸的一清二楚,那为了获得苏棠的信任,杨云舒当然不能什么都不说,且还不敢说假的,万一被苏棠发现不对,就会引起怀疑,说不定就会坏了大事。
而且苏棠又不害她,她也不怕说真话。
“杨大人呢,出身清流,极好名声。”苏棠说,这是杨云舒的原话:“儿子女儿只要有出息就好,至于怎么出息的,自己愿不愿意这样出息,杨大人是不理会的。”
苏棠笑了笑:“王妃信我,若是选了杨三姑娘做公主伴读,是荣耀门楣的事儿,那对杨大人就是极好的,杨大人必定只会感激礼王爷的。”
礼亲王妃开始还是有点将信将疑的,可苏棠还给她举了几个例子,对杨家熟悉的程度简直好像在杨家住过十几年的样子,实在是由不得礼亲王妃不信。
她还不由的疑惑了一下,怎么苏棠明明与杨家熟成这样,却还是要把杨云舒推那火坑里去?
不过这与她无关,她得了这个意思,就赶着去办这件事,选了公主伴读,好给宫里缴旨。
然后礼亲王妃就发现,苏棠又说对了,选杨云舒为怡安长公主的伴读的旨意送到杨家,杨家果然欣喜,不似作伪,且杨府李夫人当日便亲自去礼亲王府拜谢,送了四色礼,坐着喝了一杯茶。
趁着李夫人于礼亲王妃说话的时候,礼亲王妃跟前有个伶俐的丫鬟,便招待了李夫人的丫鬟在偏房喝茶吃果子说话,打探了一番。
回头那丫鬟就回了礼亲王妃:“奴婢再三问了,果然是真的,一家子都欢喜着呢,只说三姑娘出息,一家子面上都有光,还说杨家满府里,连主家那边的几位嫡出姑娘,都挨不上公主的边儿呢。”
礼亲王妃总算放下了心,那丫鬟说:“且这事更有一宗碰巧的,杨家如今正给杨三姑娘挑夫婿呢,也不知为什么,似乎有一点急,听说这个月李夫人就问了好几家了,可别人家大概没那么急,都还在看,她那日听李夫人跟杨大人说了一回,说如今好歹也是公主伴读,就更好说一点了。”
那他们家还真是瞌睡来了碰到枕头啊,礼亲王妃这样想了想,除了觉得苏棠真厉害,什么都知道之外,也就没再关心了,能办好这样烫手的差事,还能办的皆大欢喜,她就满意了,不想理会别的。
杨家是欢欢喜喜的,华城大长公主府就是悲悲惨惨的样子,陈芳兰那日挨了苏棠一个耳光,回家就哭了半日,本来还以为就这样完事了,没想到如今又挨了太后一个耳光,更是直接打懵了,对华城大长公主哭道:“娘,您去求一求太后,收回这旨意吧!”
华城大长公主气的半死:“你还敢说,你听听你满嘴里说的都是什么?那日回来我听人说了,竟不敢信!”
华城大长公主戳陈芳兰的脑门儿:“你还是闺中姑娘,就敢说那样的话!真是丢人。”
陈芳兰嘤嘤嘤的哭:“是怡安长公主吩咐的,她的性子您也知道,我若是不听她的,我……”
说着还委屈起来:“都是您当初非要把我送去那里的!”
华城大长公主怒道:“你不知道回来跟我说啊!她是长公主,我还是大长公主呢,我是庶出,她难道就不是了吗?还能比我高贵多少!”
“我娘还不像她娘,把太后得罪的那样!”华城大长公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倒是你,你可出息,你倒是就替能我得罪人了。”
“夏晴还不是公主呢,不过是养在太后跟前的。”陈芳兰不服气的说:“就她金贵不成。”
在怡安长公主跟前伺候久了,姑娘间难免很多闲话,怡安长公主不喜欢夏晴,连带她们都不会觉得夏晴有好处了。
“太后喜欢就金贵。”华城大长公主说:“送你到宫里去,是让你长见识,添资历的,如今还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明白吗?别说你,就是我这个大长公主,在太后那里,也比不上夏晴金贵。”
陈芳兰接着哭:“那……那我怎么办啊!”
华城大长公主虽恼女儿傻,被人拿了当枪使,出头去得罪太后,可到底是自己闺女,也不能不管,只得道:“明日娘就进宫,去求求太后吧,到底只是小姑娘间一时不妨头说几句话罢了,太后也不能就当一件正经事办。”
她其实已经不想女儿再做怡安长公主的伴读了,但却不能这样不做,最好是待这次风声过了,再徐徐图之才好。
陈芳兰一边哭着点头一边说:“就是那个苏棠,跟她什么相干,不过是想捧着夏晴讨好太后罢了,要不是她闹的这么厉害,哪里至于这样。”
“这就是人家聪明!晓得风向在哪里。”华城大长公主道:“不过确实太讨厌了。”
苏棠搅出来的这小小漩涡,影响的人其实不多,苏棠以为就这样算是完了。
没想到皇后却跟她说:“你前儿赐婚了,和平日里两家结亲不一样,沈家虽是和咱们家下礼诸事,但按例,还是要进宫回话的,原本我这个姑母该替你操持这件事,但昨儿太后吩咐了,我这是头一胎,还是要好好养着,就免了我的杂事,她老人家说了要替你办呢。”
哇,真是好大面子。
苏棠笑道:“太后娘娘真是给我体面。”
皇后也笑着点头,她虽是第一胎,其实已经过了三个月,安稳的多,且如今刚显怀,身子还不太重,操持侄女儿出嫁的事情,也不很繁杂,无非就是听一听回话,知道一声,或添一些东西罢了。
但太后要接过去办,那是给苏家体面,给苏棠体面,在夫家自是更有分量一些。
皇后就笑道:“你知道就好,回头去给太后娘娘磕个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