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却突然道:“表妹,你在我们家这么些年陪着我祖母也算是尽心尽力,只是也不好总耽搁你,我已经与你嫂嫂说了,我们夫妻为你寻一门亲事,日后你就把我和你表嫂只当你亲哥哥和嫂子看待,我们还是一家人。”
荀柔冷不丁的嘴角的笑都没收回去,却又欲哭无泪。
徽音心道,看吧,男人其实什么都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加更
第18章
◎中秋◎
“夜深了,还不歇下吗?”李澄靠在床上言语暗示道。
明日过了中秋,他又要去淮泗操练水军,就没功夫了,夫妻二人当然要抓紧光阴多亲热几次。
徽音虽然击退了荀柔,但并不觉得多开心,她转过头看他:“荀表妹是不是在你家待了多年,早就是准备做你的未婚妻啊,想想也觉得惋惜。”
李澄没想到她还多愁善感起来,原本以为她会开心自己作为的,谁也不愿意被人认为是无情无义之人,他看向徽音道:“我不愿意对你撒谎,我若真的想娶谁,莫说她还是官员之女,便是孤女我也想娶。”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喜欢她?”徽音问道。
“作为妹妹和亲人,我喜欢,毕竟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我投奔魏王叔父,她们也义无反顾的都跟着我过来了,我心中也满怀感激。但是要说娶妻,我还真的没考虑她,她很好,又是祖母的侄孙女,但不是这个人好,我就喜欢的。”李澄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了。
李澄其实是嘴下很留情了,当年荀柔年纪还不大,就屡次对自己暧昧,他之所以在徐州专门建了府邸,也是不愿意回建业。
甚至吴太妃还特地给他送过补汤,抛过手绢,故意和自己对视,什么手段都有。
徽音听他如此说才满意:“你这么想我真的很开心,当年有个男子自诩对我一见钟情,以死威胁让我嫁给他,连我父亲都差点被打动了,说他也是英伟男儿,家世也好,可我偏偏就是觉得不喜欢的人你越威胁我,我就越不想嫁。”
李澄没想到他们这样最讨厌被别人威胁安排的人,居然最后成了夫妻,还盲婚哑嫁,想起来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误会解除,徽音心里那点气也就烟消云散了,她不由给了个台阶道:“今年我初嫁过来,没给我娘家送节礼,赶明儿过年的时候一起备下过去。”
李澄莞尔:“好,你姐姐嫁的东宫也送一份,还有你兄长那里。”
俗话说鸳鸯交颈,好不快活。
另外一边的郑德音也是刚承宠完雨露,这次太子让她在东宫操办中秋宴,她势必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不能让人看轻。
但是对待太子妃吕笑,她又觉得很对不起,因此她和李珩躺在床上时,不免道:“今日针工局做了一件精美的洋红色的衣裙,妾身只觉得太子妃穿着好,遂送去了太子妃那儿。明儿我虽然操持,但也是为太子妃服其劳,我只恨不得太子和太子妃早日诞下太孙,如此妾身心中也就高兴了。”
这话当然是言不由衷,李珩自小在宫中长大,很懂这些套路,郑德音屡次以退为进要这些权利,又还要做好人。
但李珩还是夸道:“你想的很好,可是孤只想和你生孩子。”
郑德音不由得娇羞道:“殿下,这话若是让外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听到什么?”李珩调着情,但又觉得郑德音实在是在床上太呆板了,他其实没什么兴致了,但是想着还要挑动郑家斗吕家,他不由得再来了一次,又是满嘴说朝中憋闷之事,郑德音听到太子被吕威辖制,心里也默默难过。
于是在次日徐太夫人进宫请安时,郑德音便和她说了自己的难处:“太子如今郁郁不得志,但对我是极其好的,祖母,能否让父亲帮帮太子。”
徐太夫人抚了抚她的手:“太子真的对你很好吗?”
“是啊,太子一个月来后宫二十几天,就有二十天是来我这儿。对太子妃平平,甚至因为吕威的关系,有一次还打了太子妃呢,不过太子妃也剽悍,甩了太子几巴掌。”郑德音听的都心有余悸。
闻言,徐太夫人犹豫片刻,又点头:“好,我努力说服你父亲,不过吕威势力根深蒂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郑德音叹了口气:“若我有母亲弟弟,何愁要祖母偌大年纪还帮孙女儿操心,这也是孙女儿的不孝了。”
徐太夫人其实也是这么想的,郑放没兄弟,又是寒门出身,如今最信任的人还是纪氏的长子裴朔,可人家愿不愿意为她卖命呢?
比起郑德音这边的暗自忧愁,徽音却欢欢喜喜的准备过节,无论如何,她得先有个孩子。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总得先来一个,否则娘家人也不是傻子,你要父亲用那么些人马帮你,首先你就得先让他觉得值得。
如何值得呢?比如她没有儿子,也就意味着帮女婿帮了也是白帮,因为女婿很有可能扶植别的女人生的儿子。
她爹好歹是一方诸侯,拥兵冀州,怎么可能轻易动兵。
桌上摆满了点心、干果、鲜果、月饼等等,徽音举杯和李澄小酌:“俗话说花好月圆人团圆,我们夫妻总算团圆了,如此也值得庆贺一番。”
李澄端起酒杯和她的杯子碰了一下:“王妃,请。”
酒一饮而尽,今日李澄特地把没有归家的部下都喊了过来,徽音遂知趣的离席:“妾身先行告退了。”
李澄对她这一点很满意,没有过分强的好奇心,为人处世极其有分寸。
他继续招呼诸位将领,这些人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些人都是能为他卖命的。要不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把他们自然得笼络好。
可心里这么想的,不知道为何想起妻子还有些心虚。
酒过三巡,军士们也颇有眼色的告退了,毕竟明日还要启程。
李澄也有些微醺,走到二门内后,小厮长随都退散,二门内男人不许随意走动,李澄遂自己在前面走着。
绕过假山时,不曾想有一个人幽幽的出现在他面前,就着明亮的月光,他定睛一看,竟然是荀柔。
荀柔在这里等了许久,八月的夜晚,平日有些暑热,但是待久了还是觉得夜凉如水。
“表兄……”
“表妹在这里做甚?”李澄侧过身子问她。
荀柔泫然欲泣:“表哥是听了表嫂的话要赶我走吗?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对表哥如何,表哥心中清楚。姑祖母早已把我许给表兄,我心中也当表兄是丈夫了,建业谁都知晓,因此我不远几百里的路都赶过来。难道表兄非要弃我于不顾吗?我,我愿意做侧妃,侍奉你和表嫂。”
她眼见正妃之位很难了,郑徽音若是回到建业倒也罢了,偏偏她在表兄跟前,虽然她是后来的,可一身的狐媚功夫,又工于心计,很难对付。
她今日其实在湖里摆了锦鲤,准备做一出祥瑞,结果也被她搅散了,这个女人可非同寻常。
既然如此,还不如恳求侧妃之位。
李澄垂眸:“表妹,我怎么能让你做侧妃呢……”
“如何不能?天下人都知道我早就是你的女人了,我还有何等颜面嫁给别人?”荀柔拿着帕子揉泪。
李澄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她道:“你把话说清楚,你只是因为当年投奔在我家,我祖母怜惜你这才作主把你留了下来,什么就天下人尽皆知你是我的女人了。我这几年不是在守孝就是在打仗,何时与你有什么交集?”
荀柔愣了一下,又道:“王妃临终之前,是我以血抄经,挖肉入药,表兄这不会不承认吧?”
“你父亲的官位,你母亲安吉穴,还有你们荀家欠的钱,难道这些不是我还的吗?况且,也根本没让人你以血抄经,甚至挖肉做药引那根本不是正常大夫说的,我当时都劝你让你千万别如此。做这些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你若真的听我的话,怎么不劝我祖母不找那些方士过来胡说八道?”李澄是个你若和他争个对错,他就能跟你争一天一夜的人。
他平日最喜欢王充,而王充是有名的无神论者。
这些他一概不信。
荀柔以前从不知道李澄心里原来是这么想的,她歪着头不可置信:“表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呢?我可都是为了你母妃好啊,我还帮你打理家业——”
“快别提你打理家业了,你送来的那些人给我一个鸡蛋翻六十倍的记我账上,一斗十文钱的盐你的人给我记成一两,这不是替我打理家业,这是硕鼠吧?我是说我们郡王府就我一个正经主子,怎么着钱越用越多,我余下来的银钱都可以招兵买马了我。”李澄那劲儿也上来了。
荀柔自然是循着吴王妃在的时候的习惯,当时吴王妃在的时候就不揭穿她们,况且她代管家业,当然也要拉拢吴太妃手下的人,也愿意给她们一些油水,如此大家才会称赞她好。
可是这也非她一个人可以改的啊,她又不是名正言顺的王妃。
但是李澄这也太没良心了吧,她也生气了:“表兄,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啊?”
……
徽音刚沐浴更衣完成,就听外面的人喊道:“小王妃,不好了,小王爷和荀姑娘吵架吵起来了。”
什么玩意儿?男人和女人还能吵架吵起来?
第19章
◎以退为进◎
徽音披了一件玉色的长褙子飞奔过去,即便隔着这么远,也听到李澄的声音:“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的能言善辩,怎么你不管做什么都怪在我们身上?都要我们负责吗?”
“殿下,夜凉如水,怎地还在此处?明日早上还要启程去淮泗呢。”徽音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就见李澄匆匆赶过来,见徽音头发都放下来了,身上穿的单薄,立马搂着她道:“走吧,回去吧。”
她罕见的没有多问,李澄却是感慨很多,外人都说他有雅量心胸宽广,其实他也并非真正如此。他原本有意向继承王位之后帮朝廷做事,但见吕威行事艰险,不是真能成事的,遂投奔的魏王,他年纪小,却功劳高,魏王身边原本有心腹大将和他母舅兄弟一帮人,自己也只能能忍则忍。
今日和荀柔这番争吵,却让他意识到自己年少时急躁的脾气还是没有改掉。
手下扶着徽音的玉肩,隔着纱衣,他都能察觉到她的柔腻。
回到房里,徽音打了个哈欠,见他还在发呆,遂道:“你明日一走了之,倒是徒留我和她打交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不圆滑了。”
说起人缘,她的人缘其实不如姐姐德音,德音是个万事周全的性子,不动声色之间就能和别人打成一片,她这种交朋友的本事似乎是天生的。而徽音从小就觉得她并未请名师教导,却总能把女红读书学的很好,就是因为人要学本事都是孤独的。
那些所谓的人缘不过是镜花水月,你若是有一日跌落谷底,以前和你好的那些人也会避之唯恐不及。
就像她不会对这些陪嫁过来的人拼命画饼,或者说什么情同姐妹的话,但是会实实在在的给权利地位和多的赏赐。
李澄看了徽音一眼:“你居然怕这个?在我眼里你可是相当健谈的。”
“那是因为你是我夫君,我自然对你毫无保留,可是每次见一个陌生人,我都会在心里给我鼓气。”徽音是说实话,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工于心计的人,都是被生活磨炼成这般的。
“笨蛋。有什么可打交道的,她的心都在淮阴王妃这个位置上,你看不出来吗?”李澄突然戳了一下徽音的额头。
他现在才发现这个老婆,其实是个纸老虎,把他都骗信了。
徽音其实一般也不愿意对情敌真的怎么样,就像前世她和吕笑其实都没有深仇大恨,吕笑的爹死了之后,她也没有奚落她,只是希望她能够直接杀了李珩报仇,将来她若做太后,肯定也会放她出宫去,开始新生活。
至于荀柔,徽音看着他道:“她是你的表妹,之前一直待在王府,我听说老太妃很喜欢她。这样的人,我怎么能不多敬着些呢。说实话,你今日和她吵架,我听出来了,你是不愿意那种打着你的旗号为你好,其实只是为了自己的人。”
“你懂我,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其实我今天是可以应付过去的,但就是烦了。”李澄知道他若不说的这么重,荀柔就会一直留在这里,是,他随意收用一个女子稀松平常。
可是这样很麻烦,一个动不动用原本设计好的所谓的恩情来绑架你的女人,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似乎他说什么,徽音都能理解,不是那种肤浅的夫唱妇随,而是真的能够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场去想问题。
这个晚上她们没有如往常一样亲热,反而是各睡各的,因为大家好像是更进了一步。
次日一早起来,门打开,就见荀柔温温柔柔的站在门口,对徽音的态度也恭敬了几分:“表嫂,我是来给表哥道歉的,昨日是我太急切了,又喝了点酒发酒疯。”
其实荀柔手段还真的算不得高明,但她是个对自己狠的人,昨日几乎是被李澄指着鼻子骂了,今日还这么早就等着放软身段。
人嘛放狠话置气的比比皆是,但是能够在盛怒之后,还能够放软身段的,这是个狠人。
显然李澄对她的诚恳道歉也接受了,在他的立场看来,他是淮阴王,虽然平日总是待人和气,不代表他就真的完全是受人辖制的。
但二人毕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我今日就要继续去淮泗,你在家中,举凡一切都听你表嫂安排吧。”
荀柔笑道:“表哥说的是,我一定会多听表嫂的话的。”
李澄不知道她说这话的真假,只是他嘴里没味道,就对徽音道:“我想吃拉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