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太君又让魏王妃的两位妹妹出来见客,都是豆蔻之龄的女孩子,徽音从手上退下自己戴的白玉镯,正好送给这两位姑娘,还夸赞道:“不愧是魏王妃的妹子,通身之气派就与众不同。”
两位霍家姑娘都含笑而立,举止端雅。
“不知两位姑娘可曾许了人家?”徽音问起。
霍老太君笑道:“还没呢,两位年纪都还小呢。”
徽音道:“都是好姑娘,您家门第又高,肯定能嫁得如意郎君。”
大家随口说了几句,又说魏王妃回来,诸人又起身迎了一回。如此大家入席,魏王妃和徽音在上捶手东西两桌,下面再是各侯爷、之后才是霍老太君等人入座。
霍家的席面当然是极好的,有些菜爽口清新,完全没有平日去吃席的那种油腻感。
其实徽音今日过来也是想看看霍家对于她保下江碧波是什么看法,女眷们在后宅行事,还不是要看前头男人们行事,现在魏王妃来了,她就等着。
宴毕,霍二奶奶捧了戏本给魏王妃和徽音各点了一出戏,看戏的功夫,魏王妃正和徽音道:“你一切可妥当?得闲了要来我们府上多给我们太妃请安,她可惦记着吴老太妃和你们呢。”
徽音客套了几句。
又听魏王妃问起:“小王妃可曾游览过建业?”
“倒是不曾,我这么一过来,孩子不舒服,我又在家照看,哪里还有闲心去游玩呢。不知王婶平日在何处赏玩?”徽音吹了吹茶沫子。
魏王妃笑道:“我们这样的身份也不常常出去,先前倒是常常在澄园作耍,那里极大,有马场也有园子,那园子历经十年修建而成,精美极了。后来,我听闻是被个姓江的盐商买去了,我们就没去了。”
姓江的盐商?徽音一听哪里有不明白的,她放下茶盏道:“说起来我在徐州时倒是认得一个姓江的姑娘,与她十分投缘,遂认作了妹妹,不知道我与王婶说的是不是一家?”
“这我就不知道了。”魏王妃也是点到为止,她现在也不愿意得罪李澄和郑氏,李澄就不必说了,悍勇可靠,郑氏是冀州昭节侯还是大都督的女儿,身份很高。
徽音瞬间就明白魏王妃的意思了,我们霍家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予追究了,但是以后可别太过了。
外人不知道这些眉眼官司,还以为她二人相谈甚欢呢。
魏王妃回府当然也是有事情要和家人商量,等戏听完后,徽音告辞了,她们一家送走客人,关起门来说话。
“王爷有意立许次妃的儿子做世子,偏偏殷次妃的儿子是长子,若是我倒宁可是殷次妃的儿子,但王爷未必听我的。”魏王妃道。
霍老太君先没做声,霍大夫人则有些急:“那王妃您可不能让那姓许的钻了空子啊?殷次妃和咱们家亲近,人虽然受宠过一段时候,可素来都是唯您马首是瞻。”
霍老太君看向魏王妃:“如今小王子们年纪都还小呢,您何必着急,到时候您若是生一个,他们那还算什么。”
“祖母的宽慰让孙女心里稍稍安心了。前几日见到淮阴王妃初嫁过来,一举得男声势浩大,让孙女实在是有些辗转难眠。王爷十五岁与我成婚,王爷的年纪只比淮阴王大三岁,我俩成婚十一年,王爷膝下不过二子一女,也是我的不是。”魏王妃拿起帕子抹泪。
霍家人忙安慰魏王妃,魏王妃又道:“日后二弟那里多劝着些,让他多收敛些,多收敛性子为王爷办事。”
这就是在点霍家,当着外人的面她肯定要维护娘家,但是对娘家人她也得告诫一番。
又说徽音得知了霍家的态度后,心下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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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丽仪却悄悄的坐小船到了徐州,三天之后到了徐州之后,遂直奔淮阴王府。李澄这个时候当然还没有去青州,就像徽音说的,徐州多半是他的兵士,全部带去青州,若是折损了,那他日后就无兵可用了。
这个时候却被告知殷丽仪过来了,李澄眉头一皱:“她来做什么?”
之前不是和徽音一起去徐州了吗?
“谢夫人说有魏王的手书。”
“那就让她进来吧。”
殷丽仪见徽音不肯帮她,又想直接来徐州,还是她姐姐殷丽芳出主意,从魏王那里讨得手书,魏王的命令,李澄不可能不听的。
因此,她进来时二话没说就把信递给了李澄:“请小王爷替我安排。”
李澄挑眉:“没想到魏王竟然亲自写信过来。你有这个能耐,能让魏王替你手书,倒是比以前长进许多。”
“澄哥哥,你这是瞧不起谁呢。”殷丽仪再一次觉得自己受到了攻击。
李澄摇头:“原本我肯定是不愿意你去青州的,战乱纷飞,谁也不知道将来如何。但你执意要去,又有魏王背书,我这就替你安排人手。”
李澄这样痛快,殷丽仪还有些吃惊,她有点想说徽音不愿意帮忙的事情,但她也不知道为何就闭嘴了,因为她隐约有一种预感,如果她说了郑氏不愿意帮忙,可能李澄也不愿意了。故而,她想了想,忍不住道:“其实我也没想到魏王会帮我的,还是我姐姐跟我说的。”
“原来是令姐。”李澄说完垂眸。
殷丽仪笑道:“是啊,我姐姐脑子比我聪明,我原本是想直接过来的,还是我姐姐说你是个公事公办的人,若是没有魏王的命令,你肯定不会安排我。我这个脑子啊,的确没我姐姐转的快,以前做女官时,我姐姐就比我聪明仔细。”
“好了,你先回去你们别院,今日我就安排好人,明日你再上路吧。”李澄办事情素来执行力很强。
殷丽仪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等会儿回府就晚上了,明早就直接去青州,这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但李澄却无意多问什么,只喊来宇文当过来安排,宇文当还道:“我听说谢将军都快回来了,谢夫人还去做什么?”
“魏王都同意了,咱们还能说什么呢,去安排吧。”李澄挥挥手。
宇文当得令下去。
之后,李澄又去了书房,谋士简覃正在,他对简覃道:“太子大获全胜,先生让我多观望不出兵,可万一魏王让我出兵呢?”
简覃笑道:“那您就推脱一二,说粮草不足,今年不是闹了一回饥荒吗?现成的理由。”
“您说的是,可是吕家和何家原本也不和,我们徐州打过去也未必会输啊?”李澄的看法是这样,该出手时就出手,李珩虽然大获全胜,可是长久了,吕、何两家必定是有矛盾的。
简覃道:“据我所知,东宫的太子妃有了身孕,您想啊,若是太子妃生了儿子,那么吕家不会扶持自己的外孙子吗?太子还有存在的必要么?何皇后没有了太子做仰仗,何家凭什么允许这般。如此,您耐心等待即可。”
李澄点头:“好,如今我除了操练水军,将来也要操练步兵。”
简覃笑道:“小王爷好志向。”
……
从书房出来,李澄回到房中,平日这里是最热闹的,有徽音在,也有璟儿在,现下就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不知怎么,他有点呆不下去了,索性出去外面走走。
正好碰到云慧了,云慧今日着意打扮了一番,之前恨不得穿寡妇装,现下却别上了淡淡的小花儿,嘴唇也微微涂红了一些。
云慧见李澄看了她一眼,有些娇羞,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我出去了……”
李澄却想的是他曾经行军途中,被人追赶,到一个尼姑庵中。那时他才十六岁,也是头一次知晓尼姑也做半掩门的生意,白日做尼姑,晚上却招待男客人,十分□□。这云慧,他不想往那方面想,但是之前一直如槁木似的,现在却打扮一新,尤其是这些日子天天这般。可能她并不想离开王府,但又有某些需求。
索性他还说的委婉一些:“云慧,你其实也不必守那望门寡的,你还年轻。”
云慧却是一喜,她以为李澄终于注意到她了,如今郑氏离开了,她机会大好。这些日子也开始打扮起来了,她可没想过要为之前的未婚夫守一辈子,只不过是不愿意离开王府罢了。所以红了脸:“小王爷说的是,我娘也说我不必死守着,这辈子她最大的指望就是想看我讨个好人家。”
“我也这么想的,你还年轻何必虚耗青春。”李澄笑道。
云慧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当年小王爷淘气,非要去假山上玩儿,站在上面又害怕,奴婢为了救您,这里嗑了一个坑,再也长不好了。”她这么说当然想诉衷肠,让李澄也有台阶顺便收了她,到时候木已成舟,郑氏也无济于事,否则仗打不起来,郑氏恐怕就要回来了。
李澄却想她记得当年也正因为如此云慧被指给他做大丫鬟,晁妈妈能够管家这么些年,他听徽音提起过晁妈妈的私房恐怕比外头的地主们都丰厚太多了,可见一斑。
只不过见云慧旧事重提,李澄倒也不计较了:“云慧你曾经办事的确尽心尽力,所以你若是成婚我必定给你送一份厚厚的添妆,你就放心吧,只是不知道你看中的是哪家?若家世高些的,我帮你撮合,若是家世低的,我将来也可以许他一份前程。”
话音刚落,就见云慧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第35章
◎双章合一◎
吴太妃院子里新提了一个一等丫头,名字叫顺芳,徽音也听了不少小道消息,说这顺芳是从外头买进来的。和她同一批进来的都顶多才进到房里伺候,她却是一等,众人都在猜测她的后台是谁。
在徽音看来,这个顺芳绣活儿做的不比别人强,只能算勉强入眼,资历只比范嬷嬷的小孙女稍微高点,却偏偏是她。
以管窥豹就知道这个淮阴王府用人全部是有后台的人在拼命表示谁的后台最硬。
“小王妃,太妃说日后您去请安,一齐把世子也带过去。”范嬷嬷来传话。
徽音笑道:“好,我知道了。”
范嬷嬷没想到徽音答应的这般痛快,她还以为她不会答应呢。徽音让丫头给了范嬷嬷赏钱,又留范嬷嬷吃了一盏茶,还送了一套新的妆匣给她。
“过会子我让人送去妈妈那儿,听说你的大孙女马上就要出嫁了,也算是我给的添妆了。”徽音笑道。
范嬷嬷连忙道谢:“多谢小王妃记挂着。”
“嗯,你先下去吧,怕你来的时候久了,老太妃怪罪。”徽音体贴道。
范嬷嬷其实到现在也没有跟徽音透露过什么机密,但人家回回有赏,她也知道其实人家小王妃许多事情都能自己应付,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但越是这样,范嬷嬷就越觉得拿人的手短,她得找个机会报答回来才是。
不是范嬷嬷为人好,有良心,能做到吴太妃身边的大嬷嬷,靠的可不是所谓的良心,甚至她曾经也踩别人下去过,也陷害过人,但她识时务。
很明显这个王府将来是谁的,主母主动抛橄榄枝给她,她若不接着,将来吴太妃一去,自己就彻底没用了。若是能帮衬小王妃一星半点,日后她在王府也有地位啊。
这范嬷嬷一走,南妈妈就急了:“殿下,您真的要把世子抱去请安吗?如今天气转凉,小孩子最是经不得风的。”
徽音笑道:“妈妈您在说什么,我当然不会啊。我说的是我知道了,又没说我一定带孩子过去。笑话,她折腾我那是所谓的太婆婆整治孙媳妇,纵使我有千般万般委屈,外人也觉得我应该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可做长辈的折腾小婴儿,我根本就不会答应,她要是敢说孩子睡着也得冒风抱给她看,那我就立马写信给李澄啊。”
“姑奶奶,您怎么敢直呼小王爷的名讳?”南妈妈吓了一跳。
徽音冷哼一声。
吴太妃当然是巴不得和重孙子多相逢,至于冒着风雨,天色太早这种,这些根本都不是她考虑的范围之内。
是以,她在看到徽音独自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生气:“怎么不把璟儿抱过来?我不是让人说了,把他抱到我这里么?”
徽音不紧不慢道:“祖母,您知道的,璟儿才三个月,年纪还太小,受不得风,现下他又没醒。我想您肯定会体恤的,所以就没抱过来。”
“你这……”吴太妃知晓自己被徽音给耍了。
“三番五次你忤逆长辈,你给我跪下。”
徽音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见吴太妃用手指着她,原本徽音只是觉得这人糊涂,至于塞荀柔的事情她都不计较,毕竟荀柔是吴太妃的娘家人,她想分一杯羹很正常。只是不曾想此人如此糊涂,竟然不顾体面让自己下跪。
但她不会真的立马跟她干上,否则有理也会变成无理的了。
所以,徽音不解道:“祖母,您说什么?仅仅因为您要看孩子,我不顾孩子才百日,舟车劳顿专门带着孩子来伺候您,现如今您因为我说怕孩子冒风,您又要我抱给您看。我是因为遵从小王爷的命令,他让我一定要看顾好孩子才如何的,您却因为这个要折辱我?”
范嬷嬷也怕闹僵了,赶紧过来转圜:“太妃,您身体不好,奴婢先扶着您进去歇着吧。”
“不,就让她给我跪下。你看哪有孙媳妇和婆婆犟嘴的……”吴太妃这里还从未有人忤逆过她。
徽音心想今天我要是下跪了,老娘以后把名字倒过来写,她尖叫了一声“苍天呐,祖母这是要逼死我啊。”
站起来就朝着柱子撞过去,她当然不会莽撞的撞死自己,因为刚冲过去就被下人拉着,她仍旧要挣扎着往柱子上撞,挣扎的太厉害,直接晕了过去,晕倒之前给秋丰使了个眼神。
为啥是给秋丰眼神呢?因为秋丰曾经哭丧很厉害,以前在冀州时,母亲每次去奔丧都会带着秋丰去。
秋丰嗓子亮,瞬间又哭了起来:“我的姑娘啊,你千里迢迢从冀州嫁过来,九死一生生下世子,不想到人家竟然要逼死你啊?我的天爷啊,你看看我们小王妃吧,窦娥也没她冤枉啊。小王爷,你回来看看小王妃吧……”
南妈妈则和众人传轿子。
吴太妃则被吓傻了,她觉得徽音屡次拂逆她,让她觉得面子挂不住,有心想要整治一下这孙媳妇。只要她下跪了,不管她有错没有,那都是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