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仪打断:“不是,曹家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子就反水的,女子对于曹家算不得什么。”
这样的利益交换,怎么看在女子的面上,曹家不可能气性这么大,况且李澄也没有纳曹氏女做侧妃啊。
“我恐怕是因为曹家看豫章王年幼,所以另投了。”
他这样说,殷丽仪也觉得有道理,她又想若是李澄不自立就好了,此时,魏地完全可以和卫铎媲美了,可惜没有如果。
殷丽仪被丈夫说服之后,有一日却偶然听到谢老夫人在抱怨:“其实纳一个妾又如何了?我看曹氏性情温存体贴,又不是争宠的人,何苦连她也容不下。”
“老夫人,这话可别让夫人听见了。”仆从劝道。
谢老夫人声音又小了一些,大抵在说殷丽仪的不是,这些让殷丽仪听到了很受伤,她想那郑徽音还是王妃呢,照样不许小王爷纳妾,怎么现在没人说了?
可惜她还不能表露出来,一个不察,外头的人就要说她嫉妒了,就连她的堂妹殷丽君,可真叫贤惠,进门之后,小日子来了,就把身边的陪嫁丫头开了脸给丈夫,连姐姐也对这些无所谓,仿佛只有她觉得有问题。
其实徽音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因为兖州刺史想献女避免战祸,兖州刺史的女儿她在徐州都听说过,生有倾国倾城之貌,尤其擅长刺绣,甚至以绣作画,被兖州民众称为神女下凡。
南妈妈等人听说了都害怕不已,纷纷劝道:“那霍氏之前是魏王的人,小王爷不纳,也就罢了,但是兖州宋公的女儿,若神女一般,若是小王爷动心了,您可怎么办呢?有句话说的好,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人就会动心。”
兖州刺史说若李澄纳其为正室,他们愿意献出兖州,不让李澄费一兵一卒。
“南妈妈,这兖州刺史肯定是知晓王爷待我好,所以特地设套呢。”徽音片刻思索就觉得有意思。
何皇后都不敢说承诺娶郑家女儿,让郑家交出冀州,这样的情况很有可能是用美人计,再有就是让李澄骑虎难下。若他不纳兖州宋女,到时候打仗只要死了人,那些将士们就会觉得他是重色轻权,对他的统治极难,可若他纳了宋女,又会出现一个问题,郑放可能从青州夹击,兖州的美人计奏效,那兖州反过来能打退李澄,甚至能南下取青州。
但若是兖州宋女的美人计失效,兖州也不认,继续打仗。
不管怎么样选择,兖州都是立于不败之地,也难怪兖州在诸侯争霸中还能有一席之地,真是不容小觑。
南妈妈害怕道:“那王爷万一上当了呢?”
“那就等来的是我的报复了。”徽音可不会放过他。
饶是常年在徽音身边伺候,南妈妈也是打了个冷颤,明明这夫妻二人之前还你侬我侬的,现在却能立马翻脸。
宇文当跟在李澄身边,也不由得道:“依照末将看,主公即便纳了宋女再打兖州也不妨事,若纳了宋女,兖州真的投降,那咱们白得一块地,可若兖州不投降,咱们不过是照样打罢了。”
对他而言,多纳一位美女,对主公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李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胡说,我们取兖州可不是为了女子,兖州之人当年背信弃义,在上次青州之乱时却助歹人,此话暂且不必多说。”
他现在好容易自立,所谓自立就是一切都自己为主,兖州以为他是三岁孩童吗?
宇文当素来对李澄信服,几人继续往前行军,那兖州宋刺史却急道:“怎么我说的这些他完全不心动吗?”
宋刺史年迈才得一女,因生的异常美丽还有异香故而视作珍宝,兖州周围的豫州等地都被李澄拿下。宋刺史见李澄来势汹汹,一方面准备作战,一方面一女许两家,想让卫铎和李澄两虎相争。
当然,若李澄真的愿意娶自己的女儿为正妻,他是吴王之后,将来若真的夺取天下,自己也是国丈。
没想到李澄根本不上当,也不提联姻一事,只一个劲儿的带着人马攻城占地,他可不会放松自己的脚步。
宋刺史见状立马又派了人来,见李澄年纪轻轻就仪表堂堂,忍不住道:“小王爷,我敬你几分威名,故而想将小女许之,你是我女婿了,我就把兖州送给你又何妨?”
“宋老儿,别啰嗦,你投降我欢迎,让你的兵马放下器械,让出地方来。至于你,小小兖州也想让我抛妻弃子,你还真是找死。”李澄冷哼一声。
宋刺史见此子油盐不进,立马也不啰嗦,直接派儿子先和宇文当打了几个回合,李澄这边几乎都是非常年轻的将士,且刚打豫州没几个月,都等着拿下兖州,得到李澄重用。
在李澄这里可不会看你是不是豪门大族,他只看你的才具,要不瞧那郭钊寒门出仕,却做了豫州刺史,还娶了巨贾江氏为妻,简直是送地又送钱。
这一场宋刺史败了,他还未死心,又用高价贿赂让说客过来,还拿来他女儿宋女的画像过来,李澄看了一眼,指着自己对众人道:“我李澄连妾侍都没有,怎么我就不明白了,人人都想送我美女?难道我看起来就是色欲薰心吗?”
在他自己的定位中,他是何等的英明神武,若是派人策反他的谋臣和将领,还算他们有本事怎么都是给他送美人,到底自己在外形象多么不堪,让大家这么以为。
军师简覃也是偶然发现李澄这个毛病的,有些过分杠精,凡事平时不显,但非常容易较真,就像现在他就恨不得把宋老儿拉出来打嘴仗三百回合,一看就是战斗力爆棚。
他连忙上前劝慰:“我的好主公,那只不过宋刺史自己庸俗罢了,还以为您也是庸俗之人,还请您千万别和他计较。”
“军师说的是,明日继续前进。”李澄一拍桌子,根本不愿意再与宋刺史啰嗦。
作者有话要说:
徽音女儿:我们家大橙子让大家见笑了
第65章
◎一更◎
在李澄看来,兖州是一道屏障,这道屏障如果一直存在,那么他无法扩张,但如果完全拿下了,他就会直面各路军阀,不再是曾经魏王在的时候,他只是被派出来打仗的,和他没有直接干系。
但他仍旧要这么做,于他而言,豫章王年纪太小,谢九仪想统领全局威望不够,能力有,但又不是绝顶强的,这就很容易出现问题。
就像皇上病弱,无法视事,那么下面就会人心浮动,谁也不服谁?大家都看到撕破了的口子,人人都会喋血往上铺。曾经他和妻子聊天,妻子在自己面前时常会焦虑,但是在下人们面前很少会示弱,因为你主子都六神无主了,下人们心思就活泛了。
徽音收到李澄信的时候,已经到了深秋,院前大树金黄的落叶堆积成小塔似的,粗使丫头片刻功夫就全部打扫干净了,她看完信之后,看起来轻松很多。
这不是一个讲道理的时代,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的时代,你兵强马壮就说话能大声,李澄没有让她失望,冷酷的政治算计中多了一丝温情。
“今儿吃拨霞供,顺便送一份给郭家哥儿去。”徽音笑着安排起来。
南妈妈立刻开始分派事情,见王妃心情很好,猜到肯定是前线传来的好消息,她也跟着高兴起来。
璟儿今年又长大了一岁,个子高,但淘气的很,吃饭的时候还要玩草编的蚱蜢,被徽音瞪了一眼,才缩着脖子吃饭。
没办法,宁可被儿子讨厌都好,总比让他没规矩不专心强。
这个世界就是慕强的,你有许多缺点,但只要你足够强,就会有人追随你,反之,你是个老好人什么都好,但是没能力,大家就会对你嗤之以鼻。
徽音其实知晓这种说法是极其错误的,但她不能真的按照圣贤书那样教导孩子,那样教出来的孩子格格不入。
用完饭之后,璟儿单独在小书房写功课,徽音不让人去端茶送水打搅他,这般也是培养他的专注力。
等写完了,儿子把功课拿过来,徽音检查之后,母子二人再去外面散步消食。
这个时候无论他要爬树,还是要跑要跳,徽音都不会管他。甚至有时候一时兴起,她也会踢毽子玩耍。璟儿有时候会想要父王,但都是很少的时候,多半时候,他都是幸福快乐的。
次日一早,徽音这里来了客,这也不是别人,而是薛欢欢,其夫作为谢九仪的心腹去南郡参战,上个月不幸罹难。
她身上有孝,正常人非常忌讳,但她丧夫之后回到娘家,还是由薛夫人带来,徽音也便给薛家一个面子。
“节哀。”
徽音只能说这么一句,这种丧夫之痛,外人是不能够设身处地的共情的。
薛换婚眼圈微红:“多谢小王妃安慰,我本是魏地那边的人,如今亡夫故去,我也从建业跑了回来,还要多谢您接纳。”
若徐州这边不接纳,她就得一直留在建业,要不然现在两边都不是同一个封地了,是不能随意往来的。
“快别这般,原本你重孝在身,我怕你还在孝中,如今你既过来了,就好好在家过日子吧。”徽音也是说说场面话。
薛家老太太原本是宗室女,和吴太妃关系不错,因此她们也给薛家几分薄面。
薛夫人自知女儿有孝在身,不好在王府久待,见徽音没多说就拉着女儿出来了。薛欢欢上了马车,才道:“娘,前线打仗的厉害,我看王妃还挺镇定的。”
她和殷丽仪关系极好,殷丽仪可是焦急的很。
薛夫人却道:“她也未必如表面那样,可是你想这还没如何呢,她就急了,那封地上的人怎么看。”
“您说的是,对了。我听说曹家都搬到这边来了,那曹氏可曾许配人家?”薛欢欢和殷丽仪要好,知晓殷丽仪曾经颇受曹女困扰,还好后来谢将军英明。
薛夫人摇头:“这我倒是没听说了。”
一个商户女,薛夫人如何会得知?
薛欢欢青年守寡,薛夫人知晓她和丈夫鹣鲽情深,但是守完一年,再为女儿寻一桩亲事,如此下半生才有依靠。
但她再给女儿找人家就不能找武将了,武将容易早死,女婿这么一去,孤儿寡母一大家子如何是好?
这次南郡兵败,不知道死伤多少人。
曹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还庆幸道:“我早就说那谢将军实在是不成,瞧,现在不就出现问题了,还好我们到了徐州,青州嘉浒关以南的生意王爷也都交给了我们,这也没亏待我们。”
曹夫人笑道:“是啊,上回中秋我还带着女儿给王妃请安,原本我们这样的身份,哪里能见到王妃啊,她却夸我们曹家有义举,看了女儿一眼,说她是有福气的人。经由她这么一说,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看淮阴王年轻剽悍,若拿下兖州了,说明咱们这些人追随的主子是对的。如今咱们才投靠过来,不要太急功近利,日后等王爷明白我们的心思了,咱们得地位和江家就差不多了。”曹家家主如是道。
曹夫人是女子,对生意这些插不上话,但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于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见男人们踌躇满志,她又不好扫兴,只等人散了,才去女儿房中。
曹氏现下在闺中生活,虽然闲适,但心中隐隐焦虑,毕竟她这个年纪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
见曹夫人过来,她又站起来喊了一声:“娘。”
曹夫人笑道:“又在做针线啊,那针线上那么些人,哪里用的着费这么大的功夫啊。”
“女儿无事,做做针线还能打发光阴。”曹氏低头。
曹夫人则道:“你也别灰心,过几日我也拿几张帖子来,咱们多出去走动一二,不走动怎么知晓谁好谁不好。”
曹氏知晓母亲为她操心,也便从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同理,纪氏也是这样,裴朔和郑无恒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儿子才干能力都不输小儿子,但样样都要以小儿子为先,她虽然也知道是这个理儿,但还是觉得有些难受,故而私下在辛氏抱着孙儿来的时候,每次都出手阔绰。
这次冀州闹灾荒,她也让辛氏过来拿了肉和粮食,这看在小儿媳妇崔氏眼里就有些不满了。
崔氏又和郑无恒说了:“现下我们自家米粮不够,大哥大嫂早就分家出去,大嫂那样精明的人,我听说她地窖里不知藏了多少,娘不知这其中的事情,偏偏给了好些。”
“少说几句,大哥也是我的亲哥哥,每次出征,为我鞍前马后,功劳都是我得了,苦过都是他受的,他也是娘的儿子,就是给些米粮也是应该的。”郑无恒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冀州并无许多可用之人,父亲这些年是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也不知为何近来匪患连连,他还得安排哥哥去剿匪,怎么能因为这些小事就伤了兄弟情谊。
崔氏和郑无恒年轻夫妻,从来没红过脸,现在崔氏见郑无恒这般说,也只好住嘴:“我就是随口说说。”
“你随口说说也不应该,你不知道冀州现在不是你想的这般,也不知道是不是年成不好,匪患多的不行,那些土匪还极难对付。”郑无恒和崔氏说了个明白。
崔氏连忙认错:“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你别怪我了。”
见妻子恳切认错,郑无恒哪里会怪她,扶着她坐下道:“你知道这些事情就好,我哥哥也是我母亲的宝贝啊。”
可在崔氏心中裴朔只不过是纪氏带来的拖油瓶,怎么能和郑无恒相提并论。
郑放能够对待继子这般,就已经是烧高香了,难道还想妄图和人家正主争吗?可这些话她绝对不能说出来,只放在心中想想。
说起来辛氏也不满,“这都深秋们,粮草不济,那些土匪贼强盗都不知道怎生个厉害,上次你进了深山才只捣了他们一个窝,现下又要派你去,为何二弟不去呢?你们分头行动,快些把匪患剿灭了,否则马上就要秋收了,大家怎么过年?”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懂什么。”裴朔知晓二弟未来是冀州的主公,哪能次次都让二弟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好?
可他的心里还是难过的,一样的兄弟,以后他得屈膝侍奉自己的弟弟,他似乎有些不甘心。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个不成形的想法,但在此之前他要帮弟弟扫清障碍,如此他才走的安心。
深秋风寒,郑无恒亲自来送哥哥出征,裴朔笑着拍弟弟的肩膀:“二弟回去吧,别送了,你放心,这胡八子我一定会尽快铲除,他们便是躲到山坳里,埋在地下我都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
郑无恒小声对裴朔道:“哥,你这次回来后,就不走了,下次我带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