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呆在家里也挺无聊的,每次都在给上高一的妹妹补课。她还想找许青菱玩呢,没想到她竟然跑出去打工了。
好像一夜之间,许青菱就把自己从她的生活里剔除了。
宛月闷着头,突然撞到一堵墙。
她抬头一看:“你怎么回来了?”
魏东来盯着她的眼睛,除了惊讶什么也没有,他啧地一声,有些不高兴:“怎么?不想我回来啊?”
宛月白了他一眼:“我哪有!”
魏东来这才舒坦了,凑到她面前,左看右看:“就去了一天,就黑成这样了?”
宛月闻到他脖颈间传来的沐浴液的气息,脸上一热,用力推了他一把,“要你管?!”
魏东来嘿嘿一笑:“没事,我就喜欢黑的。”
宛月板着脸,觉得有些话必须说清楚了:“魏东来,你别以为你爸妈出钱给我读大学,我就卖给你了!我说了,以后大学毕业我会把这笔钱还给你爸妈。”
魏东来的脸在夜色中显出几分阴沉,嘬了嘬牙花子,扯出一抹笑容:“谁说你卖给我们家了!是我犯贱喜欢你成不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也有错?”
瞥了眼宛月崩得紧紧的小脸蛋,他赶紧岔开话题,“刚才去找你那闺蜜呢?”
宛月嗯了一声,把许青菱出去打工的事跟他说了,“魏东来,你说我暑假要不要也出去找份工作?”
魏东来轻哂一声:“女孩子出去能打什么工?不是给人摸胸就是给人摸腿。你要是想打工,不如来给我当老板娘,我把我那公司的帐都给你管。”
“狗嘴吐不出象牙!懒得理你!”宛月捂着耳朵跑了。
第15章
许青菱花了整整三天,终于把所有文字的部分完成了。曹思清那边的大色块铺了三分之二。
鲁明和李师傅不敢让两个小姑娘上脚手架,高一点的墙面都是他们俩亲自动手。许青菱主动请缨来做一些细节和勾线的工作。
每天上午画完,下午三点开工,一直要忙到晚上八九点钟才能结束。许青菱除了第一天还像个人,后面一天天的越来越像逃荒的。
最开心是每天收工的时候,劳务费日结,拿着蓝绿色的百元大钞,两个小姑娘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
许青菱收拾好东西,到家已经晚上十点了。累了一天回家,却发现她爸妈竟然把楼下的锁给换了。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这要是上辈子,她肯定委屈得直哭,然后跑到宛月家去睡。现在的她,在外面画了一天画,快成咸鱼干了,眼泪是一滴也挤不出来了。
上辈子她可是贴心的小棉袄,哪能跟她爸妈对着干呢?高考完了,爸妈不让读大学,她就不读。让家里帮忙看店,就乖乖待在家里。偶尔许德茂给点零花钱,还开心得不得了。
在表面上看似一碗水端平的家庭长大,由于乖巧懂事,从小是挨打挨骂最少的那个,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
在这种幻象里长大的女孩,某一天突然发现父母根本不爱自己,才是人生至暗时刻。经历过亲手斩断脐带的痛苦,才算长大成人了。
……
许青菱晃了晃铁门上崭新的锁,随手捞起放在地上的书包,到隔壁早餐店去敲门,王大姐开了门。
“王姐姐,我爸妈换了锁,我没有钥匙,我从你二楼阳台过去。”
城中村的房子,一栋紧挨着一栋,伸手都能碰到邻居家的窗户。许青菱家阳台就跟王大姐家连在一块。
王大姐揉了揉眼睛:“换锁不给你钥匙啊?”
许青菱故意向她倒苦水:“是啊。我出去打工,我爸妈不乐意,故意换锁,连钥匙都不给我。”
王大姐被她说得瞌睡都醒了:“还有这样的事?你爸妈也太心狠了吧!我闺女要是有你这么懂事,我都要笑醒了!”
许青菱叹气:“唉!我爸妈要是能这么想就好了。”
王大姐性格泼辣,嗓门又大。许青菱上了二楼,还听到她把许德茂不情不愿才勉强答应给闺女上大学,又不肯给闺女出生活费,闺女出去打工还锁门,学给她男人听。
许青菱竖着耳朵听着,不出意外过两天这事就能传遍整个橡树村。许德茂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她要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
从王大姐家跳进自己家,推门进屋,也不管她爸妈睡觉了没有,她开始放水洗澡。
老房子的花洒对着蹲坑,许青菱站在上面,清洗着一天的汗水和污渍。
楼上吴桂芬心里藏着事,也没睡着,听到楼下的动静,噔噔地下楼来,伸长脖子冲浴室里骂道:“你回来干什么!有本事别回来!”
许青菱慢腾腾地穿好衣服,掀开帘子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妈:“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你们要是想把我赶出家门,断绝关系,直接说清楚!”
吴桂芬被闺女噎得一肚子话卡在喉咙里。许青菱累死了,甩上门睡觉,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第二天一大早,她刷完牙洗完脸就出门了,拐到隔壁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
昨天晚上没看清楚,这一大早王大姐才看清楚隔壁老许家好端端的闺女,黑了一层,也瘦了一圈。
真是造孽啊,老许这一年年的赚那么多,连闺女上学的钱都要抠。大热天的,逼着孩子没办法,出去打工赚钱。
许青菱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王姐姐,一抬头发现她微笑地看着自己,眼睛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活了两辈子,她还是受不了这种目光,猝不及防地鼻头一酸。
王姐姐一言不发地往塑料袋里又塞了两个包子,柔声道:“给你饿的时候吃。不收你钱。”
“谢谢姐姐!”许青菱咬了一大口包子,“好吃!”
*
曹思清最近迷上了收集各大楼盘的宣传册。中午鲁明和李师傅在睡觉,她和许青菱俩一起把附近几条街的楼盘都扫了个遍。
只要路过卖房子的售楼处,她们就厚着脸皮问人家要宣传册。一来是看人家宣传册的排版设计,二来是研究各大楼盘的环境和户型。
曹思清立下宏愿:要在大学毕业之前拥有一套自己的电梯房。
鲁明觉得表妹在发癲:“你知道现在一套房子多少钱吗?我跟你嫂子结婚好几年了,去年才买的房。”
许青菱眉眼带笑:“鲁大哥,我跟你打个赌吧,我赌思清大学毕业前肯定能买上房。”
何止是毕业前买房。上辈子曹思清成了她们班上十几个女生当中事业最成功的,开了一家广告公司,承接浔城各种庆典活动。
鲁明和李师傅不约而同:“赌多少?”
许青菱想了想四年后的物价:“一千!她要买成了,你们俩一人给我一千。她要没买成,我给你们俩一人一千。”
“爹妈帮忙出钱的不算啊,必须是曹思清自己赚的钱。”
“行!”
“还有这样的好事!”
“不赌我们不是傻子么!”
“赌了!”
“好!一言为定!”
曹思清快哭了,没想到许青菱这么信任自己。
上午的活忙完了,鲁明和李师傅照例躺在条凳上睡觉。许青菱和曹思清休息了一会,又开始在周围晃悠起来。
这一片改造的老城区是浔城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成片的老式平房被推倒,一栋栋新小区拔地而起。
道路两旁成片的香樟树,树荫浓密。
除了第一天看见沈佩香,后来许青菱再也没瞧见她在永海出现了。
上辈子,她嫁给这沈栾,也就逢年过节才跟那位姑奶打交道。沈栾一家跟她走得并不近。不过听说沈兴邦很信任这个妹妹,他在外头生的私生子,都交由她抚养。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各个楼盘看房买楼稀松平常。许青菱将那人从脑海里划走。
两人走过一条街,路边几个人正将卡车上的课桌椅搬下来,一个戴着黑框年镜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身后的两层小楼挂了个牌子——蓝天幼儿园。
许青菱瞥见那块牌子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浔城民营示范幼儿园。
她隔着铁门往里面看了几眼,园区里游乐设施、桌椅板凳和书籍摆放整整齐齐。虽然设施看着略微显旧,但一看就是一间有些年头的幼儿园。
许青菱赶紧将曹思清拉到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想不想早点买到你的电梯房啊?”
“想啊,做梦都想。”
“正好这家幼儿园暑假空着,我们可以问问老板愿不愿意租给咱们开画室!”
曹思清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下意识问道:“老板愿意租给咱们吗?”
“这是间私人办的幼儿园,暑假两个月空着,租金还得照付。民办幼儿园没什么补贴,老板哪有不想减少损失的?”许青菱指了指这附近几个小区,“你看这一块的新小区还不少,肯定不少结婚后搬过来的夫妻,孩子刚好在上幼儿园和小学的阶段,我们要是这开画室,招生应该不成问题。”
曹思清也在找适合开画室的地方,一直没找到,她已经打算放弃了。现在听许青菱这么一说,不免又有些心动。把地点设在幼儿园省了不少事,不用去租借课桌椅,连黑板都是现成的。
如果一个学生一次课收50块,两个月下来就是400块啊。10个学生就是四千,100个学生那就是四万了!
曹思清的算盘越打越响,心怦怦直跳,越算越觉得自己的电梯房有戏了。
送货的把桌椅卸下来,就开车走了。中年男人看着这一堆的桌椅板凳忍不住抱怨起来:“哪有送货不送进门的!”
曹思清和许青菱一对眼神,两人当街开始了学“雷锋”,上前大声道:“叔叔!我们帮你搬!”
中年男人正搬得满头是汗,看两个小姑娘伸手相助,感激得直跟她们道谢。
许青菱一脸单纯的笑容:“叔叔,你们这暑假没学生,怎么还买这么多课桌椅啊?”
中年男人:“我们这家幼儿园开了很多年了,之前课桌椅都老化了,趁着暑假赶紧换好,省得开学后手忙脚乱。”
曹思清:“叔叔,这间幼儿园是您开的啊?您可真了不起!”
中年男人叹气:“谈不上谈不上,我们民营幼儿园生存压力大啊!”
许青菱一边搬椅子,一边四下看了看:“叔叔,您这幼儿园场地这么大,租金不便宜吧?”
中年男人抹了把额头的汗:“可不!一个月租金一千多块,一年光租金就去掉一万多,寒暑假那三个月空着,租金还得照缴。要不是这附近学生蛮多,真吃不消!”
将四十套课桌椅搬进教室后,中年男人还领着她们俩在幼儿园转悠了一下。
许青菱越看越满意,索性和盘托出:“叔叔,我们是浔大美术学院的学生,想趁着暑假搞个勤工俭学,教小朋友画画。我们看您这里挺合适开画室的,暑假两个月能不能租您一间教室?这样您可以减少点租金损失,我们也能攒点学费。”
中年男人听她们说是浔大的学生,又看她们衣服上全是油彩,已经相信她的话了。教室空着也空着,能赚点租金谁不乐意呢?
只是这事他一个人做不了主,“我确实是暑假想把幼儿园给租出去,不过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我得回去跟我爱人商量一下。我看你们年纪都很小啊,开画室这事跟家里商量了吗?你们要是真心想租,过两天中午在这碰头,你们喊个大人一起来。要是租金合适,我爱人没意见,我就租给你们。”
曹思清激动坏了:“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许青菱仍然不放心,又确定了一遍时间,还提醒中年男人到时候别忘了带营业执照和身份证件。
回去的路上,曹思清兴奋得拽着许青菱一路跑,边跑边笑她:“看不出来啊,许青菱你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浔大的学生!我真怕他问咱们要学生证!”
许青菱笑了:“怕啥?大不了把录取通知书给他看。我不管!拿了浔大的录取通知书,就是浔大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