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符也不知是怎的,竟顶撞出了一句:“母后既然知道,又何苦再来问一遍儿臣?”
谢宛若听到他顶嘴的话,一双眼睛瞬间盯着他:“胆子越发大了,竟敢顶撞本宫。”
容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跪下来认错,只是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少年人的倔强与不服气:“母后赎罪,儿子不是诚心的。”
一旁的太监总管打着圆场:“娘娘,四皇子殿下就是还未酒醒,娘娘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谢宛若狠狠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张贵妃如今本就虎视眈眈,三皇子又频频陛下跟前表现,赢得陛下欢心,如今朝中都传言,陛下有意立三皇子为储。
以张贵妃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若是她儿子真成为储君,这宫中可还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可还会有容符的一席之地?
自古以来,前朝后宫相连,谢家,恐怕也要就此衰落。
谢宛若突然就觉得很累,为家族谋算,辛苦操劳半辈子,可儿子依旧纨绔,一点儿都不理解她。
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少年一字一句的逼问,我还记得清河白家,可还记得清河还有一个儿子。
谢宛若整个人像是被突然抽去了精气神一般,声音低哑的不成样子,甚至是有些哽咽了:“容符,你同母后说,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这个位置?”
容符没有想到母后突然这样问,在他心中,母后将储君之位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过的开不开心不重要,每日吃的如何,用的如何都不重要。
少年叛逆,觉得母后越是要他当上储君,他就越要纨绔,他要让母后知道,她这些年对他的种种教育,压根就是错的。
可是看到母后此刻坐在凤位上,一副憔悴狼狈至极的模样,他却只觉得一阵一阵揪心的疼痛。
他跪着上前两步:“母后,都是儿子不好,儿子惹您伤心了。”
管事太监见气氛有些不对劲,挥手让周围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了下去。
谢宛若看着他:“符儿,母后真心问你一次,你若是实在不想要那个位置,日后,母后只为你某一个清闲的王位,向你父王讨块封地,过你那些梦寐以求的日子。”
容符听着母亲今日说出这话,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起来。
“那母后怎么办?谢家怎么办?”
谢宛若站起身来:“你若是实在不愿,我还能逼着将你送到那个位置上不成。”
“我自有我的过法,谢家也有谢家的活路。”她已经为了谢家奉献上了自己的所有,她的儿子,不应该承受这一条路。
就算是为了她这最后自私的母爱——
容符听到母后这一番话,只觉得一阵一阵揪心的疼痛。
不是这样的。
他做出的很多事情,都只是想要母后将更多的事情落在他身上。
他想让母后像张贵妃一样,对自己的儿子殷勤照顾,母子俩亲密无间。
可母后总是冷冰冰的,不管他干出什么样的事情,做出再大的成绩,母后也就是一句夸赞,反而,若是做出错事,母后还会有几分生气,那时候的母后,仿佛才是鲜活的。
管事太监在一旁开口:“四皇子,皇后娘娘这些年有多不容易,您应该也看在眼里。”
“可切莫要说伤害娘娘心的话呀。”
他从皇后入宫便一直跟在身边,也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这些年,皇后一个人暗自咽下的委屈苦楚,他全都看在眼里。
若不是有皇后各种护着,四皇子哪能够天真无忧的长到这么大。
皇后就是将四皇子保护的太好了,让他不知道这宫中疾苦,愈发叛逆,愈发纨绔。
谢宛若摆了摆手:“你也先退下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与他说。”
管事太监听到这话后,拱手离开。
谢宛若看着任旧跪在地上的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他站起身来:“先起来吧,你如今也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也该让你知道了。”
容符敏锐感觉出来,母后今日要说的事情不一般,他心中无端的生出些恐惧来。
“母后,有什么话,我们不能下次再讲。”
谢宛若看着他:“不,我今日,非要跟你说个明白。”
她语气中带着怒其不争:“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出身优渥,中宫嫡子,身后还有整个丞相府作为支撑,你可知若是真让你那皇兄登上帝位,你的下场会如何?”
“你一直不愿意与你表姐相处,可知,张贵妃如今已经在想着法子拉拢宋府了。”
“你又可知,你大皇兄和二皇兄究竟是因何离世?”
容符听到这话,惊讶站起身来:“母后的意思是,大哥和二哥…”
三皇兄平日瞧着,待人最是温和,不管是他这群做弟弟的,还是两位皇兄,都是温和有礼。
容符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当初两位皇兄出事之后,最伤心难过的莫过于是三皇兄了。
谢宛若沉着声音接着道:“老三最忌惮的就是你,他若是坐上东宫之位,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你和你身后的谢家。”
容符脸色变得惨白难看起来,一直以来,他都是觉得,三皇兄有治世之能,这太子之位理应交给他坐。
他在史书中,瞧见兄弟残杀,不过就是为了争权夺势,心中还嗤之以鼻。
他与几位皇兄虽身在帝王之家,可感情却是顶顶好,可如今母后跟他说这些事,三皇兄与他表面看到的那般模样,截然不同。
他心中一直坚定的信念,仿佛突然崩塌。
谢宛若不给他丝毫拒绝的机会,质问着他:“现在你知道这些事情,告诉母后,你到底要不要退出这一场权势之争?”
第167章 高处不胜寒
容符看着她,眼神犀利起来:“母后,我也想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谢家,就应该长盛不衰。”
谢宛若听到儿子这话,眼中满是欣慰:“容符,母后就知道,你在这种大是大非上,终究是拎得清的。”
容符看着母后,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白元:“母后,昨日我遇到一个奇怪的男人。”
谢宛若哦了声:“怎么回事?”
“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熟悉感,且他对儿臣,有着一股敌意。”
容符不蠢,他能够明显感受出来昨日那人是在针对他,而这一种针对,与宋卿云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容符这样说,谢宛若下意识就想起了白元,垂在双侧的手紧了紧:“你昨日与他喝酒了?”
“嗯,他以各种话堵着,而臣儿臣不得不喝。”
谢宛若听到这话后,心中瞬间明了,昨夜白元来找她的时候,身上也是带着一股浓烈酒味。
看来,二人这是先碰上面了。
“容符,答应母后不管如何,不要去做伤害他的事情。”
容符听到这话,更加疑惑了些:“母后认识他?”
谢宛若走上前来,将他一把拉起,眼神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绪:“符儿,有些东西,母后不知该如何与你讲。”
“总之你要记住,他不是坏人,他…”谢宛若想起那个孩子,突然有些哽咽。
若是白郎还在,她也没有嫁进宫中,那孩子应该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容符急忙拍着母后的肩:“母后,您别伤心,儿子听你的就是。”
心中却更加疑惑了些,那人究竟是谁,居然能惹得母亲情绪这般激动。
*
另外一边,张贵妃再次发出邀约,说是看宋小姐颇合眼缘,邀她进宫一叙。
想着她上次送来的那些礼还没有解决,宋卿云也没有拒绝,答应了下来。
将东西全都收整一番,先是去拜见了陛下。
孝清帝看着她带这么多东西上前来,一时之间还有些不解,宋卿云就干脆将最近张贵妃频频讨好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孝清帝越是听这些事情,脸色就越沉。
“好孩子,你的心思我清楚了,待会儿朕同你一起去一趟。”
三皇子虚情假意,表面功夫多,张贵妃也不是一个好惹的,容符与她关系又好,宋卿云个人乐意在这种事情上面帮容符一把。
且张贵妃的度量,自己若是不答应她那些事情恐怕会记恨,既然早晚会被记恨,还不如当着她的面将所有事情都掰扯清楚。
张贵妃听到宋卿云过来,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她就知道上次宋卿云拒绝了,这次肯定不会再拂了她的面子。
只是看到她身后的帝王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住。
“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也过来了?”
孝清帝皮笑肉不笑:“若是不过来,又怎会知道朕的爱妃与宋小姐这般和眼缘。”
这话就是摆明的不满了,张贵妃听到这话后只觉得脊背一凉:“陛下,您是知道的,臣妾一直在为三皇子物色,宋小姐未嫁,臣妾觉得合眼缘这才总是将人喊进宫来。”
陛下此时过来,就是已经明白的表达了立场,她若是在装模作样的话,反倒会引得陛下更加不悦。
不如直接将话说开了,陛下反倒会觉得她坦诚。
果然听到这话后,陛下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张贵妃,你可曾问过朕的意见?”
“陛下日理万机,臣妾不敢拿这些事情叨扰。”
孝清帝挑眉:“哦,从前倒不知你这般识大体。”
张贵妃听到这话,恨得牙根子痒,暗自瞪了一眼宋卿云:不愿意就不愿意,好端端的将陛下引来,平端惹的一身骚。
王权这时候又赶巧着过来:“奴才寻了一圈,没想到人在贵妃娘娘这儿呢。”
孝清帝一脸了然的开口:“母后又来寻她了?”
王权笑着开口:“太后娘娘说了,心中想念宋小姐,宋小姐来宫中却总是不过去,不知可是宫中有何招待不周的?”
宋卿云听完这话,急忙站起身来朝王权拱手:“娘娘这话严重了,臣女每每进宫来都有事情,今日本就是想再到太后宫中去一趟的。”
孝清帝摆手:“既然你也有那一份心思,不如现在就过去吧。”
宋卿云听到这话后,自然是点头。
和王权一同往太后宫中走去,宋卿云终于是忍不住问出口了:“大人今日可又是为我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