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个人相隔千山万水,虽然细弱的通讯线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有时候夹着杂音,可这一刻,沈占峰却好像看到了于舒婉眼眶红红委屈的望着自己的模样。
这简直比让他受伤还要心痛难忍。
“我错了。”
千言万语的解释到了最后,只化作了这一句道歉,“对不起舒婉,这次是我不对,我虽然不想让你难过,可也不能有意瞒着你,是我的问题,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他的态度诚恳,语气沉沉地似是带着化不开的郁结。
于舒婉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终是轻轻应了一声。
“你原谅我可以吗舒婉,等我回去以后,见了面我再给你道歉,随你怎么罚都可以,你别难过。”沈占峰见她没说别的,只以为她还在难过,沉声再次开口。
“……好。”
这一句好将他的心从深水中救了起来,沈占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却又充满了自责。
自己既然答应了她,怎么可以隐瞒呢,就算是怕她担心,也不该做出这种违背承诺的事情,况且手上也只是小伤而已。
其实打从刚才于舒婉问沈占峰的情况,她便听出了沈占峰话里的心虚,他现在诚恳的道了歉,还再次作出承诺,再加上还受伤了,于舒婉这边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便忍不住的关切道。
“手上的伤伤到哪儿了,重不重?怎么就突然受伤了?你这次不许瞒我,必须如实说,不过如果过程需要保密,可以简单说一下。”
“嗯。”
沈占峰应了一声,毫不在意的扫了一眼手上的刀口,“交接偷渡罪犯的时候,有一名犯人突然挣扎起来,把一只胳膊都挣断了,我们以为他没带武器,谁知道他在嘴里藏了个刀片,当时情况紧急,我又是带队的人,所以直接上手把刀片夺过来了,当时犯人乱成一团,其他人怕误伤就没敢开枪。”
只听沈占峰简答描述过程,她便已经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如果没记错,此时的边境线不远处应该是一片深林,深林中本来走路就难走,再碰到这样的意外,当时场面一定比他说的凶险多了。
好在沈占峰是经过训练的有经验的军人,他既然这次这么诚恳,应该伤口确实不大。
见媳妇儿半天没有开口,沈占峰再次补充道:
“不过那刀片没有割的太深,连大一点的血管都没有割到,你想想看舒婉,能放到嘴里的刀片也不会有多大,伤口真的不深,我这次没有瞒着你,况且如果情况太严重,我此刻也应该是在医院躺着才对,可前天我就是去医务室做了个简单包扎就出来了。”
“可你到底受伤了,上边怎么说的,后面几天的任务你还去吗?”
沈占峰:“为了防止意外,安全起见是要等我伤口彻底好了才会继续执行任务,病假给我了五天时间,不过下次任务时间是在十五号,我可能赶不上了,只能暂时在军区里跟着训练,下次参加任务的时间应该安排在了七月份。”
七月份?!
于舒婉心中悬着的石头骤然落在了地面。
七月份好啊,七月份已经彻底错过了原书中沈占峰出事的时间!
可上一世倒是没见书里提过沈占峰在这会儿手上有受过什么伤,不过原文中的沈占峰毕竟只是个十八线配角,没提也是正常的。
“那你最近就多注意伤口……咳咳,不过这大夏天的,伤口应该也不会提前好了吧?”
刚才媳妇儿的语气还满满都是忧愁,这会儿忽然听起来高兴了不少。
可能是……确定了自己伤口没事儿所以才高兴的吧!
沈占峰心里甜滋滋的,回答道:“也可能会提前好,医务室那边说我恢复能力很好。”
“……啊?”
于舒婉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失落实在太明显了,连忙补充:“咳咳,我是说,你要是提起好了,是不是还得参加十五号的任务,我觉得你还是等彻底好了再继续参加任务比较好。”
“这个倒不会,名单定下来以后就不会轻易更改,所以暂时我最近会闲一些。”
于舒婉内心松了口气,而自己攒了一肚子那些玄学算卦的话,这会儿全都排不上用场,被她压到了心里。
“说起来,原定六月份回来的对吗?”于舒婉又问。
“对,只是具体时间还是会根据具体情况调整,上次开会说,可能要延迟到八月份了。”
只要沈占峰安全度过六月中旬这段时间,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于舒婉稳了稳心神,想了想,还是将那些话挑挑拣拣后,选择性的开了口,“沈占峰,可能是因为我太担心你了,前一阵开始,我总是会梦到你遇到危险的场景。”
沈占峰被前面这句话触动,心尖颤了颤,声音柔软下来,“怪我这次走的时间太久了,没事的舒婉,你安心照顾好自己,我一切都好。”
“不。”于舒婉硬下心肠,认真道:“不是因为你走的太久,前一阵我都没梦到,就是这几天才开始梦到的,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了,但我总觉得……”
曾经羞于说出口的话,如今于舒婉依旧说不出口。
前世今生,她还从没跟谁说过‘爱’这个字,这个字在她嘴里说不出来除了不好意思,还觉得这个字太重了。
可……
可现在必须要说出口才能把这个慌给圆下来。
于舒婉:“我觉得,两个相爱的人之间肯定是有电流的,就是……心电感应吧,前几天是梦到你流血,这两天甚至梦到了你中弹,你不要不信,你看,我做了那些梦以后,你不是就手受伤了吗?我们可以不封建迷信,但我觉得这种事上小心为好,就当是玄学吧。”
沈占峰胸口热腾腾的,什么电流什么玄学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耳中好似只有她那句相爱的人。
“舒婉……”
“所以沈占峰,你相信我好不好,你这阵子就尽量小心一些,要比之前还要小心,可以吗?”
“可以。”
沈占峰的回答迅速急了,就好像于舒婉此刻说什么,他都只会点头答应,他心里从未有过的暖意流转到了全身,就连伤口处微微的钝痛,此刻也好像被她这一句话给全然化解。
于舒婉一怔,显然没意识到沈占峰接受的这么快。
“你……你不会觉得我是哄人的吧,咳咳,我真的梦到了。”
“没有。”
从他柔和的语气中,甚至能感受他现在笑的有多么高兴,“舒婉,我相信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再小心,况且最近也没有任务,但等到了七月,我一定不会再大意了。”
于舒婉长舒了口气,眉眼间终于松懈下来。
“好。”
挂断电话后,沈占峰勾起的嘴角依旧没有舍得放下来,就这么直直走回了宿舍,眉眼间的温柔还没有褪下。
“老沈,你这是干什么回来的?咋瞧着你跟中了什么大奖似的?”
吴连长伸出胳膊勾住了沈占峰的脖子,结果因为沈占峰比他要高一些,趔趄着一下才站稳。
沈占峰脸色立刻冷峻下来。
他前后的变化好像是换了个人,眉宇间的柔和全然褪去,又恢复了那个对什么都看起来冷漠的加强连沈连长。
“……”吴连长很是无语的跳到旁边,“咋了?我把你大奖抢了?看见我就是这个脸色?”
“少说话,我安静会儿。”
沈占峰说着回到了桌子前,顿了顿,手指不自觉触到了胸口的位置。
吴连长弯腰看了眼沈占峰包起来的半个手掌,“咋样?几天能好?下次任务一起吗?”
“不行,安全起见只能等七月了。”
“也好,说起来你跟个铁人似的,我还请了两天假休息,你都一直没怎么休息过,正好借着段时间养一养,别回去身体累得不行了,你媳妇儿埋怨你把你扔出家门。”
沈占峰瞪了过去,“我媳妇怎么可能埋怨我,她只会心疼我关心我。”
“哟。”吴连长哼哼了两声,“这不愧是结了婚的啊,有媳妇儿疼就是不一样了。”
“自然。”沈占峰好不脸红的点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吴连长:“……摇头干嘛?”
“你不懂这些。”沈占峰淡淡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吴连长,“忘了你没媳妇儿,不好意思。”
吴连长:“……”他真的有被冒犯到!
“铃铃铃——”
骤然,外面传来急促的打铃声。
两人同时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对视一眼后,一起快步走去了会议室。
这是紧急会议的铃声,军区里响起这个声音,一般都是比较紧急严重的事情。
等到了会议室后,听司令那边说完,才知道原来是之前隐匿行踪消失不见得贩du团伙突然有了行迹。
“这伙罪犯有二十多人,但这次露面的只有三个人,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准备进山里蹲点,东南的猫耳洞里跟当地警察汇合,他们那边会再提供更准确的方位,只要这次把这三个人抓住,后面肯定能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点东西。”
交代完以后,吴连长带着人就准备先在外面集合。
“老吴,小心。”走出会议室,这次不能随性的沈占峰严肃的看着吴连长。
“嗯,放心吧,等我这次把人给抓回来,回头再抓这团伙剩下的人,到时候就交给你。”
“没问题。”
沈占峰目送吴连长离开,自己则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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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坝。
即便是郑明珠尽量躲懒,可林坝的风沙跟干旱气候实在磋磨人。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从前白皙娇嫩的皮肤现在一层层的起干皮,甚至连肤色都已经黑了两个度,忍不住心里委屈的想要掉眼泪。
她身为高材生,她应该被安排在宽敞明亮工具齐全的实验室里,而不是被安排在这种砖房土炕上!
这种环境下,就算是教授来了都没有精力再去培育什么所谓的树种好不好!
郑明珠哀叹了一声,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以后,这才慌忙上了床。
她这次请假的借口是腿抽筋的走不动路,怎么着也得装装样子才行。
跟郑明珠同宿舍的两个女同志早就习惯了郑明珠装模作样的请假,这次一进门,她们都一眼就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镜子。
“郑明珠,你腿疼怎么还有空下床拿镜子啊?”邻床的苗露故意问道。
郑明珠脑袋探出来,“我这是前两天拿出来的,忘了收回去,再说了,你管得着我什么时候拿镜子吗?”
苗露笑了笑,“管不着啊,但就是见不得有些人装病偷懒。”
“你说谁呢?”郑明珠坐了起来,义正言辞道:“你要是不信,咱们就去医务室啊,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总是不舒服,可我的身体本来就较弱,你们这种乡下粗鄙丫头懂个屁!”
“你——”
苗露气的跺了跺脚,才要骂回去,想起来什么。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着拉旁边的女同志坐到了不远处的凳子上,“走,咱们聊天不理她,今天听人说前一阵冯卓同志喝酒喝多了,结果居然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