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位母亲,难怪程梓墨不想跟她见面,也难怪程梓墨曾经那么叛逆。
“别担心。”
听完一切后,于舒婉轻声开了口。
程梓墨看着于舒婉眼神里的关切与心疼,几乎是瞬间,便觉得鼻子酸涩起来。
他从来不哭。
但是此刻,这种酸涩的感觉却有些难以克制。
于舒婉静静的看着他,柔声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大人的事情交给大人来处理就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可以吗?”
这也属于大人的事情吗?那为什么胡玉兰还来找自己。
于舒婉点头,很坚定:“当然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过?你既然已经表达了不愿意见面的诉求,那剩下的,自然就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了。”
她与胡玉兰没有见过面,从前还尊重胡玉兰是孩子的妈妈,可父母这个职业,是不需要考试领取资格证的,这也就导致了有一批父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想要孩子为他们奉献一生。
这对孩子来说太不公平。
“你想去上学吗?明天。”于舒婉再次问。
程梓墨犹豫着,还是点了头,“可是……”
“你既然想去就去。”于舒婉深吸一口气,“其他的交给我,你好好上课,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担心,知道吗?”
“可是你呢?”
“我来解决啊。”
“但她为难的是我……”
于舒婉在程梓墨愧疚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笑着问:“程梓墨,你现在多大了?”
“……马上十五岁了。”
“所以,你还未成年啊。”于舒婉说的理所应当:“我当初选择了做你的监护人,那就表示在你成年之前,我会负责你的所有问题,你不需要有任何愧疚感,因为这是我当初的选择,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才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想法,而你,就安心的享受上学时光就可以了。”
人生本来就不易,年少时期的光阴几乎是人生中最为美好的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很短,弥足珍贵。
她身为监护人,就报给孩子这段最宝贵的时间提供保障。
屋里的气氛不知不觉严肃下来。
于舒婉轻轻叹了口气,莞尔笑了:“别担心了,好好想想怎么回去跟老师道歉吧,出于事情毕竟敏感,我可以帮你撒个小慌,说你今天是身体不舒服,不过只有这一次,你可得想想怎么回报我。”
沈占峰闻言都有些诧异,同时感慨于舒婉的细心。
程梓墨遇到这种敏感的事情,肯定不想让学校里面的人知道,这时候就需要这样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程梓墨鼻尖的酸涩再次汹涌,他眼眶红着,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了。
“于……”
他开了开口,唇角干涩。
“妈。”
于舒婉一愣,转头,便见程梓墨红着眼圈,感激中带着害羞,但却很是坚定。
于舒婉缓了缓,笑道:“如果这个是你的回报,那我就勉强接……”
“不是。”程梓墨慌忙开口。
其实这个称呼,他早就该开口的。
早在县城时,他便不止一次的跟人承认,于舒婉就是自己的母亲。
可面对人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的想要喊名字。
他的不安全感太强烈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不止一次还害怕过自己这种心态。
如果。
如果自己真的喊了这个称呼,那就意味着,他对这份母爱有了期待。
有了期待……那也许就会失望。
他很怕再次重蹈覆辙。
哪怕他很清楚,于舒婉是很特殊的存在,是胡玉兰根本没办法相提并论的人。
可他还是害怕。
强烈的不安全感跟胆怯让他迟迟不敢开口。
可现在,他可以很确定,自己对于舒婉已经不是期待。
而是,他想要守护着于舒婉,守护着两个人之间弥足珍贵的亲情。
“这不是回报。”程梓墨声音有些许哽咽。
于舒婉一愣,笑着说:“那你总不能把自己攒的小金库都给我交出来吧,我可没这么霸道呀,这就够了。”
她想要调解屋里凝重的气氛,随后拿出手绢塞给程梓墨:“不过随你便吧,快去洗把脸,等会儿还得回家去呢。”
程梓墨沉默着点点头,他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可开了口,鼻尖却越发酸涩,喉咙也紧的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转过身进了卫生间洗脸。
水流声音哗啦啦响起。
冰凉的水珠在脸上留存着,但程梓墨心里却滚烫。
晚上,沈占峰送程梓墨回家后,折返回来后,坐在于舒婉身边,神情温柔。
沈占峰:“舒婉,刚才回去的时候,程梓墨说他这个称呼是理所应当的,问我你喜欢什么,要送你个礼物。”
于舒婉噗嗤笑了:“人家难得跟你说个小秘密,你倒是好,转头把人出卖了。”
沈占峰一怔,“秘密吗?我看他没说让我跟你保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来问问你。”
于舒婉:“……”
于舒婉笑了好一会儿,才道:“送我礼物啊,可以啊,那就送一套水彩吧,最近对这个挺感兴趣的,不过挺贵的,他的小金库也不知道够不够。”
不是于舒婉买不起这套水彩,而是看程梓墨那样子,明摆着简单的东西他肯定还会觉得愧疚不好意思,干脆说点自己真正想要的。
反正这孩子的零花钱挺多的,再者还有沈占峰给他补贴呢。
沈占峰在旁边记了于舒婉喜欢的颜色后,俩人这才聊起正事。
于舒婉:“给石磊说了吗?”
沈占峰点头,“回来时候路过电话亭已经说了,明天一早就给我消息。”
两人虽然没有当着面讨论,但这些天来的默契足够让沈占峰知道他该怎么做。
第二天一早,于舒婉做过血液检查后,正式出了院。
上午九点,学生已经上学去了,石磊也在家里等着他们。
-
胡玉兰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没有等到程梓墨。
她卡着中午放学吃饭的点去门卫上联系了老师,彼时老师已经同沈占峰那边知道了程梓墨在家的情况。
所以老师那边听说不是监护人以后,便不肯透露任何孩子的消息了。
等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胡玉兰又守着学校门口等人。
可是人来人往的,她等到天擦黑,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没等到程梓墨。
难不成是转学了?
可老师那边确定是有一个叫程梓墨的学生。
胡玉兰最后是找了一个之前见到的买报纸的学生,从那边问了才知道,原来程梓墨今天压根没有来学校。
胡玉兰很是气恼。
自己掏心掏肺的跟程梓墨说今天来找他,甚至还多带了三块钱准备讨好程梓墨,可程梓墨明显是为了躲着自己,没有来上学。
他总不能转学吧。
这所学校算是京市比较不错的中学了。
不过没关系,就算转学了,只要还在京市,她就不担心。
沈占峰那边她还没有联系呢,等真的找不到人了,她就去联系沈占峰。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总不能不让她见人,大不了就去法院告状!
这样想着,胡玉兰后面两天都没有再去学校蹲点,打算等下次放假的时候,直接联系沈占峰。
这天,胡玉兰因为供销社里不少人在讨论总社要减人员配置的事情吵了一架,心情不太好。
“你耷拉个脸给谁看呢?”关小辉看见回家的胡玉兰,也立刻摆起脸色,“还不赶紧去做饭,我爸今天值班到现在都没回来,你又出去乱溜达什么。”
胡玉兰皱皱眉,“小辉,你爸还没回来吗?”
她早已经习惯了关国庆两个儿子对自己的不尊重,直接无视了之后问道。
关小辉:“是啊,你们不是一个单位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行了,反正你知道也帮不上忙,赶紧去做饭,等会儿帮我把衣服给洗了。”
胡玉兰本来就不高兴,想了想,特意问道:“你毕业都一年了吧,报社那边还在当临时工呢。”
关国庆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关小辉,小儿子还没毕业。
关小辉学文学出身的,毕业后去报社应聘了个临时工,因为水平不过关一直没能转正。
关国庆嫌弃他这份工作不挣钱,可关小辉又不愿意进厂吃苦,供销社那边职位不够,最多也只能安排一个偏僻的代销点,也是临时工。
所以,关小辉就一直在报社里混着。
关小辉一听这话果然发火了:“你懂什么,我们现在跟你那时候可不一样,你那时候不也是靠着关系才进的供销社吗,现在职位都被你们这个年龄的蛀虫给分了,等你们早晚有一天退休了,我爸肯定能给我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