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栗子,酒酿圆子,还有一个个甜t香四溢的糖水铺子,浓浓的诱人香气又勾起了尤今今的味蕾。
而身旁的谢之骁一眼便瞧出来了她的心思,眼皮一抬。
“想吃?”
尤今今点点头,又有些犹豫。
她刚刚在酒肆已经吃了不少了,再吃东西的话肯定会胖的吧。
昔日在胭脂楼的时候,杨妈妈对她们这些女郎的饮食管控的极为严格,绝不会让她们多吃半点东西。
毕竟如今世道多追捧那些病怏怏好似弱柳扶风般的瘦美人,要走路款款,纤腰盈盈一握,要娥眉似蹙非蹙,西子捧心。
尤今今的腰其实很细,但却依旧被杨妈妈督促着少吃,而其中原因倒是有些羞于启齿了。
其实尤今今自己也很苦恼,她即使再瘦,可胸口的羊脂白玉却还是比寻常女郎要丰盈些的。
再后来杨妈妈终于知晓她这是天赋使然,无法改变,便让尤今今顺其自然了。但长时间的熏陶让尤今今自己也有些嫌弃胸口的这些肉了,她总觉得只有楼中那些瘦的此处不太明显的女郎的身姿才最好看。
因此尤今今后来也会控制着吃食,不想让她那处再长大了。
想到这里尤今今娥眉一蹙,便摇头说不想吃了。
谢之骁挑眉,有些不解:“怎么了?”
“再吃会变胖的。”尤今今苦恼看向那些甜点摊铺,眼神有些哀怨。
谢之骁闻言扫了她一眼,扯唇就笑了,“你这小身板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还怕胖?”
瘦?尤今今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不相信他的鬼话。
“才不瘦呢……”小女郎叹气,觉得谢之骁根本就不懂。
谢之骁也顺着她的目光一起落下,霎时脸皮一热,上次那些旖旎的画面在脑海中轮番回荡。
若是指的那处……那确实不瘦。
尤今今见他也看了过来不说话了,心中更难受了,咬唇有些愤愤然看着他,“郎君也觉得我胖是吗?”
“郎君是不是也更喜欢那些弱柳扶风的瘦女郎?”
尤今今心中顿觉一阵危机。
前世就有传言说关东小霸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为的就是关东二姝之一的婉儿,那虞婉儿不就是知名的瘦美人吗?
听说她身轻如燕,能在鼓上跳舞,见过她舞姿的男人无一不为其所迷,天下英豪都拜倒在她的罗裙之下。
所以谢之骁也和那些人一样,前世才会那般喜欢虞婉儿吗。
谢之骁不知道小女郎那些小心思,他当然不觉得尤今今胖,此时听她发问,只觉好笑,“你还不够瘦吗?非要学那些不要命的瘦到皮包骨是吧。”
谢之骁自然也了解一些当下世家女郎以瘦为美的风气,他曾见到一个贵族子弟带着的妾室,简直瘦的如同一把骨头一般,哪里谈的上美了。
性命都岌岌可危了,还说什么美与不美。
而尤今今这样就正正好,当然谢之骁觉得她还可以再胖些,那样才健康。
见小女郎依旧噘着嘴,一副高兴不起来的样子,谢之骁捏了一把她嘟起来的脸颊,语调懒散。
“在这儿等着,我给你买吃的。”
本来尤今今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对不会吃的,可等谢之骁将那些小吃甜汤买回来后,她闻着那些甜香,再也忍不住了。
看她那副想忍又忍不了的可怜巴巴的模样,谢之骁将剥好的栗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想吃就吃,忍什么,而且你胖一点更好看。”
虽然不相信他的那句“胖一点更好看的”鬼话,但诱人的糖炒栗子香浮在她的鼻尖,尤今今觉得自己真的好难。
“实在怕胖,大不了多动一动就是。”
动一动?怎么动?
见尤今今抬头看他,谢之骁便提议,“你可以就在我们院子里跑,不会有外人看见的。”
尤今今可耻的心动了。
她觉得谢之骁的法子好像真的可行。大不了她明日在院子里多跑几圈才是,反正院子大,也不会有旁人瞧见。
谢之骁见她动心,便继续将手上的栗子晃了晃,果然被她一口吃掉。
她满足的眯着眼睛,仿佛吃了什么人间美味。
“有那么好吃吗?”谢之骁挑眉。
“好吃。”尤今今弯眸,也举起一颗地递到了他的唇边,水润杏眼晶晶亮。
谢之骁迟疑地咬了一口,顿时嫌弃地拧起眉。
这么甜,哪里好吃了。
谢之骁想要吐槽两句,可看到小女郎那好满含期待的星星眼后,硬是憋了回去,只说了两个毫无杀伤力的字眼。
“好甜。”
好吧,他只能说不算难吃。
若是在此之前,有人对谢之骁说,你这个小子,将来也是要跟在小娘子后面屁颠屁颠哄着她的。
谢之骁肯定会一拳揍过去,顺便再送他两脚。可现在他不会这么做了,他从未想象过自己也会对人有这般好脾气的时候,甚至有耐心到他自己竟然都不觉得厌烦。
带着好吃的,二人终于走到了孔明灯的摊位前。
摊子的老板正在做灯,看到两人过来,瞬时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招呼:“二位客官要买灯吗?我这里啥样的的都有,二位想挑什么挑什么!”
尤今今看着琳琅满目的灯,不禁有些看花了眼,正想问老板这些灯都有什么区别,便听身旁的谢之骁直截了当开口。
“把你这里的最贵的都拿出来。”
老板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从架子底下掏出来好几个灯,滔滔不绝地给两个人解释,什么这个飞的高啊,那个能两个时辰不落地啊,更甚者,还有许了愿望一定灵的灯,总之就是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谢之骁懒得思考,直接全部买下,摊贩老板看到银子的时候一张嘴都要笑裂了,恨不得给这位财神爷跪下磕两个。
而看着眼前那么多的灯,尤今今有些无奈。
“这么多,我们怎么放的完啊。”
“你不是要祈愿吗?当然是灯越多越好,自然保证你的愿望一定实现。”谢之骁看向她扯唇笑,两颗犬牙尖尖的,漆黑眸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笑的莫名像只炫耀的小狗。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尤今今觉得自己真是脑袋坏了,竟然觉得谢之骁像小狗。他才不是小狗呢,他就是个装小狗的大尾巴狼,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吃干抹净了。
有了孔明灯自然要祈愿,尤今今握着毛笔思索了一番,在那张米黄色的纸条上写下了四个字。
簪花小楷,字字娟秀。
摊铺老板忍不住赞叹,“女郎这字写的可真好啊!”
谢之骁凑过来看了一眼她的纸条,“岁岁平安?”而后看向小女郎,“你的愿望就这么简单?”
尤今今才不觉得简单。
乱世之下,死比生容易。前世她十八岁便死于乱箭之下,这一世她只想好好活着,平安活着。
谢之骁只轻笑,语调有些懒散:“求老天还不如求我,有我在,你一定岁岁平安。”
彼时的尤今今只当谢之骁是随口一提,她不知在接下来的数十年,数几十年,甚至往后余生,谢之骁真的做到了让她岁岁平安。
看到谢之骁提笔写字的时候,尤今今是意外的。她还以为谢之骁不信这些,肯定不会去放孔明灯的。
不过她倒是有点想知道,谢之骁这种人会祈什么愿呢?于是也好奇凑过头去看,可刚凑近,就被他遮住了纸条不让看。
尤今今顿时不满,娇声埋怨:“我刚刚的明明也让你瞧了,你的为何不让我看?”
谢之骁耳根有些红,语气颇不自然:“我就是不给你看怎么了?”
女郎闻言立刻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好似被人狠狠欺负了一般,就这么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大有不给看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见她又要稀里哗啦地掉金豆子,谢之骁真是怕了,没办法,只能妥协。
“好了,好了,让你看行了吧!”他脸皮发烫,别别扭扭地将纸条递了过去。
尤今今见状立刻收回了眼泪,待看清那纸条上鬼爬似的字迹,她终于知道谢之骁为什么不让她看了。
“不许说话!不许评价!”谢之骁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眼神,恼羞成怒地喊。
不就是字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谢之骁在战场上靠的可是手中的刀打天下!他又不是那些靠笔杆子吃饭的酸唧唧文人!
谢之骁从小就开始练武,混迹赌场,外祖父在他的小的时候只教他认字,其他并不太重视。在谢父萧夫人征战回来,有空管他学问的时候,谢之骁已经快十四岁了,心野的早已无心去学什么四书五经,所以最后萧夫人也只能请私t塾先生教他些简单诗歌,好让他别和个文盲睁眼瞎一样。
而他的字就更不用说了,从来都没静下心练过,每次书信,萧夫人都要说一嘴他的狗爬字迹。
但其实谢之骁先前从未觉得自己字迹丑就丢人,只是今日在看到尤今今那标准的簪花小楷后,莫名的就是不想让她瞧见他写的字。
所以此时此刻见她眼底含笑,谢之骁便觉得有些丢人了。
尤今今倒觉得没什么,她只是意外谢之骁明明也是权贵子弟出身,竟然还能将字写成这幅模样,也是奇怪的很,不过字好坏也说明不了什么,倒是谢之骁这幅恼羞成怒的样子让尤今今觉得有些好玩了,惹得她更想逗逗他。
“郎君,以后我可以教你练字啊,就在我们的院子里练,不会有外人瞧见的。”尤今今娇声细语的看着他说话,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可谢之骁怎么就觉得这话这么耳熟呢?
他眉头一拧,这就不是刚刚他劝她吃东西,大不了多动动的话吗?
“好啊你尤今今,你敢取笑我!”谢之骁将那纸条往旁边一扔,大步朝尤今今过来。
小女郎一慌,见他来势汹汹的模样,立刻就要跑,结果还没跑出半步就被他拽住了腕子。
“郎君,妾身知错了,妾身不敢取笑郎君的。”
尤今今最大的长处就是服软快,而这种长处大多数时候都是体现在和谢之骁相处的时候。
可这次谢之骁不吃她这一套了,狠狠捏了几把她的脸颊肉才罢休。
当然最后还要恬不知耻地让尤今今违心夸赞他的字天下第一好。
尤今今一开始还嘟嘟囔囔不愿说,可又怕他在大庭广众下乱来,只好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夸他。
最后天色越来越晚,二人终于在高台上将孔明灯放飞出去。
到了子时,除夕守岁的烟花终于在夜空炸开,实现了旧岁与新年的交替,这是她在冀州度的第一个新年,尤今今看着漫天的火树银花,从未觉得如此自在过。
而热闹了一夜,小女郎终于疲惫不堪,坐在谢之骁颠簸的马上,靠在他的怀里只觉得两个眼皮越来越沉,后来就连自己何时被谢之骁从马上抱到屋子里的,她都浑然不觉。
这一睡便是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