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裕公子?
看清那人容貌后,尤今今心中惊诧,可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阮裕先行开了口,看向她的那双眼睛笑意清浅还透着几分怅然,“尤姑娘,好久不见。”
“阮郎君。”回过神来的尤今今朝他微微福身,唤了一声,心中也是感触颇深。
“先前未能帮的上姑娘的忙,阮某实在心中有愧,如今见姑娘一切都好,便能安心了。”
阮裕已经知晓尤今今如今是谢之骁的妾室了。开始他还惊诧向来不近女色的谢兄竟然纳了妾,后得知妾室竟然就是那位擅弹琵琶又命苦的尤女郎后,心中有些许微涩。
当初他去胭脂楼替尤今今赎身,那老鸨在看到银票后本还喜笑颜开,可在镇国公府的人一来后,便瞬间变了脸色。
蒋云霁的为人阮裕再清楚不过了,好色成性,若是尤今今做了他的妾室,只会一生同众多女子禁锢于后宅之中。所以当时阮裕想以更多的银钱去打动那老鸨的心,可那老鸨一听镇国公府的名头,便直接回绝了他。
晋安不是扬州,天子脚下,更不是他们阮家的地盘。
只不过后来公主下嫁蒋云霁,其中确实有他的手笔。
阮裕知晓福宁公主跋扈,绝不会容忍蒋云霁后宅的一群莺莺燕燕,所以在圣上有意为公主择婿时,便故意提了几次镇国公家。
而皇后也正有此意,想要巩固自己母家,便打算来个亲上加亲。
于是一番筹谋之后,蒋云霁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驸马人选。
阮裕本以为尤今今会和蒋云霁后宅里其他女子一样,都会被胡夫人一一遣散,谁知他派人去查后,竟发现从国公府里遣散的女郎并没有尤今今。
而后他心中便一直有愧,亦或是愧疚以外,又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今再见,她成了谢兄的妾室,阮裕宽慰之余又不免有些失落。
在尤今今心中,阮裕虽没有成功让自己脱身于胭脂楼,可他也是当初唯一个向自己伸出援手之人,她心中自然是感激不尽。
所以再见面,她心中也亦是感恩。
“阮郎君之恩,今今永不会忘。”尤今今朝阮裕坦然笑了笑,眼里全是感怀之色。
而这一来一往,落在谢之骁的眼里,便是二人情意绵绵了。
谢之骁本想着,尤今今过来,他能宣示主权,让阮裕知晓她是他的人。
可他的话还未说,他们二人便是一副脉脉不得语的样子,谢之骁心中更是憋屈到发狂,他走上前一把拽住了小女郎的腕子,立刻对阮裕扬声道。
“世修,你在这里喝茶,我和她还有些话要说!”
…
小女郎被谢之骁一路拽进屋里,阖上门,还没站稳就被他一把按在门板上。
“你是不是就喜欢阮裕那样的!”谢之骁压着嗓子,漆黑的眼里全是嫉妒。
他就说她怎么一点也不在乎他呢!离开他出府的事情就那般随口挂在嘴上,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了!
方才二人那般眼神,好一个含情脉脉啊!郎才女貌,简直一对璧人。
而他就像尤今今看的那些画本子里那些棒打鸳鸯的恶棍似的,蛮横无理,硬生生地融入不进去他们二人一点!
是啊,阮裕是清朗公子,长得温润如玉,性格也是温和有礼,才华更是出众。
和他一比,自己就是个不通文墨的粗鲁武夫罢了。
她喜欢那样的人也是情有可原。
可、可他难道就那般差吗?谢之骁懊恼又委屈。
想想她看阮裕的温柔眼神,再想想了船头初见她时,她那副见了鬼的惊吓神情,谢之骁心中就嫉妒得发狂。
而被一路拽过来的小女郎,一开始还有懵然,再听到谢之骁质问的话后,更是愣住了。
可谢之骁见她不说话,便只当她是默认。心里更是气急,嫉妒的语气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阮裕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脸长得白了点,读书多了点!你要是喜欢这样的,我也可以涂粉变白,找个夫子读书去!我还比他高比他壮,武功更是比他强得多!”
谢之骁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大堆,而尤今今终于听懂了其中意思。
于是在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小女郎直接踮脚仰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
谢之骁呆住了,漆黑的瞳孔缩了缩。
“你……”反应过来尤今今对他做了什么的时候,耳根和脸皮都开始发起烫来。
第61章 剖心
谢之骁的心扑通扑通狂跳,有点不敢猜测的小女郎的心思。
她这般主动亲他,应当是觉得他才是更好的吧?
他漆黑眸子晃荡,看着她的神色炯炯。
而尤今今的想法其实简单多了。她听谢之骁说了一堆,大概就是以为她喜欢阮裕,心中怕是不平衡。
尤今今当初想攀上阮裕,无非是觉得他声名好,比之梁珩也之流,是个最佳选择罢了。后阮裕答应替她赎身后,她心中虽感恩,但也不至于真的对阮裕多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如今与他再见也只是心中感激,并未生出什么旖旎。
只是现下见谢之骁神情嫉妒,尤今今虽觉稀奇,但也不敢太过轻信他当真的对她感情甚笃。
负心薄情的男人尤今今见过太多了,如今谢之骁虽为阮裕的事而气急,大抵是心中对她的占有欲作祟。毕竟她现下已是他的妾室,若再是对旁人心有所属,岂不是让他失了面子。
所以她得主动去哄,让她知晓她心中并无旁人,当然,尤今今也实在想借着此事主动破冰,毕竟他们这几日实在太生疏漠然了,尤今今可不想在那虞嬏儿来谢府之前,自己将谢之骁越推越远。
于是她踮脚亲了一口谢之骁后,便睁着那双湿润杏眼水漾漾地望着他。
“妾身不喜欢阮裕公子,妾身如今是郎君的人了,心里只会想着郎君一个人。”
听到少女娇娇柔柔地回答后,谢之骁看着她眼底坦荡,并不似佯装,心口瞬时狂跳。
她不喜欢阮裕,她只想着他。
可谢之骁一想到他与尤今今船上初见,她错进屋子,把他当阮裕说的那番话,心中就有些别扭。
他捧着她的脸,语气神色都有些妒然,“他到底帮了你什么忙,你那般感谢他?”
想到小女郎方才的话,谢之骁心中就嫉妒的发狂。
什么样的恩情还永不会忘,实在叫人难受。
尤今今听他这一问,微微恍然,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可转念一想,阮裕与谢之骁关系交好,纵然她不说,指不定以后阮裕也会同谢之骁去说,那倒不如由她亲口说了算了。
于是思量了一会儿,便抬眸看向谢之骁:“郎君应当知晓,妾身来自胭脂楼。”
谢之骁点头,他那日在船上就知道她当是女闾出身,所以才会那般擅弹琵琶。
尤今今见他点头后便垂睫轻轻开口:
“妾身自幼被父亲卖进了胭脂楼,后来成了楼中的一等女郎,t楼中妈妈想要将和我一样的一等女郎都送进达官显贵的府上,妾身实在害怕日后命运难测,所以在听闻阮裕公子声名极好后,便想寻求他的所助。”
女郎说的平淡,谢之骁却听得心里直梗得慌。
被父亲卖掉,被老鸨卖掉,为了过得好一点才那般,结果他还那般羞辱她,实在可恶!
想到当时唯有阮裕才是给予她一丝希望的人,谢之骁心中酸涩难忍,涩然开口:
“他…他是如何帮你的”
“阮裕公子答应替妾身赎身,只是还未赎成,国公府的小公爷便同杨妈妈说要纳我回去做妾。”
谢之骁闻言眉头一拧,对那人颇嫌弃似的,“那个蒋云霁?”
他那个无赖好色的远房表弟,他早看他不顺眼了,看一次揍一次,这下正好又记上一笔了。
尤今今点头,继续缓缓道,“后来妾身刚入国公府,圣上便替福宁公主和蒋小公爷赐了婚,国公夫人怕公主日后发怒,便将小公爷后院的女子一一遣散了,而妾身则是被国公夫人被送了来了冀州。”
自尤今今入府,谢之骁便问过萧夫人她是如何来的,萧夫人只说是尤今今自己一个远房表姊府上管事老媪的女儿,当时谢之骁还奇怪,明明尤今今是女闾出身,怎么又成了旁人府上的老媪女儿了,心下便觉得她为了攀附权贵好生算计,于是对她嫌恶更深一层,只想着赶其出府。
现下一听,她一路孤苦无依,命运任凭他人定夺,唯有阮裕帮了她,霎时心中酸酸涩涩。
任谁百般无助时,有那么一个温润如玉之人伸出援手,都要感动颇深吧。
想到这几日的冷战,谢之骁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
他为何要那般介怀尤今今说的话呢?就算尤今今再不喜欢他,再想出府去,但如今她也是他的人了不是吗?
不论她喜欢过阮裕与否,她现下愿意亲他,哄他,至少表示她不厌恶他是吗?
且他以前对她那般坏,厌恶他也是应该的。
如今想到自己先前在尤今今初入府时那些所为,谢之骁的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他怎么那般可恶呢。
若是他像阮裕那般帮了她,现下她喜欢的,感恩的定然是他了!
可谢之骁又忍不住别扭开口:“为何当初你只想着找阮裕帮忙,不来找我呢?”
这厢他心中纠结埋怨,却不知尤今今一开始便从未将目标放在他这个前世的“仇人”身上。
女郎一听他发问,顿觉无言,她想到前世的无妄之灾,又想到了这一世在船上初见的他那般恐吓,忍不住有些委屈。
“郎君只说我心怀不轨,才不愿信我!”尤今今抬眸看他,眼睫湿润,语气颇有些埋怨。
谢之骁真的后悔了。
若他早知晓她所受的一切,知晓他如今会这般在乎她,他一定要在最开始就把她从那女闾中抢出来。
可此刻再后悔都无用,他俯身紧紧抱住,埋在她的肩上,嗓音闷闷的。
“从小到大我脾气一直不好,比起世修,我既不善良也不温柔,做事也向来霸道,别人都怕我。以前我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甚至还引以为傲。”
“可是我现在真后悔,为何当初帮你的不是我。”
“我待你那般坏,你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尤今今真的没想到谢之骁会这般,他说的这番话已经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知道谢之骁这个别扭的人,压根不会什么甜言蜜语,且之前他总黏着她,尤今今也只当他这个雏沾了荤后有些欲罢不能而已,就算有那么些喜欢,也不过充其量是占有欲罢了
可他此刻的一番剖心,却真的让尤今今有些意外了。
她只是谢之骁的妾室,身份又实在低微,谢之骁那般嚣张肆意的人,竟也会向她低头道歉,
若是寻常喜欢,真的有必要做到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