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谢之骁对她越好,她便越觉得,他对她不过是一时肉’欲沉迷,如果换了另外一个姿容更甚的女郎,他会不会也是如此。
女郎的沉默,让谢之骁终于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掰过她侧对着他的身子,伸手去摸她的脸颊,果然碰到了点点濡湿痕迹。
少年郎君顿时就慌了,立刻捧着女郎的脸去擦眼泪。
“你、你怎么哭了啊?”
“我下回再也不吵醒你了!我发誓!”
谢之骁到现在都还以为尤今今就是今日被他吵醒了才会如此,急得立刻冲她举手发誓。
可小女郎的眼泪却流的愈发汹涌了,源源不断的泪珠打湿了他的指腹,擦都擦不干。
尤今今本不想哭的,她不想将这种姿态在谢之骁面前显露。
她应当是温婉知情趣的,应当是乖巧懂事的。
她作为一个孤苦无依,命运飘零的妾室,在谢之骁想要她的时候,就应当捧着他,迎着他,小心小意地讨好他才是。
谢之骁是她今后的倚仗,她万万不该这样的。
可此时此刻她的眼泪却不听使唤一般,在谢之骁出声哄她,替她擦着眼泪的时候流的愈发多了。
谢之骁真的不知道尤今今怎么了,见怎么哄也哄不好,便拽着小女郎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眼底全是着急。
“你别哭了啊,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出气吧,狠狠打,打到你不生气为止!”
眼看着他就要捉着她的手给自己甩上几耳刮子,小女郎立刻抽抽噎噎地要拽回手。
“我、我没有生郎君的气。”
绵软哽咽的语调在漆黑的屋里响起,带着藏不住的哭腔。
听到尤今今的话谢之骁更是想不明白了,伸手去抹她的泪,语气有些愣。
“那你怎么哭了?”
还哭得这般厉害。
随即便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他眉头一拧,黑漆漆的眼底浮现了一丝错愕裂痕。
“你讨厌我亲你是不是?”
他刚刚亲她,她才哭得那般厉害……难道就是因为他亲她,她才哭的。
见尤今今不说话,谢之骁的心更是碎成了一瓣瓣的。
难道是这段时间已经让她觉得腻了,开始嫌他烦了?还是觉得他太粗鲁,一点也不温润如玉?
所以还是阮裕那样的温柔君子,更得她心是吗?
谢之骁呼吸急促,他握着她的手腕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生怕女郎的下一句话便是让他走。
屋内寂静,一时无声。
良久,女郎温软的声线才轻轻响起。
“妾身不是讨厌郎君。”尤今今垂睫,似是叹了一口气。
而谢之骁听到“妾身”两个字,见她又开始言辞生疏,心里一急:
“我说了不要说妾身,你——”
罕见的他的话未说完就被那向来温柔体贴的女郎给打断。
“可妾身就是一个妾室,不论叫不叫妾身,妾身都只是一个妾室。”尤今今掀眸看着夜色中他的轮廓,眼睫上还挂着点点泪珠。
“郎君真的喜欢妾身吗?若是妾身没有这幅容貌,郎君还会喜欢吗?”
“若是今日睡在这里的是另外一个貌美女郎,郎君怕是也会喜欢的不得了吧?”
女郎的话不免有些咄咄逼人了。
尤今今也知道自己不该这般逼问,可她此刻就是忍不住将一切怨言倾泻而出。
她恨这个世道,恨这个该死的阶级,恨自己身份低微只能作一个任人拿捏的妾室。
空气寂静,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而尤今今也能感觉到在她那番话说完后,眼前人那瞬时冷下去的气息。
“尤今今,你就是这样想我是吧。”谢之骁简直都要被她气笑了,胸膛剧烈的起伏。
心脏也是,如同被钝刀子割一般,刺刺的痛。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和蒋云霁那种人一t样,一个看到女人就控制不住的畜生?”
谢之骁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番话,他呼吸急促,眼眶气得几乎泛红。
他不明白,为何尤今今总是这般质疑他的感情。
为何总觉得把她换成旁人,他也还会这般巴巴地贴着,天天上赶着。
在她眼里,他谢之骁就这么贱吗!
“郎君难道不是吗?”
女郎语调轻轻,说出话的却犹如刀子似的,狠狠割人心肺。
谢之骁觉得自己心脏似乎停了一瞬,漆黑的瞳孔骤然缩了缩。
尤今今知道谢之骁生气了,可她却并不认为自己说的有错。
男人不都是这般吗?
爱的时候,海枯石烂,天崩地裂。
不爱的时候,百般嫌弃,弃如敝履。
而爱与不爱的界限,便是那张娇艳皮囊。纵然不是她,换成旁的美人,结果依旧一样。
谢之骁或许是个纯情种,可那又如何,时日一长,有了旁人,自会对她百般嫌弃。
淡淡的月光照在小女郎那张瓷白的脸颊上,她杏眼微垂,犹带泪痕,神色却是淡漠异常。
谢之骁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哗啦”一下全碎了。
原来他在她心中就是那样不堪的人。
那还何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他谢之骁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谢之骁心脏气得生疼,他扯唇冲着她冷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尤今今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说完那句话后她便有些后悔了。
似是说太重了些,谢之骁倒没有蒋云霁那般不堪。
她就是今日被虞婉儿一说,心中实在慌乱担忧,忍不住便将气全都撒到了谢之骁的身上。
现下好了,人真的被她赶走了。
尤今今眼眶泛酸,侧卧在榻上,任眼泪流着。
…
翌日一早,长吉抱了一床褥子送到校场后。
接下来的几日,谢之骁便一直都没回过北院。
偶尔几次都去东屋用膳,两人即使撞上了也互不搭话,氛围古怪的自然也叫萧夫人瞧出不对劲来。
所以在这日尤今今过来请安后,萧夫人便将小女郎留了下来。
上了点心和茶水后,萧夫人便屏退了屋里的下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拉着尤今今的手神色关切。
“今儿,这几日可是阿骁那臭小子欺负了你?你尽管同娘亲说,娘亲自会替你出气!”
尤今今闻言立刻摇头,“郎君并未欺负我。”
“那你们二人是怎么了?听周媪说,阿骁已经七天没回院子里歇息了。”萧夫人温声问,眼底全是担忧。
尤今今自然不敢说真话,便轻声道:
“许是郎君近日公务繁忙,觉得在校场歇息方便些。”
萧夫人笑着摇头,指尖轻轻点了点女郎的额头,“你就别瞒我了,前头那日子他忙的脚不沾地也要日日回来见你,怎么这阵子不忙了反而不回来了。”
女郎闻言默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作何解释。
萧夫人见状叹了口气,“骁儿前几日还跑来问我和你大嫂,说赏花宴上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看他那着急上火的样子,生怕你受了半点委屈。”
听到萧夫人的话后,尤今今眼底微晃,有些怔愣。
她未曾想谢之骁竟然还会这般……
似是看出了少女的触动,萧夫人接着劝,“今儿啊,阿骁那小子平日里脾气虽霸道了些,但我能看出来,他对你定然是真心的。”
“是妾身的不是,惹郎君生气了。”尤今今垂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乖孩子,哪里是你的不是。”萧夫人抚她手背,眼底慈爱,“这几日你可是在为那乔老夫人的话伤怀?”
萧夫人在谢之骁问赏花宴的时候,便大致猜到了小夫妻二人是因何别扭了,如今二人感情正好,那乔老夫人还在小女郎的面前提娶正妻的事情,这叫谁能不介怀呢。
而尤今今听完一愣,想到了那日赏花宴上乔老夫人寻问萧夫人何时为谢之骁娶正妻的事。
而这确实是她那不安情绪的由头。
乔老夫人的质疑,虞婉儿的旁敲侧击,皆是那日引她烦忧的原因。
萧夫人看出女郎的心思,抿唇笑,“原都是我的不是,也是我没叫你安心。”
说罢她便起身进了内室,没半晌,便端了一只檀木盒出来,将那盒子打开后,萧夫人便笑意盈盈冲着尤今今亲切招手。
“今儿,快过来。”
第67章 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