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今今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心口有些酸酸的。
“郎君一定要平安归来。”
谢之骁重重点头,“快上马车吧,外面冷,我走了。”
尤今今摇头,目光盈盈,“你先走,我待会儿再上去。”
看着小女郎这副娇怜模样,谢之骁心口涩然,但是时辰已经不容许再耽搁了,只好心一狠转身大步离开。
尤今今站在城门外,看着谢之骁上马,回头冲她招手。
直到他骑到到了队伍前头,见不到一点身影,尤今今才坐上马车回府。
回到北屋后,蒹葭心疼的将手炉拿过来让女郎暖手,在软榻下也生了一盆碳火。
屋里头暖洋洋的,尤今今的心却是空落落的。
抱着汤圆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毛,小肥猫倒是懒洋洋的打起呵欠来了。
蒹葭在一旁用银钳拨着碳,看出来小女郎的情绪,不由得开口,“女郎可是在想着二郎君呢。”
尤今今闻言小脸一红,没想到蒹葭会直接戳破她的小心思,顿时有些羞窘。
“哪有的事,你别乱说。”
见尤今今羞恼,蒹葭笑着,“总觉得如今的女郎和奴婢最初见到的女郎有些不一样了。”
尤今今一怔,有些疑惑,“哪里不一样了?”
“奴婢觉得以前的女郎总是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如今倒是更快乐自在了。”说罢蒹葭又眼含笑意,“有二郎君这般疼爱你,女郎往后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蒹葭毕竟也是陪尤今今从国公府过来的,自然知道蒋云霁是个什么德性。自家女郎这般温柔善良,又娇艳夺目,哪里是他能配得上的。
谢家二郎起初虽霸道凶蛮,可后来和女郎那般好,又呵护女郎到了极点,他们这些做婢女的自然也是看在了眼里。
而且她也明显觉得,女郎比之以往,开心自在多了,而其中缘故大抵是谢家二郎。
蒹葭当然希望,自家女郎能一直这般开心自在下去。
尤今今面色一红,虽如今她对谢之骁已经不是全然的畏惧,但说爱却也实在谈不上。
喜欢,当是有些的吧。
不过也不敢全然地交出自己的心,毕竟前世之缘t故,尤今今真的很难再去完全地相信一个男人了。
虽然乱世孤零零一个女子很难立足下去,到将命运全全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尤今今也是不敢的。不过她没有什么武功本事,只能靠攒钱,攒个小金库做自己的倚仗了。
毕竟有钱能使磨推鬼,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哪怕终有一日被人厌弃,她也能买处宅院,安稳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所以在蒹葭说自己往后有了谢之骁的疼爱就不用提心吊胆的时候,立刻开口道。
“蒹葭,如今乱世,我们女子虽柔弱,但全然指望男人是万万不妥的,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们必须得有后路才行。”
蒹葭有些懵,“后路?”
尤今今点她,“你觉得人在世上靠什么立足?”
蒹葭想了想,自动带入了自己,便回道,“家人?朋友?丈夫?”
尤今今摇头,“若是家人靠得住,你我为何在此处”
蒹葭思索了一番,最后讪讪摇头。
她九岁就被父母卖到了国公府做丫头,这样的家人如何能说成靠得住呢。
“朋友之间也是有来有回的,她可以帮你一时,但能帮你一世吗?”尤今今又道,“丈夫就更不必说了,若拿身家去赌这样虚妄的真情,实在太险。”
蒹葭若有所思,又有些不解,“女郎是不相信二郎君会一直对你好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谢二郎对女郎是死心塌地,极其呵护疼爱,谁人见之不艳羡,可未曾想自家女郎竟还是这般不安。
尤今今听蒹葭这样说,立刻轻轻摇头,“也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敢全然的相信。”
谢之骁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心中自然也知晓他如今对她有情,她也想尽其所能地去回应,人心复杂,她怎敢随便去赌呢。
“那女郎你的意思是……”蒹葭迟疑。
尤今今起身将汤圆放下,小肥猫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一旁的小软垫上懒洋洋地趴着,而尤今今则是走到衣柜前,将自己藏在里头的小匣子拿了出来,将其放在了小桌上后便朝蒹葭招了招手。
“人要自立,当然还是得有银钱撑着才行,他日若是我离了谢府,我们两个就好好在外面买处宅子过日子,也不靠什么男人了。”
正歪在软垫上的汤圆像是听懂了似的,立刻爬起来“哒哒哒”地跑到了尤今今跟前,小肉垫趴在了女郎腿上,仰着圆脑袋“嗯嗯”喵了两声,两个少女顿时都被它这模样给逗笑了。
“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也带着你。”尤今今半蹲着身子,轻轻揉了一下汤圆的脑袋。
接着便对蒹葭将桌上匣子打开,里头珠宝首饰满满当当。
“改日有时间,你陪我一起挑一部分去换些银钱去。”
当初杨妈妈发了一些善心,赠了她一些金银首饰作嫁妆,其中还有萧夫人和虞氏送的,当然还有谢之骁给她买的。
除此之外,她每月在府里的月例银子也不少。
尤今今当初入府拿第一个月的月例时,都有些诚惶诚恐,后来才得知,原来萧夫人给她发的月例是按少夫人的份例来的。
且再除了这些,她还有一箱子小金条,也是过年的时候,谢之骁给她的,同时还将北屋的库房钥匙给了她,他在府中那份的月例银子也一并让长吉去领给她。
虽然尤今今不打算去动他的钱,但如今既然给了她握住的机会,那自然要多握些。
所以尤今今如今也是实打实地手上有钱,心里便踏实多了。
若是有哪一日,谢之骁厌了她,弃了她,她有银钱傍身,也不再怕了。
蒹葭闻言点头,确实如此,还是她家女郎想的周到,她回头也不能大手大脚花钱去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了,必须得和女郎一起好好攒钱。
…
这厢北屋一团和谐,那厢东屋也不嫌着。
自家二郎出征,虽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做父母的就是做父母的,嘴上说着不担忧,心里还是关切的。
虽没主动送行,但谢成还是派人跟着去看了,这会子人还未归,他便只能站在院门处巴巴地儿等着。
萧夫人坐在院子里喝着茶,看着谢成的着急模样忍不住抿唇笑。
“让你去送你又不去送,这会子知道着急了。”
谢成一听老脸一红,心虚似的往回走,依旧嘴硬否认,“我哪里着急了,我、我就是站门口吹吹风而已!更何况他都老大不小了,还要人送干嘛!”
萧夫人知他嘴最硬,只捧着茶盏漫不经心地吹着热气,“你们父子两个真是一样脾气,说句关心的话就跟要了命似的。”说罢萧夫人便轻轻抿了口茶,叹气道,“还好如今有今儿这孩子走到二郎心里去,知冷知热的问着,也不叫他整日只会打打杀杀,别人都怵得慌。”
谢成听萧夫人提到尤今今,顿时眉头一拧,朝萧夫人道,“这臭小子丢了魂儿一样,说回来就要将妾室扶正,我知今今是个好姑娘,可夫人前头不是允了她,待生下孩子再立正室吗?”
谢成这番话自然是在怀疑尤今今是不是在谢之骁面前说了什么不安分的话,故意煽动了自家二小子替她要位分。谢成自然也不是不愿答应让尤今今扶正,只是他的想法和萧夫人一样,等生下孩子再立,岂不是更名正言顺些。
如今无所出,身份又低,立为正室,自然会落那些族中长辈的口舌。
萧夫人倒是没顾及,先前自己和尤今今提也是怕自家二郎不上心,伤了小女郎的心,这才私下给了镯子,去安女郎的心。如今自家二郎开了窍,知道护着自家媳妇,萧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反对,于是便冲着谢成扬声。
“孩子的事,你就少管吧,早立是立,晚立也是立,只要他们小俩口日子过得好,那才是最要紧的。”
见萧夫人面色微愠,谢成立刻语气略带讨好,“我知道,所以我后来不是答应那小子了了嘛。”
萧夫人轻飘飘剜他一眼,又悠哉悠哉喝起茶来。
“今今还去庙里替二郎求了平安符,一大早又跟着城楼去送人,可是比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还要仔细妥帖,你这个亲爹,连半句热心话都说不出来。”
谢成被萧夫人说得脸红脖子粗的,可偏偏又觉得无理反驳,只能闷头喝着热茶。
半盏茶后,小厮也来东屋传话。
听到小厮说谢之骁已经平安出发了,谢成这才安了心。
萧夫人又仔细问了几句,听到小厮说了尤今今和谢之骁二人在城门前的不舍模样,更是笑得开怀了。
不过夫妇两个还没开怀多久,便见府里的赵管事进了院子,见谢成和萧夫人在,便立刻过来通传。
“君侯,夫人,有客来访,正在外头侯着呢,说是青州梁家。”
谢成闻言眉头一拧。
萧夫人也有些疑惑,“这青州梁家与我们家从未有过来往,怎么如今连拜帖都不下就登门了。”
这自然也是谢成心中所疑,不过别人既然已经登门拜访,自然不能不理,所以当即便让管事去请人了。
而这厢尤今今正要去东屋和萧夫人请安,可刚到东屋的院门外便被人拦下了。
那管事的婆子说君侯和萧夫人正在屋里招待客人,让她在客房稍等片刻。
尤今今想着既然萧夫人和谢父在招待客人,现下只怕无暇去顾及她,她倒不如先回北院去算了。
对于这个未来的谢府二少夫人,管事的婆子自然是客客气气的,怕尤今今因此而心生芥蒂,便说了几嘴今日的客人是青州梁府的郎君。
尤今乍然一听青州梁府,心口猛地跳了几跳。
青州梁府,那不是梁珩也的府上吗?他们府上的人怎么会来谢家?
她记得前世梁家和谢家并无交际啊,且上一世冀州自立后,梁珩也支持的可是皇室刘氏啊。所以梁家的人怎么会来谢家登门拜访呢?
难道……
尤今今心头“咯噔”一下,一个荒唐而又可怕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蒹葭见自家女郎精神恍惚,立刻上前扶了一把,“女郎,可是身子不适?”
管事婆子也紧张来看,“小夫人这是怎么了?”
尤今今摇头,只抬眸看向那管事婆子,“方媪可知那梁府来的人姓甚名谁?相貌如何?”
方媪闻言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文质彬彬的,像个书生,说是什么、什么梁家四郎?”
若是说方才只是猜测,那此刻便是陡然一盆冷水浇在了尤今今的头上。
梁家四郎,那就是梁珩也!
他为何会来谢府?明明上一世梁珩也根本t与谢家无甚瓜葛啊……
难道梁珩也和她一样,和虞婉儿一样,他也重生了?
女郎如坠冰窖,面色惨白一片。
蒹葭见到,更是吓坏了,“女郎,女郎,奴婢去替你叫郎中!”
听着蒹葭的呼喊,尤今今这才回过了神,立刻按住了她的手,神色有些焦急。
“我无事,我们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