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乖巧点头,将手里的孔明灯递给了尤今今,仰着小脸笑道:“今儿姐姐,我们一起放孔明灯吧!”
尤今今弯眼笑着,正要接过,孔明灯下挂着的祈福条却瞬时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捏起纸条,看着那米黄色纸条上的四个字,水润杏眼顿时怔住了。
岁岁平安。
这几个字让尤今今心口微晃,有些惊诧,又觉得太过巧合。
若不是那四个字太过工整,她都怀疑是……
“兰兰,这纸条是谁写的啊?”尤今今捏着纸条,嗓音轻轻。
兰兰咬着手指,目光天真,“好像是卖灯的爷爷写的!”
不知是失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尤今今抿唇笑了笑。
她还真是傻了。
谢之骁现下定然是在冀州,和虞婉儿夫妻和睦,一家和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给孔明灯写祈福条呢。
尤今今垂眸,和兰兰一起将孔明灯放上天空。
看着满天的孔明灯,少女眼底终于浮现了浅浅笑意。
站在不远处阁楼的上的年轻郎君,指尖摩梭手中字迹歪歪扭扭的祈福条,看向夜空的眼底漆沉。
“尤今今,岁岁平安。”
…
年后便是初春,
新的一年,天下局势更不太平了些。关东一带,征战极为频繁。
如今关东几州皆被谢家收入囊中,而中原之地的蓟州竟然也在这一月被那关东小霸王一举攻下。
东魏失了如此要地,显然大势已去。
清水镇虽地处扬州,但只是娄县下的一个小镇子,平日里消息十分闭塞。
但这些日子,因为蓟州被攻的事,就连是清水镇的百姓,也不可避免的人心惶惶。
纵然是尤今今再想忽略谢家那边的消息,也还是不得已地听到了一些沸沸扬扬的传闻。
所以就算是和蒹葭在街上普通采买,都能听到贩夫走卒各种议论。
“听说那关东的军队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可不是嘛,那蓟州如今被那小霸王攻下了,咱们扬州就在蓟州旁边,下一个准是我们这边了!”
“那小霸王如今势不可挡,依我看,还不如让县令大人带着咱们娄县投靠他呢!”
白日里听了那么多消息,知晓谢之骁的军队要南下扬州,尤今今夜里更是睡不安稳了。
虽然她不会自负到认为谢之骁是因她而来,但若是他真的南下扬州,那距离蓟州最近的娄县定是第一个遭殃。
且不提尤今今想不想遇见他,光凭又要打仗这件事,就足以让她畏惧了。
前世谢之骁领兵攻打青州,她被梁珩也拉到城楼挡箭,那大军压境的恐惧任旧历历在目。
尤今今再不想承受那般痛苦。
虽说她与谢之骁也有过一段情,但如今与谢之骁已经分离将近有一年。
他说不定早已将她淡忘,届时他领兵攻占了娄县,查到了她这个旧时情人,说不定还会因为她不告而别的事而恼羞成怒,折辱于她。
于是小女郎思索了三日,最终决定还是要抓紧离开扬州。
“女郎当真要离开这里吗?”蒹葭实在不舍,握着尤今今的手,泪光点点。
尤今今点头,看向面前的蒹葭缓缓开口,“蒹葭,等我走后,这个茶楼便交给你打理,就当作我这个娘家人给你的嫁妆了,”
蒹葭闻言眼眶一红,抱住了眼前的少女,“不要,我要跟着女郎一起走!”
尤今今闻言笑了笑,摸了摸蒹葭的头,“真是傻姑娘,你和赵捕快都要成婚了,往后可要安心过日子,跟着我怎么行。”
“可是女郎真的不能一起留下来吗?杨州这般大,谢二郎君纵然要南下,也不一定就会找到女郎啊。”蒹葭哽咽又冲她道,“这茶楼的生意可是女郎一点点地经营到如今这般的,女郎你当真舍得离开我们吗?,”
尤今今抿唇,眼底划过一丝落寞,她当然不舍得。
可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在清水镇的这茶楼这般出名,届时谢之骁一入娄县,定会得知此处,届时她要如何自处呢。
尤今今思绪纷乱,虽然不舍,但却不得不走。
…
翌日夜里,尤今今便收好了明日赶路的行囊。蒹葭泪眼汪汪地拉着她的手聊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明日卯时,她就要坐船出发,一路东行,跨海去夷州。
此刻尤今今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有谢之骁南下的烦扰,也有自己前路未知的迷茫。
实则尤今今是极惧周遭诸事有变之人,亦厌弃那等动荡不安之日。
想当初,她在冀州过惯了安稳日子,而后迫于无奈,才方狠下心来,一路辗转回了故乡扬州。在清水镇好不容易挨过一年,已然习惯了此处,如今却又要被迫逃往他处,尤今今着实为此烦闷不已。
尤其是这一次,没有蒹葭和周媪的陪同,一路只有她自己,心里不禁更烦忧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小女郎只能看着床帐发呆。
而窗边忽然传来一道声响,尤今今立刻惊起了身。
那动静,难道又是汤圆。
如今初春,汤圆不知是发‘情了还是怎的,夜里经常都不安分。
尤今今以为又是汤圆在院子里抓小鸟,便起身准备将小肥猫喊到屋里来。
于是点灯下榻,走到了窗边,可刚一窗户,一黑衣人影便猛地翻进了屋内。
尤今今骇得小脸煞白,正欲放声尖叫,却教那人眼疾手快,将其嘴一把捂住了。
“别出声。”
烛火晃荡,女郎惊慌失措,慌乱抬眼对上了他黑漆漆的眸子,那双水润的杏眼瞬时瞪大了。
怎么是他!
谢之骁怎会在这里?
女郎心乱如麻,还未等她想明白,宅子外便传来嘈杂人声。
“就在这儿!刚刚他进的就是这户人家!”
“走!我们进去搜!”
听到那群官兵的声音,尤今今眼睛更是瞪大了几分。
怎么听着这些动静,那些官兵像是来抓捕谢之骁的呢。
而谢之骁自然也听见了,他以食指抵唇,冲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女郎只能睁着乌汪汪的眼睛乖乖点头。
院门果然被那群人敲响,小厮趿着鞋,披着衣裳立刻去开门。
只见一群拿着火把的带刀官兵赫然出现在了院门前。
“有贼寇潜于此处,吾等为护清水镇阖镇人之安危,定要入内搜查一番,万望允准。”
蒹葭和周媪听到声音也出了院子,都是一脸懵然。
“贼寇,哪来的贼寇,我们这里没有贼寇啊。”
那为首官兵闻得此语,见着院中唯一一户紧闭的房门,当即抬首示意左右前去搜寻。
蒹葭见状,赶忙上前阻拦,急声言道“你们干什么呢!这是我家女郎的屋子,怎么能随便擅闯呢!”
“我等乃公事公办,还望姑娘多加体谅!”
而正当那官兵欲推门之际,忽闻吱呀声响,那房门竟自里而开,霎时一阵香风迎面扑来。
雪肤花貌,迤逦万分。
披着氅衣的娇艳女郎的有些睡眼惺忪,娇娇地打了个呵欠,看着围在院子里的一群人,水润的眼儿微微疑惑。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了?”
女郎嗓音轻软,美貌惑人,众人见之纷纷恍神,就连为首的官兵也不例外,立刻结结巴巴道:
“无妨,无妨,是我等方才瞧错了,误认有贼寇入了女郎屋内,忧诸位安危,遂欲入内搜查一二。”
女郎闻言抿唇笑了笑,“多谢大人关心,只是小女子的屋内并未有什么贼寇,就不劳烦各位费心费力了。”
没搜到人,那群人自然灰溜溜离开,唯能接着往别家寻去了。
尤今今方才将那众人糊弄过去,待小心关了屋门,抬眸便瞧见那潜入她屋里的“贼寇”,此刻正端坐在她的小榻之上,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直勾勾盯着她。
尤今今面色一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都快一年了,她竟然都有些忘了以前是怎么和谢之骁相处的了。
他似乎又长高些许,较之于往昔,今者更添一种介于少年与男子间的冷厉气度。唯其双眸依旧浚黑,此刻漆沉幽深,半分情绪亦难察见。
“你、你怎么会到这里的?”纠结半晌,终是小女郎率先开了口。
她心中惴惴,颇感不安。
屋内烛火摇曳明晃,将二人身影投于地上,拉得极t长,影影绰绰,似是隐秘纠缠。
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他说话,就在尤今今以为谢之骁不会再答时。
且见他抬手以指节随意叩了叩身侧一处空位,低沉的嗓音在小屋内骤然响起。
“乖乖,过来。”
尤今今闻此言,心头一紧,抬眼望去,只见谢之骁那双漆黑眸子正径直盯着她,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林中野兽。
她的心口登时就砰砰跳了起来。
这样的谢之骁莫名让尤今今觉得压迫感十足,她下意识就想离开。
可还未抬脚走出半步,就听背后脚步声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