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极美,他再清楚不过,没想到的是,婚纱能将她的美最大程度地彰显。
蕾蕾与她有几分相似,样貌娇艳妩媚,目光澄澈如孩童,她的美则是透着锋芒带着兵气的——给人距离,令人一见之下就会有压力或自惭形秽那种。
这个被岁月格外眷顾的女人,在这一刻,美丽的容颜、姣好的身段全然呈现,气质更显从容优雅,和千帆过尽的云淡风轻。
摄影师快高兴得疯了,拍着心口,确信无误的是,有了这两对夫妻的照片做活广告,起码三五年之内,生意都会是京市最火爆的。
他取出自己最高档的摄影设备,请两对夫妻相继到特地布置的几个摄影棚,并不特地要求他们摆拍,不断地按动快门,不放过任何抓拍的机会。
天造地设的四个人,实在是好看得像是鲜活的画儿,怎样都是赏心悦目至极。
拍完婚纱系列,摄影师又继续跟苏衡耍赖,求着他换上传统礼服,和孟蕾再拍两套。
孟蕾对传统礼服,一如看到玩具的小孩子,跃跃欲试。
苏衡禁得住摄影师的歪缠,却架不住媳妇儿扯着他衣袖央求,没两个回合就蹙着剑眉,别别扭扭去换衣服了。
梁东越、杨清竹的笑止也止不住。
“这俩兔崽子,有他们不闹别扭的事儿么?”杨清竹纳闷儿。
“我看没有。”梁东越说,“可这样多好。”
“对,的确很好。”
“俩孩子不像某些人,都懒得跟人闹别扭。”梁东越绕着弯儿吐槽妻子。
“就是懒得搭理你,怎么着吧?”
梁东越哈哈地笑。
又拍过两套喜气洋洋的中式礼服,苏衡总算解脱了,而时间也不早了,催着摄影师去拍正主,别再跟他找辙。
摄影师简直笑得手抖,也真饶了他。
喝着助理特意沏的好茶,坐在供客人休息的茶几前,孟蕾轻声问苏衡:“四哥,你在闹情绪,怎么啦?”
“你才闹情绪呢。”
孟蕾嗔他一眼,“苏老四,好好儿说话。”
苏衡就笑了。
今天真是气儿不顺,成家兄妹俩接二连三弱智,也不知道是他越数落他们越找不着北,还是本来就吃力,赶一起暴露所有短板给他看。
不过,他真正有情绪的事情,倒真与工作无关。
他说了季建国和妻子明天启程去香港的事。
孟蕾立刻明白了。
齐友兰从炒股到现在,起码有十次以上的机会见好就收,但是从没有,甚至到了压上全部身家豪赌一把的地步。
换了谁是齐友兰的子女,就算是故意为之,又怎么能不窝火?这种人会让人连自己都质疑,担心本身会遗传到她什么劣性。
孟蕾握一下苏衡的手,挠了挠他手心。
苏衡心里一暖,对她缱绻一笑,“没事儿了。”
瞧见她好好儿的、乖乖的,有什么事都不算事儿了。
他岔开话题:“商小六呢?不是从一早就跟你在一起么?”
“仲开接走了,应该是离了京交所就来接小莺了,不是弄到传呼机了吗?还有些别的东西要一起送给小莺。”
“对,传呼机,你不提我都忘了,咱家几个的我拿来了,在车里,等会儿给你们。”
有虞仲开亲力亲为,一班人早就提前填写了表格办了手续,只等他代为拿到专属的个人号码。
“那可太好了,以后不论去哪儿,都不用特地留口信交代去向了。”
“嗯。”
孟蕾拿过手袋,取出一块巧克力,问他:“要不要吃?”
“问我?你又要吃?”苏衡看腕表,“下午四点多就吃第二块?”
“……就要吃,我拍婚纱照了,要奖励自己一下。”
“……吃,吃得牙坏掉我就揍你。”
“好像真能吓到我似的,敢打我一下,我就登报揭发你。”孟蕾剥开包装纸,咬一大口巧克力,示威似的。
“你侵犯隐私权上瘾了么?”
“你可以告我,我又不是不认错不赔偿,道歉赔偿完了继续揭发,你能把我告到破产吗?”
苏衡硬生生被媳妇儿气笑了,手不轻不重地给她一记凿栗,“去揭发我,赶紧的。”
孟蕾回手掐他手臂一下,笑得现出小白牙。
苏衡早习惯了,说起安排:“晚上跟季建国和他媳妇儿吃饭。”
“在哪儿吃?”
“羊蝎子火锅,定好包间了。”
“好吃吗?”
“还成,主要是那儿挺奇怪的,有油炸芝麻火烧——千层芝麻火烧,用滚油炸,你应该会喜欢。”
“什么叫应该,一定会喜欢呀,你怎么才告诉我?”孟蕾不满。
“油炸的是什么有益的食物么?孟蕾蕾,你从体检之后越来越不像话,报复谁似的吃这吃那,活脱脱我以前管得你要出问题一样。”
“本来就是。”
“今晚不准吃油炸火烧。”
“那我不去了,你自个儿去应付人家两口子吧。”
“为一口吃的,你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就这样儿了,看着办吧。”孟蕾成了小气包子,认真抱怨起来,“再数落我,信不信我吃第三块巧克力?明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自己知道后也不告诉我,还一堆大道理……
“连个油炸火烧都不让人吃,我专门检查过胃病,体检时也查了,结果都很好,根本不需要忌口。就算喜欢油炸的食物,我又能吃多少?总是我能把你吃穷了的德行,至于吗?”
“……”苏衡觉得头疼又牙疼,“个小兔崽子。”这要是不知情的听见,一准儿以为他管她到了超级过分的地步,但凭良心说,哪一种她爱吃的不是他带她去尝的?小混蛋不讲理起来,简直是个混不吝。
换好衣服的杨清竹和梁东越走过来,前者拍拍苏衡的肩,“又掐,惯着蕾蕾的是你,没事儿就跟她较真儿的还是你,图什么?”
图什么?谁知道呢。苏衡站起来,“我有病。”说着举步向外,“我送你们回家。”
梁东越瞧一眼仍旧小气包子表情的蕾蕾,哈哈地笑,从衣袋里取出一块巧克力,“你妈妈说你喜欢吃,我跟朋友要了几盒,你尝尝这种合不合口。”
苏衡“嘶”地一声,转身先一步夺过巧克力,“明儿再吃,今儿超标了。”
“您看您看,”孟蕾揍他一顿的心都有了,“连块巧克力都不让人吃。”
梁东越大笑,“少来,苏衡说你超标了就是超标了,明天再吃,蕾蕾乖。”
孟蕾底气不足地瞪他一眼,“偏心。”
杨清竹摸了摸女儿的头,“快走,和老四一起送我们回家。你们俩孩崽子,每天都吃撑了似的,什么破事儿都能吵一阵,让人说什么好?”也是真服气了。
到了,孟蕾也没能吃到梁东越给的那块巧克力。
好在苏衡训她归训她,惯着她也是习以为常了,经过肯德基的时候,给她买了两份薯条、一对鸡翅——在他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总比甜食好点儿,而且这时候吃些东西,晚上那一餐她能少吃个油炸火烧。
对于自己和媳妇儿这些事,他承认,的确是岳母说的那样,可有什么办法?那个小混蛋真是他不数落她就撒欢儿胡吃海喝的做派,她总好意思任性,他又有什么不好意思阻挠的?
孟蕾倒没想那么多,得到补偿后就翻篇儿了,拿出寻呼机,细细地询问虞仲开那边后续要做的。
苏衡就告诉她,仲开手里有适合的铺面,招牌做好了,也注册过拿到经营许可了,一两天后开业,一起向外销售的,还有用优质零部件组装的计算机,价格便宜一大截,质量却是没话说。
孟蕾笑笑的,“仲开挺有意思的,什么都是第一时间注册,但是正经营业的,也就这个店面吧?”
“这倒是,软件、游戏研发的公司,好几年前注册的,可你瞧瞧,地址到今天还是那个住处。跟他合作的经销商,也真够心大的。”
“又乌鸦嘴。”孟蕾笑意更浓,“横竖只是他和同事提供灵感和技术的行业,换我也不会特地弄个公司做幌子。”
苏衡扬了扬唇角,嗯了一声,脑筋却跳到了和她先前的一些对话,“孟蕾蕾,你真是有出息了,叫我什么来着?苏老四?谁给你的胆子?你是怎么想到这么个奇奇怪怪的称谓的?”
“给你气的呗,我一生气脑子就很灵。”
“滚吧你,你一生气脑子就成摆设才是真的。”
孟蕾挥着手,接连打他好几下。
一点儿也不疼,她对他,一向就是小老虎的心,小奶猫的举止。苏衡笑着腾出一手,揽住媳妇儿,“早晚被你打出毛病,到时你就高兴了。”
孟蕾气馁,为自己的不文雅嘴硬:“打是亲骂是爱。”
苏衡一乐,“嗯,你胡说八道惯了,恐怖的是,我居然越来越相信你这种见鬼的逻辑。”顿了顿,煞有介事地叹息,“仲开说什么我跟活阎王似的,比你的逻辑还见鬼。有见天儿挨揍的活阎王?”
孟蕾笑得不轻,勾住他落在自己肩头的手,“四哥,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一样。有时候会想,要是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找你一起过。”他语气柔柔的,又透着十二分的认真。
“谁又不是呢?”孟蕾抚着他手指,“四哥,你爱我吗?”
“……蕾蕾,这种话需要直白地说么?到底有什么必要?”
“……”孟蕾甩掉他的手,“说出来你能怎么着?会影响你智商吗?”
他笑微微的,不言语。不能怎么着,关键是他说不出,而且爱不爱的,不是明摆着?简直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她偏要他说个明白。
他偏不说。
“憋死你算了。”孟蕾转头望着车窗外,“我要跟你分居,今天开始你睡客房去。”
“……到明年夏天再说,冬天你怕冷。”
“……也是哦,那我给你攒着,保不齐明年一夏天都分居。”她认认真真又理直气壮的。
苏衡回想一下彼此的对话,把车子靠边停下。
必须得缓一缓,要不然,忍笑得内伤以至于闹出车祸,可就要命了。
孟蕾不解又不满,转头瞧着他。
他把她揽到怀里,飞快地吻她一记,随即双唇到她耳边,柔声言语:“蕾蕾,有你,是我这辈子最需要感恩的事儿。”
“然后呢?”她还是想听到那三个字。
“贪心。下回写信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