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单方面把杨清竹当情敌当对手,可对方离婚后走南闯北潇潇洒洒,回到京市事业有成后,与苦追自己多年的男人步入婚姻——从头到尾,她影响过人家什么?
深思这些的话,她保不齐要质疑自己天生有什么劣根性,活着注定是一场笑话,根本就多余。
那些深刻的问题,能不触及就别触及。两个孩子都不优秀是真,但毕竟是她的亲骨肉,为了他们,她只能跟身边的混蛋一辈子绑死,浑浑噩噩熬下去。
晚间,张然先一步回到家里。
开了电脑,操作失误,正在录入的账目文件不见了。
她连声骂着自己笨蛋,拿起话筒,片刻后又放回去。
蕾蕾今晚还有的忙,小莺和虞仲开、明月、李烨林跟去凑热闹,她因为西餐厅临时有点急事,又被迫掉队了。
掉队就算了,还打电话耽误谁的时间,未免太把自己当盘儿菜。
可心情也真的很焦虑。
“他大爷的……”张然绕着手臂,一边在室内踱步,一边吐槽自己,“就你会恋爱结婚吗?怎么就你总掉队总出状况?没好好儿安排婚姻生活的能力,你结个鬼的婚啊?”
她对自己不满,也对婚姻不满,老毛病了,一个月总要犯一两次。
正上着火,李烨林回来了。
进门后瞧见妻子,便笑着搂住她,“想我没宝贝儿?”
“想个鬼。”张然皱着鼻子推开他,“又是烟味又是酒味,烦人。”
“我进门之前,家里只有你一个活物,”李烨林困惑,“谁能惹到你?”
“……”张然一拍额头,说了文件丢失的事。
“很容易解决,等下我教你。”李烨林脱下外套,去往浴室,“等我冲个澡。”要不然,就得一面帮她的忙,一面挨她的数落。
张然坐回到书房的电脑前,等了半小时左右,李烨林过来,站在她身侧,一面讲解一面教她找回她自以为丢失的文件。
张然笑靥如花,“真厉害。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呢,现在还是二把刀。”
李烨林板过她,吻她一记,“这两天没事儿就给我脸色看,又开始不满意自己和我了?”
“……不行吗?”
“很正常。每到这种时候你就失忆,不记得四嫂跟四哥闹别扭,他们要总跟你似的还得了?”
张然颇不以为然,“那怎么一样?他们是随时随地能拌嘴的性格,别人还愁怎么劝呢,人家自己就翻篇儿了。”
“难道我什么时候记过你的仇?”
“这话说的,好像你很委屈似的。”
“那倒不会,只是偶尔会想,这么孩子气情绪化的媳妇儿,要孩子的事是不是得延后三两年,我可过不了哄俩孩子的日子,有那份儿心也没那本事。”
张然默了会儿,笑了,“我是不是特别爱无理取闹?”
“不是。我媳妇儿其实比一般人都更努力好学,更懂得反思,能让我变得更好。”
听起来是无限度地捧妻子的话,却是他的心里话。这种性格,总好过凡事闷在心里秋后算账。
张然仰头瞧着他,“你爱我吗?”
“爱。”李烨林抱起她,步履向外,“我爱你,然然。”
大概是参加婚礼后,人的心绪都会有些起伏,不然,这真不是他会轻易说出的言语,怎么也得吊她一阵。
“喂!”
“你情绪不对,我得抓紧做点儿让你满意的事儿。”说话间转入寝室,李烨林把她放到床上。
“……谁对你满意了?”
“那就说说,哪一点让你不满意?”
“流氓。”
第106章 我爱你
圈子里的人全用上传呼机之后,三个小虎妞都感觉方便了太多。
虞仲开拨出一笔资金,用来做传媒广告,在纸媒、电台铺天盖地的宣传势头之中,电视广告亦正式登场。
这人让孟蕾见识到,一支广告从策划到播出的总时间,前前后后只需要半个来月,还是那种言简意赅洗脑效果的。
当面与他说的时候,他笑笑的,“四哥是真正的高效率,我要是慢一点儿,他不定什么眼神儿。”
孟蕾失笑,“见过他工作?”
“见过,太惨无人道了。”虞仲开由衷道,“感觉我比起他,活脱脱一天使。以后我只跟他合作,坚决拒绝一起工作。”
把孟蕾笑的。
当晚的苏衡,把厚厚一摞证券交易委托书带回家中,清点完毕,将到了期限的全部归档,足足占据七成有余。
“回头你跟我们以前的同事说一声,明年还有兴趣的话,他们得找别人了,而且我不建议像今年一样抱有太大希望。”他交给孟蕾一组联系电话。
“明白。”孟蕾掸了掸号码单, 第二天逐一打出去,比如始终盼着自己和苏衡和睦的领导,又比如不怎么见面但时时联系的老同事刘姐,一概如实告知。
大家都让她和苏衡放心,尤其刘姐,说:“你和小苏已经帮我家太多了,现在我和家里那位有了一定的存款,上班是前所未有的踏实,什么时候被开了也不怕。别的不用担心,我们又不是玩儿得了证券的人,照着小苏说的,留下三两支,过十年八年再看情况,其他的不会再碰。”
“记得每年清点一下,可别忘了。”孟蕾开玩笑,心里其实有些惊讶:没想到苏衡接受咨询委托时,会为对方考虑得那么长远。
“忘不了,当我家跟你似的财大气粗又迷迷糊糊?”刘姐也开玩笑,随后就说,“再多的话我就不说了,过年时你们忙,那我们一家没事就去吃香锅鱼,打心底爱吃,又是你妈妈的生意,不捧场亏的是自个儿的胃。”
“那可别忘了带卡,年节时优惠更多。”
“小没良心的,该做的难道不是给你妈妈多宰别人几刀?”刘姐笑哈哈的打趣她。
“不敢,坏了口碑,她揍我可怎么办?”
刘姐笑的更欢,两个人在笑声中结束通话。
转过天来,杨清竹的香锅鱼分店正式开张营业。
说起来,分店试营业的时间着实不短了,因着味道一如既往,加之开业优惠,再加上宣传力道加大,开业后的生意仍是红红火火。
如今手中的两个店,除了主菜香锅鱼精益求精,配菜亦是杨清竹与主厨的拿手好菜,如水晶肘、烧鹅掌、辣鸭脖等,只是份额较小,酌情调整上新。
这样一来,导致不少顾客无意中发现,对于自己而言,最合脾胃喜好的不是人家的招牌菜,反倒是无意中尝到的配菜,等到再次光顾,冲着的是心心念念的配菜。
这种情况,杨清竹事先考虑到了,特地在菜单上用显著的文字表明“配菜是不定期调整的,想吃的话请您提前电话预定”的意思。
单说这些配菜招揽到的回头客,就占一定的比例。对于生平最热衷的爱好就是烹饪的人而言,倒是喜闻乐见,换成只能用招牌菜博口碑客源的人来说,便是小小的灾难了。
对于这些,孟蕾只看另外两个小虎妞以前的反应,便能预料到,闲来偶尔困惑的,自来只有一点。
周末,各自的丈夫自发地凑一处喝酒谈心下棋消磨终夜,让母女两个在云景小区的家团聚当晚,孟蕾问:
“没记错的话,您可是名校外语系高材生,出了名的有语言天赋,辅修的课程也是门门精通,数学计算机造诣是名教授特地开小灶的,怎么会愿意做美食?”
“语言天赋算是有,我学外文甚至地方话都不慢,但是……”杨清竹苦笑着摇了摇头,手温柔地抚着女儿缎子般的长发,“我其实应该选择别的专业。在那时,家里都被一些事吓坏了,我可以也愿意去的单位——是我梦想的那些地方,亲人却全票否决……很糟糕的情况,我反抗过,结果是拗不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只要让他们安排人生。”
孟蕾沉默一阵,离母亲更近些,搂住母亲,“我真正理解您了。”
真的理解了。
年轻时的杨清竹,为了梦想付出过的所有努力,抵不过亲人的否定与阻挠。
青春岁月燃烧的斗志——打心底认为事业、梦想重过婚恋不知多少倍的,杨清竹的热血与豪情,在走向梦想开始的起点之时,亦成了终点。
“妈妈,我的太姥爷太姥姥那时候打击了您,打击得特别狠。”孟蕾说,“我从来没喜欢过他们,因为没见过,现在很讨厌他们。”
毫无征兆的,杨清竹潸然泪下,却又即刻飞快地拭去泪水,绽出笑容,“傻闺女,有你这句话,我再被打击多少次都愿意。人早不在了,不说了。”
孟蕾心里酸酸的,握住母亲沾着泪的手,“您不是为了报复谁才从事餐饮业。或许,只有亲手烹制食物的时候,才能缓冲一下心情,对不对?”
杨清竹的泪又忍不住了。
“妈妈,我不是别人,是您的蕾蕾。”孟蕾的声音带了鼻音,“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连您的付出痛苦都不让我知道,真的好吗?”
“对,是我的蕾蕾,有什么不能说的?”杨清竹深深呼吸着,把女儿紧紧地搂到怀里。
最早的那一记打击,对杨清竹而言,钝重到难以承受。
却又必须承受。
毕竟她只能接受。
谁叫她只有能力却没人脉?
说的做的争取的再多,比不过所谓德高望重的人的一句“那孩子干不了多久,很快就会结婚了,不然我们也不会做这种不知好歹的事”的话。
偏偏那“德高望重”的人,是她的祖父祖母。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那两个人的意思进入一个单位。
梦想与现实的差距,根本是想做翻译官,结果是每日翻译原稿都错漏百出的文件,错漏无疑的译法,还要被不懂外文的上司时不时装腔作势胡说八道地“教导”一通。
等到非你不可的不小的事由突发时,那种人立马换成讨好收买嘴脸,令她瞧着连趁机发作的心情也无,只有把面前人一茶碗砸死的冲动。
那是时代导致的部分悲剧,杨清竹确认无误。
那是家庭导致的真正事业悲剧,杨清竹亦是确认无误。
很多年都在检讨反省,寻找查验自己当时有没有错过、错失光明正大跨入梦想的阶梯,可悲的是并没有。
有倒是好了,不过是更憎恶自己一些,不需根深蒂固地厌恶那两个老顽固,以及造就他们的一切,更不需悲哀,自己也是他们连带造就的。
而最可悲的是,没几个同窗对她这种经历好奇、意外。
绝大多数人都认定,她因为追求者太多,早就看中了某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好像她孜孜不倦地学习努力,只不过是为了嫁得好。
她不会鄙弃低看那样的人,个人有个人的选择而已,问题是她自己不是。
而她的结果,是荒唐可笑得让她一度时时暴躁到想发狂,却是有苦不能说。帮忙不成反而给予自以为的同情的人,没经过也听说见过太多了,那几乎是她惧怕的。
到了,她破罐破摔,随波逐流。
她随的波,是祖父祖母安排的路。
两位老人给她的选择,在当时当然不止孟连江一个,孟连江是最平庸但也相对最不容易因背景出问题的一个而已。
其他的,形象大差不差吧,她只隐约有这个印象,其他的条件是要么有才,要么有财,要么有势,要么两者甚至三者兼备。
结果,她选择了孟连江,因为祖父母睁着眼睛说孟连江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