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和蕾蕾的瑰宝,他们相爱的结晶。
孩子如他先前的决定,儿子叫宝儿,女儿叫贝儿。
宝儿眉眼像孟蕾,贝儿眉眼则像苏衡。
而在宝儿、贝儿出生前,孟蕾与苏衡便正式改了对梁东越的称呼,不再是梁爸爸、叔叔,而是爸爸。
同住在别墅,情分日深,本就随时可以改口,只是孩子来临前,大家都没把称谓当个事儿,孩子来了就不一样了,幼年时应该有着与别家一样的成长环境。
苏伯海闻讯后,欢喜异常,孟蕾和孩子住院时,他每天到医院,等住进别墅,他又见天儿到别墅看孙子孙女,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亦是因着孩子的缘故,生活里的大事小情,苏伯海再不会忽略小儿子小儿媳,什么零食水果营养品土特产到手,都不忘记送到别墅一份。
这种习惯迅速养成之后,得了好烟好酒也会让给小儿子,平时不沾归不沾,拿去送人情就是了,大儿子二儿子不但没意见,还开玩笑,说他总算知道怎么当老四的爹了。
苏衡先是无语,继而好笑,从善如流。
他和小老爷子的关系不咸不淡,他无所谓,可蕾蕾替他介意,现在这样也好,皆大欢喜。
自从苏辰不告而别,齐友兰的身体就没好过,一年总要住几次院。
宝儿贝儿满周岁后,齐友兰收到了苏辰的一封信。
他在信中和她告别,说遇到了贵人,要带他去国外发展。在外面混得好,他会衣锦还乡,要是混不好,他就不回来了。信末要她保重,一个人过实在辛苦的话,就跟他爸复婚。
当日,齐友兰再度病倒,由苏家兄弟妯娌六个给她雇的保姆送到医院。
齐友兰醒来后,面对的是自己瘫痪在床的事实。
她吵着闹着要见苏衡。
只有苏衡能告诉她,苏辰到底去了哪个国家,又是否安全。
苏衡没空。
事业节节攀升,成为商业龙头的代价之一,就是时间总不够用,尤其他这样上有三位长辈、中间有至爱与至交,下有生之瑰宝,但凡有点儿时间,都要留在家中,以免无意中委屈了蕾蕾、错过孩子成长的每个阶段。
齐友兰之于他,早已是最有缘的无缘人,能不任由厌恶加深,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也正因为多年来的相看生厌,他反而非常了解她。
这时候她见他的目的,他很清楚,没闲心为她解惑。
齐友兰怎么都见不到苏衡,又是肝火旺盛的人,在住宅和医院间往返几次后,把自己折腾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而这时候,照顾她的保姆已经增加到两个。两个人时常相对摇头叹气,搞不明白她这么作死是图什么。
也要到这时候,苏衡才拨出时间去见了齐友兰一面。
齐友兰见到她这辈子的煞星,眼中只有憎恶。
苏衡却已自心底淡然,摆手遣了保姆,站在老房子里她的床前,“我来看看你。”
齐友兰费了好大力气,才问出一句:“苏辰在哪儿?”
“苏辰不存在了。”苏衡说,“只要我活着,他就别想回国,在我死之前,他早化成灰了。”
齐友兰眼中立时沁出了泪。疼爱多年的儿子,她恐怕到死都不能再见一面。
饱尝着万念俱灰的滋味,许久,她又吃力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容不下他,为什么恨不得他死,是不是想问这些?”
齐友兰眨了眨眼。
苏衡唇角牵出一抹凉薄的笑,“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从不肯擦亮眼睛看一眼。
“他十八那年,强了十五岁的女孩儿。女孩儿顾忌多,不肯告他。可以理解。
“我打折他腿那次,他又想玩儿这种下三滥的路数,要算计他这辈子都不该打算盘的人。
“只这两件事,足够正常人遇到机会就把他往死里踩。
“我不能让他留在这里,不能看着你又绞尽脑汁地帮他弄钱,助长他的胆子和邪念。
“他有太多次可以洗心革面,可他有过么?
“你谁都对不起,这辈子只对得起他,可他一听说你借了高利贷,怕人追债到他头上,立刻跑了。
“换个人,我真要为这当妈的不值,是你就算了,自找的,我只能送一句活该。”
“不!不!……不、可、能!”齐友兰拼命摇头,泪水不断滑落。
“你想装睡,我就不叫醒你。”苏衡微笑,“而且我很庆幸,你一条道走到黑,义无返顾地把自己作成了众叛亲离的处境。
“你要是突然对家里哪个人好起来,反倒让我为难。
“走到现在,我有必要感谢你生下我,不论这些年你带给我什么。
“而你应该后悔生下我,甚至应该后悔生下任何一个孩子。
“你这种人,本不具备做母亲的资格。”
苏衡后退一步,“祝你长命百岁。再见。”
这晚,苏衡回到家里,已是近子时。
他仍是最先去了婴儿房,看时时牵挂于心的儿女。
以前的每一次,看到孩子,心头便会柔软得一塌糊涂,再无任何负面情绪。
这次却不同。
分别亲了亲酣睡中的儿女,放轻脚步上楼,回到卧室。
令他意外的是,孟蕾还没睡,正窝在床上翻书。
“怎么还不睡?”苏衡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睡不着,正好等你回来。”孟蕾放下书,对他柔柔一笑。
“还以为我犯错误了。”苏衡开着玩笑,把她捞起来,拥到怀里,“其实是特意等我回来吧?”
“是。给你算过了,今天是不开心的一天。”孟蕾蹭了蹭他下颚,“不管什么事,怎么想就怎么做,别跟自己较劲。”
“不算不开心,也没较劲。”苏衡捋着她缎子般的长发,“见过她,我有点儿害怕。”
“嗯?怕什么?”
“怕我遗传到她的劣根性,在抚养孩子的过程中出错。”苏衡凝着她,“蕾蕾,跟爸妈一起看好我,我不允许出现那种错。”
孟蕾立刻会意,“同样的,你也要跟爸妈看好我。难道你忘了孟连江的德行?”
苏衡语凝,继而笑开,“你要是想哄我,永远能找到最见效的方式。”
孟蕾也笑,“苏先生,什么样的父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范本可以模仿。但我们很爱很爱宝儿、贝儿,这是最重要的,既然深爱,就始终会避免伤害。以后我们相互监督,好吗?”
“好。”苏衡吻一吻她的唇,“谢谢你,蕾蕾。有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一样。有你,是我最幸运也最甘愿的事。”
这是她愿意生生世世遇见、携手的男人。
有时,两情若是久长时,不需争朝朝暮暮。
而很多时候,两情若是久长时,最该时时珍惜、自省的,正是相伴度过的最为凡俗的朝朝暮暮。
苏衡和他的蕾蕾很幸运,无意中将时光化为尘沙,令爱宛如珍珠,时光越久,越是熠熠生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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