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地痞跟苏辰他们两个经常一起玩儿牌喝酒,听他们提过两次,知道苏辰是我亲三哥,就赶紧告诉我了。
“我又找人套话,确认他们的确有那种意图,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确切的目标人物,还是立刻到派出所报备,公安加强了巡检。”
他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喝一口咖啡。
杨清竹等待下文。
苏衡放下杯子,继续说:“派出所接到一个案子之后,出现警力不足的情况,跟我打了招呼,希望我找熟人盯苏辰他们一阵。
“那时我还在上学,只能照办,雇了几个小混混。
“出事那天是周六,放学前,一个混混到学校找我,说苏辰盯上了一个中学女生,女生住宿,周六放学后就回家。又说其他的人盯着呢,会尽量帮我阻止,但没把握,怕进去过的人打架忒狠。
“他说的学校,是蕾蕾在读的,我感觉不妙,赶紧跟着他往回返。”
杨清竹的心悬了起来,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生怕蕾蕾吃过什么亏,却不肯跟她说。
苏衡对她了个下压的手势,笑容亦透着安抚的意味,“万幸,那几个小混混还真讲点儿意气,拼命跟苏辰他们俩打了一架,到底是把人给打跑了。
“蕾蕾并不知道,除非我参与的,不然她一看到打架的就赶紧跑,避免自己被误伤,那天也是,刚一听到动静就撒腿往家跑,有个小混混负责的就是确定被伤害的目标,赶紧骑车跟了上去。他做这种事还成,蕾蕾直到进家门都没发现。
“我给了那些小混混看病养病的钱,让跟踪的那个带我去孟家所在的住宅区,到那时候我都希望,他记错了楼层或是门牌号。
“可惜不是。
“我把蕾蕾叫到楼下,方便小混混辨认,跟蕾蕾扯了会儿闲篇儿,给了她点儿零花钱,让她多买饭票,平时吃好点儿。”
说到这儿,他逸出了柔软至极的笑容,“她还跟我说,下班车之后听到有人打架,看都不敢看一眼,撒丫子跑回家里的。总是那样,迷迷糊糊的,有时候胆儿特肥,有时候特怂。”
杨清竹不自觉地微笑。
“让她回家之后,我去找苏辰他们了,挨个儿揍了一顿。先找到的他狱友,然后回我家找的苏辰。”苏衡说,“我觉得那个所谓的三哥已经没法儿要了,如果不是蕾蕾,我大概会做个套,让他犯罪未遂,接茬往里面蹲着去。
“但他目标是蕾蕾,我不能冒险,在那时候,她是我看着也带着长大的妹妹,迷迷糊糊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行了,其他的她接受不了,我也受不了她面对不好的事。
“但是,不教训苏辰一下,我的日子就没法儿过了,所以,我往死里揍了他一顿。
“事情就是这样。”
之后的事情,杨清竹知情:苏辰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来月之后,齐友兰给他钱,让他到外地做生意,连带发生的是,那个母亲与她的小儿子也几乎成了仇人。
杨清竹缓缓地喝着咖啡,脑筋却在飞速转动,“苏辰怎么会盯上蕾蕾?”
“他到结婚的年纪了,蹲监狱的黑点让他很难找到未婚妻,可是我们那个妈没完没了地给他张罗,相过亲的,他一个都看不上,他要娶他认为最漂亮的女孩子。而且他说,他喜欢蕾蕾,他会为了蕾蕾改邪归正,只要她肯在成年之后嫁给他。为了要蕾蕾同意,他除了先把生米煮成熟饭,没有任何办法。”苏衡语气不掺杂任何情绪,“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杨清竹心里一阵恶寒,实实在在地被恶心到了。苏辰那种人渣,也配惦记甚至还想染指她的蕾蕾?
那一刻,愤怒驱使下,她想对苏衡说,你下手轻了,就该把他打成半身不遂。
她用了很长时间平复心绪,然后问:“你妈妈知不知情?我指的是苏辰打蕾蕾主意这件事。”
“她不知道。”苏衡说,“我跟苏辰说了,他要是敢外传这件事,我很愿意为他坐二三十年牢。
“您也知道,他就算说太阳是方的,我妈也会相信。她知道之后,说不定可哪儿嚷嚷,然后跑到孟家提亲,用丰厚的彩礼收买孟连江和李玉萍。那对夫妻是什么人,您应该清楚。”
杨清竹长长地透一口气。她刚刚很担心齐友兰知情,保不齐哪天乱说话,四处败坏蕾蕾的名誉。那个女人,对样貌出挑的女性,不论怎样的年龄段,都存在着没来由的敌意。在她眼里,漂亮女性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是自己招摇惹的祸,活该。
下一刻,苏衡态度郑重地说:“如果不到不得已的地步,我希望您也当做不知道这些,不跟蕾蕾提。她没必要知情。如果有人要为这件事受惩罚,也应该是苏辰和狱友,还有我妈。”
“可是我不在蕾蕾身边,她真的一点儿防备也没有的话……”杨清竹犯了难。
“有我。阿姨,您相信我,不管我跟蕾蕾能不能成,不管我以后离她是远是近,都会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如果我做不好、做不到……一辈子不长也真不短,我陪她走完,不管我是她四哥,还是我想成为的她的什么人。”
亦是在那一刻,杨清竹笃定,他爱她的蕾蕾,爱到了骨子里。虽然,他绝口不提那个字。
听母亲回忆到这里,孟蕾转头望着窗外,竭尽全力地逼退泪意。
要不是重生后变得敏感敏锐了一些,她真的是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曾遇到过怎样的危险。
“一辈子不长也真不短,我陪你走完。”前世她状态完全崩溃时,他紧拥着她,在她耳边说,“蕾蕾,错在我,是我没照顾好你,我没想到身边会一再出现丧心病狂的人。对不起。”
当时她没细究字眼,等到意识到“一再出现”几个字有些奇怪的时候,只猜测他那时也快被自己折磨疯了,以至于说话不够严谨。
可他的歉意是真的。
他本来就把保护她当成自己的责任。
冷心冷肺如他,遇到是非对待她的时候,从不知道怪她没脑子一味作死,只会在自己身上找过错。
就像上次她和张然去城南住两天闹出的乌龙,他真正恼火的也是他自己,而不是她这个事儿精。
杨清竹轻轻揽住女儿的肩,温柔拍抚,“蕾蕾,现在是不是很跟苏衡说点儿什么?”
孟蕾想了想,“不说。他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我听他的话,比心里装着乌七八糟的事强一万倍。”
杨清竹动容,又笑,“又了解又体谅苏衡,真好。”
孟蕾汗颜。活两辈子再不对他有所了解,那可真是没法儿要了。
“等他回来,好好儿跟他聊聊。”杨清竹拿起站起身,“我明晚再过来住,继续跟你说我女婿有多好,今天就算了,你应该跟你丈夫多说点儿心里话。”
第62章 宠和哄
只剩下自己,孟蕾坐到窗前的沙发上,望着外面越来越深浓的夜色。
母亲讲述中提到的出事的那天,她有印象。
实际上,和苏衡大多数事情,她都记得,因为那是经历时便知珍贵的记忆。
她和小莺、然然这个年龄段的人,从小就明白,街面上不清净,比起一度的游街造成的踩踏事件,打架都算是小儿科。
她对于街头打架事件的畏惧,源于经历中不少次是因为自己而起。有的男孩子不论年龄大小,总是贱贱的,千方百计要占女孩子的便宜,小时候遇到的管她要零花钱,十多岁起除了这种,就是说什么一起玩儿、处对象。
这是在成雪看来近乎离奇的经历,可她和小莺、然然就是会隔三差五遇见。大概是她们穿戴的比较打眼,而且一看就没脑子吧。
有时候她们被气急了,也会揣摩着情况一起揍找事的男孩子一通,当然,要是遇到的人多于两个,又没人帮忙,她们就只有找准机会逃跑的份儿。
大概是在十七那年,她们三个踅摸到了折叠刀,各自一把,每天带着防身。因为从那时起,她们不再在同个学校,遇到的真正打歪主意的人,会给人个出其不意,想不中招,就得有跟他拼命的勇气。
——这种事,她没跟苏衡说过。他已经尽全力给了她相对最安生的环境,而且那根本就是需要自己防范的事,要指望他,除非是亲兄妹,要求他长期管接管送。
那一天,她听到人打架的呼喝声,余光瞥见好几个人打成一团,立马拔腿跑开。
苏衡到家里找,在她意料之外,但也很开心。看到他,她总是开心的。
他问她在学校的情况,说她瘦了,要好好儿吃饭,捎带着给了她一些钱,要她买饭票。
她知道他的脾气,想着回头送他书或文具吧,就没拒绝。
从头到尾,她一点儿都没察觉他有任何异样,也不知是他在那时就能够自如地控制情绪,还是她实在迟钝。
听说他往死里打苏辰,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消息传开需要时间,而她一周只有一天在家,免不了后知后觉。
她没什么感触,只是告诉然然和小莺:以后看到苏辰,离远一些。苏衡下狠手修理的人,一定是要不得的那种,她们从不怀疑这一点。
她做梦都想不到,那件事跟自己有关。
对苏辰,她当然与母亲一样愤怒嫌恶,可他是苏衡长期盯着的人,需要她做什么的概率很小,和上学时一样,保持戒备,远离即可。
如今再想到苏衡结婚前的三四年,才知道他心情绝对比她煎熬:她生父很容易搞定,生母要是不同意,路就要走得很辛苦,再加上那样的两个亲人意味的潜在问题……换了她,早就愁的烦的放弃了吧?
电话响了,孟蕾赶紧过去接听。
是杨清竹打来的,说已经到家了,尽管放心。
孟蕾心安下来,拿上一个小收音机,去了浴室泡澡。
身形浸在热水中,室内流转着音乐节目播放的流行曲目,感觉特别惬意。要不是晚上喝了酒,怕睡过去,真要闭目养神一段时间。
洗完澡,把头发吹到八分干,孟蕾把课本拿到卧室,窝在床上看。
母亲感觉她有很多话想跟苏衡说,没错,那时她是那样的心情,这会儿冷静下来,已知根本没必要。
早就领教过他过分的敏锐,万一一两句话不对,被他察觉端倪,看出她缠着母亲问出那件事了怎么办?没坏处,但也说不出有什么好处就是了。
在他眼里,她是心智还没完全长大并正在努力长大的人,如何也想不到她前世已经通过孟家知晓世间很多恶心至极的事儿,少不得一阵一阵的担心。
能免则免吧。
说起来,在苏衡面前,她真是前世今生相加这些年,都没真正长大过。
这一生,真要顺其自然地成长起来,最起码,得让他相信,她自己可以应对大多数事情。
因为,不同于前世,他们得要个孩子。如果她身体没问题的话。
怀孩子生孩子,都是一想就很辛苦的事,但她想要孩子。
前世没有孩子,每况愈下的身体根本不曾怀孕,生涯之末反复分析之后,结论总是没有孩子也好,她照顾不了几年。可每每思及这问题的第一感触,总会有些遗憾。
大概是想,苏衡该有至亲的人陪伴。他在家中算是没有亲人缘,算是关系良好的,相对时也是淡淡的,谁离了谁都照样生活。如果有个牵动他心弦,令他更有斗志始终有盼头的孩子在身边,她就算离开了也可以放心一些,他总归会为了孩子好好儿地生活。
这是让她但凡细想就心酸的事。
孟蕾按了按眉心。
记得前世跟他讨论过孩子的问题,彼时他说不想要,语气淡淡的,近乎漠然。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他又能是什么态度?越是漠然越显得不在意,她越能好过一点点。
重生后倒是还没正经谈过这个话题。
正想着,透过半开的房门,孟蕾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扬声唤:“四哥?”
“我回来了。”苏衡应声,片刻后走进卧室。
孟蕾不由看了看放在手边的腕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
“妈呢?次卧门开着,根本没人。”苏衡问。
孟蕾扯谎:“临时有事,得回去,明天再过来住。”
“这么说,独守空房了一阵子?”苏衡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到门边的柜子上,坐到床边,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还不睡?真用功呢还是胡思乱想呢?”
孟蕾长睫忽闪一下,顺势说:“你跟坤哥、煜哥小聚,怎么从来不把人请到咱家?你们说的话都是我不能听的?”
“瞎说。我们见面不是打篮球就是打台球,家里又没那些设备。”
孟蕾释然,又摸一摸腹部,“刚刚还在考虑孩子的问题。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那不是你夜大毕业之后的事儿么?”
“早点儿想想又没坏处。”孟蕾横他一眼。
“男女无所谓,最好乖一些,省得见天儿的折腾得我们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