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您好好儿的就行。”孟蕾说,“苏衡出门了,过一阵才能回来。”
“听说了。蕾蕾,现在是有这么个事儿:安安的小姨要结婚了,这周日办喜宴,我那边的亲家想办得风光一些,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去喝喜酒吧?”
安安是苏远和向红的孩子。
孟蕾挠了挠额角,语气转淡:“从没来往过,我也没空,去不了,不好意思。”
“……是这样啊,”苏伯海明显很失望,“特意要我请你跟老四去呢……周末有什么事儿?不能腾出一两个小时点个卯?”
孟蕾抿了抿唇,“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要开四个自选商场,这周末还有两个要营业。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跟结婚的人没来往过,以后也不想来往。”略略一顿,重复道,“不好意思。”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诶呀,本来应该去给你捧捧场的,你瞧这事儿闹的……”
“没关系,你们忙你们的。您还有别的事儿么?”
苏伯海干咳一声,“没有了,你忙着,回见。”
“再见。”
杨清竹走出来,端详着孟蕾的脸色,“怎么了这是?”
孟蕾总结了一下,告诉母亲,末了说:“我跟苏衡结婚的时候,两个妯娌的娘家都没来,礼物礼金也没有,现在让我过去掏份子钱,做什么梦呢?”
杨清竹宽慰她,“大概是瞧着你事业做得成功,请过去有面子。”
“滚一边儿去吧。”孟蕾没好气,“安安那个小姨,小时候跟有病似的,我上学经过她家,好多次她一看到我,就拿着棍子、砖头往我跟前儿冲,吓得我不敢去学校,赶紧跑回去找姥姥姥爷。
“姥姥姥爷领着我去向家好几回也没用,我只能绕远路上学。
“直到认识苏衡之后,他陪着我走那条路,那个疯子才不敢再欺负我。
“这些破事儿我没跟我大嫂说过,但她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让她公公递话的?”
杨清竹揉了揉她面颊,“说的什么话?她公公不也是你公公?”
“再这么着就不认他了。”孟蕾难得的为这种事闹起脾气来,“我大嫂那个娘家也没识数的,估摸着只有她一个明白人。想请我喝喜酒,起码得上门通知婚期吧?想让苏家的人传句话,我就巴巴儿地送份子钱去?做什么美梦呢?”
杨清竹已是哭笑不得,“过日子,这种人多了去了。”
孟蕾一吐槽就收不住了,“还有我公公,碰到跟他大儿子二儿子的事儿,脑子就成摆设了?这电话打的不多余吗?要我上赶着给人做面子,凭什么?现在难道不是他们应该来巴结我和苏衡么?是亲戚就有理了?快滚吧!”
杨清竹闷声笑着,揽住她,“我的宝贝闺女,咱还有完没完了?瞧现在这德行,气蒙了的傻猫似的。”
孟蕾面无表情地瞧母亲一眼,然后说:“中午要吃肉。”
“好,梅菜扣肉、东坡肉还是狮子头?”
“东坡肉。”
“成。”杨清竹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面颊。
孟蕾这才笑了。只为自己,她能有什么脾气?只是替苏衡窝火罢了。
中午,孟蕾打下手的时候,跟母亲翻了翻李玉萍的陈年旧账。
杨清竹听得一愣一愣的,却也很快听出门道,明白李素馨从根儿上就好不了——被李玉萍养歪了。
思来想去,最终,她说:“李玉萍跟叫连江的人还挺有缘的。”
“是啊。”孟蕾好一通笑,“只遇见安叔叔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她偏作死,这辈子就为侯连江和孟连江忙活了。”
“没正形。”杨清竹也忍不住笑。
吃饭的时候,杨清竹仍旧记挂着女儿与苏家的事,“打算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哪有关门?我跟苏衡的朋友都不算少,这小区里就守着两个。”孟蕾说,“苏衡也不想掺和家里的事儿,他大哥二哥有事一定会帮,毕竟兄弟之间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的,但是平时鸡毛蒜皮的事跟我们无关,他早就说了。”
“那样最好。我主要是怕今天这事儿你没处理好,态度明摆着是给你公公软钉子碰了。”
“我已经尽量客气了。”孟蕾瞧着母亲,“我公公也偏心,偏向他跟前儿的两个儿子,我以前傻,没看出来,您总不至于不知道。”
杨清竹叹一口气,“只是偏心两个大的,算不错了,要是也跟齐友兰一样,把苏辰当宝贝,那才是要亲命了呢。”
孟蕾莞尔,又摇头,“我总不能因为他没更糟糕,就什么事都听他的。就像苏衡不能因为小时候过的日子比较好,就活该被亲妈嫌弃怨恨。”
“这没错。”话说到这地步,杨清竹心里也就有数了,“这些你必须跟我说清楚,这样我才知道,对苏家该是什么态度。”
“我明白。”
时间如常流逝,日子照常继续。
周末,余下的两个自选商场顺利开业,因为所在城区不同,顾客仍旧接踵摩肩,生意仍旧火爆。
安志国已经上班,目前负责与供货方接洽。孟蕾特地去看了看他,问他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安志国大手一摆,“没有不顺心,太顺心倒成问题了,有时候感觉跟做梦似的。”
孟蕾已经跟他说定了,来年到别的城市开分店,由他全权负责,顺利开业之日,就是他正式成为合伙人、持有一定股份之时。以往他哪里想过,会有这么好的前景,本以为一生都要在奔波劳碌中度过的。
“那您加油。”孟蕾对他做个加油的手势。
“一定的!”
这天,孟蕾傍晚才回家。
经过小区的传达室,门卫适时地打手势,拦下车子后,笑呵呵拿着一封信到车前。
孟蕾降下车窗。
“外地来的信。”门卫说。
“给我的?”孟蕾讶然,接到手里,看到那清逸有力的字迹,立时绽出欢颜,转头向门卫道谢。
于她而言,实在是又惊又喜。
信件是苏衡写来。
第71章 他的信
蕾蕾:
白天走了几个地方,回想起不少事。夜里十点多回来,和仲开喝了些酒,还是睡不着。
想跟你说说话,以文字的形式。
你一定不会相信,这边有一所学校,在外面打量,跟你就读过的中专特别相像。我拍了照,回去拿给你看。
很奇怪,只是看到相似的东西而已,记忆却不可控地回到以前。
你上中专,也算是经了一些弯弯绕。
中考在即,却想留级重读,说实话,这种事不在我认知范畴。我接触到的、注意到的学生,全是哪怕成绩差强人意也要升学的,认定留级是特丢人的事儿。
可我家蕾蕾不在乎,最在乎的是我会不会觉得丢人,从而找我商量——我相信我判断无误。
那次你找我谈这件事,是在路上,那天应该是我有空去中学看你,陪你回家。
你先说了这层打算,又小心翼翼地瞄我一眼。
我没说话,因为正懵着。
你又说起人际关系方面的原因,以及目前成绩考不上一定能分配工作的中专,复读应该能考上口碑不错的。
我听了就想,这小孩儿是被谁影响得这么没出息的?撇下面子想复读,志向却不是考重点高中再考大学……你有些思维逻辑,一向不是我能够理解。
但我很认真地说支持你的决定,是心里话。
原因么,只不过是相信,我们蕾蕾会认真计较的人情世故,一定是不能小觑的问题,与其长期膈应,不如与不喜的人各走各路。
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神告诉我,我的态度即是你的最终决定。
那是我第一次被一个人全然信任、依赖。
也许你会说,上学时对我始终信任依赖,我知道,但关乎长久找我商量的事,那是第一件。
那时我下决心,一定要过得风生水起。
只有过得很好的前提之下,才有长久照顾只求心里舒坦、不求上进的孟蕾蕾。于我,稍加展望便觉有趣。
理想与梦想从来美好,现实总有重重阻力。
一度,你和张然、商小莺不明白,怎么会经常遇见找茬的人,其实原因特别简单,你们很惹眼,而且没有给你们撑腰的兄弟姐妹,即便走在一起,战斗力也不是一加一加一等于三,只是约等于一。
一度,我也有长期横亘于心的困扰,全来自于亲人,找不出答案,没人能对我说出所以然。
现在的你,应该很明白那种心情:对方明明是至亲,可你以他为耻,甚至不屑于给他恨意,唯有满心厌恶。
在我,情愿深恨一个人,也不愿意厌恶谁。
消弭恨意的方式,或是报复,或是宽恕,厌恶却如无解的数学题目。
有些人,就像很多人厌烦惧怕的蛇蝎蜈蚣,它们就是那个样子,终其一生也不能改变。
你当然知道,我指的是生母和苏辰。
妈那个人就不说了,她已经不能再让我引以为耻,我已经把她归类于生完苏辰之后就失心疯的存在。一发疯就是二三十年,想想也很了不起。
关于她,要对你说声抱歉。
从我们领证到今年与她决裂之前的时间里,我真跟她掐架掐累了,在她做出愿意粉饰太平的样子后,选择了配合。
我以为,随着我们结婚越来越久,她想控制我的心思会越来越淡,又不会朝夕相处,能相互糊弄着过下去。
结果不消说。
原来不论到何时,我在她心里,都只是满足她掌控欲、虚荣心的存在,何时不能让她如愿,立马变回生来就克她和苏辰的灾星,她也就可以肆无忌惮、不择手段。
类似的笑话,你从小看到大,从没说过什么,而我私心里,一次次倍觉难堪。
错过你的信到领证之前的时光里,与她的纠葛,是我没底气邀你携手的根本原由。
但若没错过那封信,我想我不会回信,而会尽快赶到你面前,告诉我的蕾蕾,我同样地喜欢着你,但也少不了煞风景,说出自己的顾虑,请你慎重考虑。
因为,我要的不是一场恋爱,而是与你共度的余生。
在我们的余生之中,不但有我那个不可理喻的生母,还有个道德败坏全无底线的苏辰。
我得郑重地告诉你,苏辰是个彻头彻尾又偏执的人渣,或许此后多年,我们都要防范着他。
——这种话,自己说着都感觉很奇怪,好笑又无奈的是,这是事实。
我这个三哥到底有多不是东西,做过怎样不是人的事儿,往后我会尝试着告诉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