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小莺沉了沉,点头,为免尴尬,很快岔开话题:“感觉你状态不大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嫂子没跟你说?”
“说什么?应该跟你们这次出门有关吧?”
虞仲开默认,牵出一抹笑,透着疲惫。
电话铃声响起,商小莺起身接听,意外地笑了,“四哥?”片刻后,对虞仲开招一招手,“四哥找你。”
虞仲开过去接过话筒,“四哥,什么事儿?”
那边的苏衡说:“昨天你给我打电话之后,我又想了想明月的事儿,不如这样,让你嫂子多做点儿功夫。
“明月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对外的说法是:明月来这边,起先是被兄嫂烦得出来散心。
“之后赶得巧,跟我媳妇儿外派的业务员认识了。我媳妇儿打算把自选商场开到这边,要明月跟业务员一起,做好方方面面的调查。
“现在市场调查告一段落,业务员去了别处,明月回自选商场总部上班。
“你觉得怎么样?”
虞仲开说:“这样当然是最好,不过,是不是有人找到你跟前儿瞎打听了?”
“事儿精年年有,不如今年多。”
虞仲开冷笑,“你记着那些人名儿,回头告诉我,挨个儿收拾。”
“当然。”苏衡说,“你没意见就行,我马上打给你嫂子。要是有事,你跟明月随时打给我。”
“好。”
虞仲开回身落座,喝着咖啡,望着窗外出了会儿神,这才对一脸莫名的商小莺说:“其实我现在真不是追女朋友谈感情的阶段,但不管遇到什么事儿,该办的事情就得办,要是拖延得错过,日子更没法儿过。”
“……你说的这些话我应该都会写,但连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跟天书似的。”
虞仲开失笑,“你早晚得知道,也不应该瞒着你。”平复一下心绪,他说起妹妹的事。
商小莺的表情,从起先的漫不经心,转为震惊,再到气恨得直磨牙。
“真他妈的不是人,那些人本质就是畜生。”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打了个榧子,“你跟四哥千万不能轻饶了他们。”
虞仲开嗯了一声。
商小莺喝一口咖啡,想到一个要点:“经过我知道了,但是,你没跟我说开头,是谁对明月打歪主意,把她带到外地的?”
“三个有嫌疑的,但没有直接证据。”这件事,虞仲开也对她和盘托出:
荒谬的是,事发地就在明月和哥嫂的家中。
那天她下班后按时回家,哥嫂留了张字条,说有饭局,让她自己对付着吃饭。这是常事。
明月准备做饭时,嫂子的弟弟宋金庆、同学肖福生到了家里,带了卤菜、炒菜、啤酒和鲜牛奶,说是来找虞建业吃饭,人不在就算了。
两人和明月说了几句话,让她别忙了,吃他们拿来的菜对付一下,叮嘱她记得喝牛奶,不然放久了会变质。
虞明月对那两个人的印象是游手好闲,对她态度倒一直不错,不开乱七八糟的玩笑,有着礼貌和尊重。
她就没多想,边吃饭边看电视,吃完喝了一杯牛奶。
没多久,她察觉出了不对劲:困得厉害,四肢也软绵绵的没力气。
她没办法判断,是菜还是牛奶里下了药,更不知道这是宋金庆或肖福生的主意,还是谁利用他们对她下手。
她想给虞仲开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救她,然而……挣扎着走到电话机旁边,就一头栽到了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已经到了外地,看到的人都是生平未见过的面孔。
那些人给她备好纸笔,拿着照相机威胁她:写信给虞仲开报平安,说自己过一段时间回家。如果她不写,也好说,自己脱衣服,让他们拍照。
这是卖她的人请他们务必办妥的事。
她问是谁拐卖的她,又说自己的堂哥有钱,他们要多少,哥哥都会给,她求他们放了自己。
那些人就笑,说可以相信你堂哥有钱,但男人再有钱,也做不了女人陪人睡、为他们拓展稳固人脉的事儿。
到底,虞明月按要求写了请堂哥放心、替她辞职的信,语气轻松随意,好像真的只是出门玩儿几天。
拐卖方其实一直等着,信到手之后,折回京市,在市区内寄给虞仲开。
随后,虞仲开陷入狐疑,尝试寻找堂妹。
虞明月则开始了最屈辱黑暗的经历……
几个月里,明月三不五时挨打,肋骨折过两根,几次试图自杀。
直到大概两个月前,明月才等到转机。
虞仲开说结论:“我跟四哥琢磨着,虞建业再不是人,也不大可能对亲妹妹打那种主意,他也清楚,什么时候想跟明月借钱,我都会替明月给他一些。
“但两口子里边,肯定得有一个做内应,事发地是他们的家,外人跟他们再熟,也拿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们认识的狐朋狗友,十个有九个是结婚之后,宋金慧带到家里的。
“当天的宋金庆、肖福生,不是被利用,就是其中的一环。
“明月回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今天才开始联合四哥的人手,安排着查他们。”
“这要怎么查?”商小莺替他犯愁,“要是直接问,他们怎么都不会承认,而且你也说了,已经失去直接的证据。
“直接把他们打得说实话?也不大可能吧?那种事,傻子都知道,就算被打死也不能认,认下之后还好得了?
“听说到现在,苏辰一条腿疼得厉害了,走路就成瘸子——四哥对他亲哥都那样儿,明月又是你心疼的妹妹,别人怎么敢承认你们最恨的事儿。”
“办法多的是,”虞仲开说,“用的时间不会太长,到时候我及时告诉你。”
“那最好。”
孟蕾那边,已经和苏衡通话完毕,此刻和明月谈及的,亦是事发那天。
虞明月娓娓道:“四哥仔细跟我讲了,公安跨省追查的话,难度太大,要那个团伙的人供出所有参与的人,也不大可能,因为把人交给他们的人贩子,大多会编造假名假姓假住址,说白了,那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的事儿,不需要也不想相互了解真实身份,只要有人从中牵线就可以。”
孟蕾承认,的确是这么回事。
“再一个,我从开始就被四哥和哥哥择出来了,他们不想让我面对警方的询问,理由是我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这也不算说谎。他们说,没法儿认为公安会照顾每个受害者的情绪,毕竟一般人难以接受的事,他们早看惯了,遇到谁跟谁客客气气磨叽的话,一年也破不了几个案子。”虞明月笑了笑。
“这个倒是。”孟蕾抬手,轻轻抚了抚明月颈部的大动脉,那里有一道细而深的疤痕。她眼中尽是疼惜。
虞明月反过来宽慰孟蕾:“没事,只是吓唬他们划了一下,挨打受伤后可以躺几天,变相的放假。”
“傻姑娘,以后我送你一些去疤药,再不行我陪你到外面走一趟,通过手术弄掉。既然重新开始,就让自己漂漂亮亮的。引发不好的回忆的东西,没必要留着。”孟蕾说,“听我的,好吗?”
“好。”
孟蕾拍拍明月的背,“现在,你跟我说一下你以前的哥哥嫂子的情况,是叫虞建业、宋金慧吧?还有宋金慧的弟弟、同学。”
虞明月点头,白皙的把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虞建业那人怎么说呢?漂亮话比谁都会说,比如对不起我,没好好儿供我上学这类话,总挂在嘴边,倒是轮不着别人挖苦他。
“他明白是一回事,什么都不做是另一回事。
“我高中毕业上班后,大钱小钱的他总跟我借,今天要娶媳妇儿,明天要给媳妇儿张罗做买卖的本钱。
“我起先管他,慢慢的就不搭理他了,要钱一分没有,他跟宋金慧对我甩脸子,我就到哥哥那边住一阵。
“宋金慧那个人,挺多人说,是比较玩儿的开的那种人,上学的时候就跟校内的小流氓混得不错,经常一起欺负人,混到初中毕业就没再上学。
“结婚之后,她开始做小生意,倒腾服装磁带什么的,赚了就烧包,总请人吃饭喝酒,赔了就可哪儿借钱要翻本儿。
“她嘴甜,很会哄人高兴,起码虞建业让她哄的挺舒坦的,她那些狐朋狗友也是。”
孟蕾陷入沉思。
遇到事情,她真不愿意第一时间怀疑同性,然而宋金慧那个样子……搁谁能不怀疑?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虞建业无辜,夫妻双方有一方出现重大过失,都是因为另一方的纵容。一个早早地跟另一个亮出自己的底限,另一个轻易不会明知故犯;同样的,要是一个随着另一个往沟里去,另一个可不就越来越胆儿越肥。
不论如何,虞仲开和苏衡轻饶不了那对夫妻,应该已经有所举措,但这不代表她就绝对无事可做。只要有心,总有帮上忙的机会。
虞明月又说起宋金庆和肖福生:“这两个人,我真说不出优缺点,知道他们总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但又没听说他们办过出格的事儿。
“可能他们真被当枪使了,也可能他们有心计,心里想什么,我根本看不出来。”
“没关系,从现在起,找人侧面了解他们。”孟蕾说。苏衡现在不缺人手,她跟靳海涛交代一下,他分出一两个人不在话下。这么打算的,也照实告诉了明月,“一有发现我就告诉你,你可得常来找我。”
“可以吗?”虞明月看着孟蕾,“嫂子,你真的不介意、不嫌我吗?”
“傻话。”孟蕾揉了揉明月的面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一瞧见就喜欢。其实仲开和你完全可以瞒着我,但你们没有,这也算是对我的认可,我要谢谢你们的信任。说白了,萍水相逢的人是大多数,有过很糟糕的以前的人自来不少,可我们都不会在意,这是多简单的问题?轮到自己,怎么倒忘啦?”
虞明月绽出单薄的却很美的笑容,“是,那我以后有空就来烦你,还会努力工作。”
“这就对了。而且,一定要努力工作,我等着你凭业绩成为企业合伙人。”孟蕾目光一转,“你哥以后不会撬我墙角把你抢回去吧?那我可不答应。”
“不会不会,”虞明月笑容加深,“我可受不了跟他一起工作。”
孟蕾笑出来,“我早就跟你四哥说过,打死也不跟他一起工作,太恐怖了。”
虞明月笑出声来。
这会儿的商小莺,正要送虞仲开出门,他得折回孟蕾那边,商量些事情。
“今天不凑巧,改天把明月介绍给我认识,你教出来的人,肯定玩儿得转电脑,我学几招。”
“这么喜欢,干脆跟嫂子报一个专业算了。”虞仲开说。
商小莺横他一眼,“那不成狗熊掰棒子了?”
虞仲开心生笑意。跟她在一起,心情总会变得很愉悦。
“随你。请你吃饭前电话给你。”他的手抚上门把手。
“我想吃火锅。”
“没问题。”虞仲开虽是这么应着,心里却在想:约会吃火锅,不俗么?但她无所谓,再好不过。俗人就用俗的方式相处,要他装浪漫玩儿情调也没可能。
门开启之前,商小莺说:“虞仲开。”
“嗯?”
“开心点儿。”商小莺站在门边,绕着手臂,笑盈盈凝着他,明亮美丽的眼中,唯有关切、暖意。
虞仲开没忍住,抬手抚上她面颊。
下一刻,手绕到她背部,将她带进怀里。
商小莺颈子梗了梗,手臂仍旧维持原态,“嗳……”
“抱抱你,可以么?”他问的同时,手臂已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