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贵。
但也别无选择,驿站送的是公文,她一个普通妇人,在这边也没个熟人,只能花钱了。
孟椒走了过去,柜子半人高,黑漆漆的,上面摆放着两封信,最上面那封是送到徐州的,旁边是二两碎银子。
孟椒拿出怀里的信封,然后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旁边,然后问:“刘师傅,信多久能到?”
刘师傅将手里的锤子放下,“看情况,要是运气好的话碰到你老乡,一个月左右就能送到了,要是运气不好,就得多等等。”
孟椒点头,“麻烦了。”
刘师傅闷闷嗯了一声,“放心,信不会丢的,肯定能送到,丢了你来找我儿子就是,让他赔钱。”
孟椒笑了。
走出打铁铺,孟椒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心里舒了口气。
有了她的提醒,这次弟弟应该不会再受伤了。
再次经过遇仙正店时,门口多了一辆黑色的油篷马车,车厢也都是乌色木头建造的,看着十分厚重庄肃,墨绿织锦帘子垂下,里面遮得严严实实。
拉车的是一匹乌黑油亮的红马,高大矫健,尾巴上垂着红缨。
红马后脚踢踢跶跶,神气异常,遇仙正店的小二拿着豆饼哄它往后面马厩里去,马鼻子呼出气,但就是不动。
孟椒在马车檐上看到了一个“萧”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恰时,店里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不待孟椒反应过来,就见一大群人蜂拥从里面冲出来,还有人嘴里喊着,“杀人啦——”
孟椒一惊,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一瞬间门口都是人,她被人推搡着挤到了红马旁边,头上戴着的帷帽掉在了地上,被人踩烂。
刚才喂马的店小二已经不见了,正在这时,孟椒听到一阵清脆碰撞声音,有点像刚才在打铁铺听到的。
徐逸吃力护着受伤的萧言卿出来,到了马车旁,正要将人送上车厢,一道银光就从旁边刺了过来。
徐逸折身一挡,后背瞬间多了一道血痕。
原本挤在周围的人见状,又是一阵尖叫拥挤。
孟椒抱着药包苦不堪言,看到眼前白光一晃,也没多想,下意识将手中的药包丢了出去。
药包撞在匕首上,药材散落人一脸,使人动作一顿。
徐逸抓住机会,将孟椒手里的药包夺去大半,扔了出去,萧言卿趁机翻身上了马车,一手牵住马绳,一手向旁边伸出去,厉声道:“上来!”
孟椒看着伸到眼前的手,迟疑了一瞬后就立马抓住,然后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掌心触感绵软,萧言卿察觉不对,偏过头去看,然后愣了一下。
徐逸随后跳上马车,接过萧言卿手中的绳子,担忧道:“主子快进去。”
说完一甩麻绳,冲前面大喊,“让开!”
萧言卿往车厢里走去,孟椒坐在车厢门口,见他要往里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他,认了出来。
她缩了缩脚,给他让出路,但还是挡着人了,不由有些窘迫的看着人。
女人头发散乱,额前碎发浸着汗水贴在白皙面颊上,可能是热的缘故,脸庞红通通的,看着他的眼眸也带着水汽,有些可怜,还有些狼狈。
萧言卿道:“你先进去。”
第5章 意外
外面瞧着不显眼的马车,里面布置十分奢华,软榻上中间是一张黄花梨外翻马蹄三弯腿炕桌,上面摆放着紫檀透雕璃纹嵌梅花刺绣屏风、白玉香鼎、一套青花缠枝牡丹纹茶具和几本书。
角落里还用黄铜荷花纹盆盛着冰降温。
孟椒有些拘束的坐在萧言卿旁边。
前世两人虽然有过几次交集,但从没这么近距离的相处过,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她替他打掩护。
新皇登基前夕,三皇子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异常焦灼暴怒,有时候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有时候突然砸东西打骂下人,府里人人自危。
最后不知是谁给他出了一个馊主意,让他邀请萧参政吃酒,再将三皇子妃迷晕送到萧参政床上。
若是萧参政不说出遗诏所藏之处,便毁了他的仕途。
这是孟椒给乔姐姐上药的时候听说的,三皇子也拿她撒气了,身上没一块好皮。
那时的三皇子已经处于半疯半癫状态,竟然真的要照做。
她还说,出主意的人说的是侍妾,但三皇子说迷晕三皇子妃,侍妾份量不够。
这对夫妻没一个好人。
那天借着为陛下祈福的缘由,三皇子府请了很多人。
孟椒装病躲过了,其他侍妾都去斟酒,那晚她早早睡下,睡得迷迷糊糊间他突然闯了进来,满脸通红,双眼迷离。
孟椒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就是萧言卿,只是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才没喊人。
随后用冷却的茶水给他降温,但也只是放下帕子后站远了些,让他自己处理,等他身上的药效过了,就让他离开了。
孟椒不知道那晚他有没有认出自己,她一直觉得是没有的,那晚她没点灯,屋里漆黑一片。
后来乔姐姐跟她说,萧参政喝醉了失足落水,计划没有成功,三皇子发了好大一通火,当夜斟酒的侍妾和下人都受了罚。
当时她还庆幸,幸好自己没去。
车厢狭窄密闭,很快鼻尖就弥漫着熟悉的苦香味,若有若无间还夹杂着一丝浓郁的血腥气息。
孟椒偏过头去看,就看到旁边男人右肩衣服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里面血肉翻开,银白色的袖袍被血浸湿,鲜红一片,看着十分骇人。
男人端正坐着,眉头紧皱。
他似乎察觉到孟椒的目光,看了过来,刚才情急没有仔细看,这会儿认出了人。
与昨日的光鲜亮丽不同,今日的她穿着普通平民妇人衣服,不过难掩清丽姿色。
见她还紧紧抱着怀里的几包药,心里有些好笑。
点点头,主动打招呼,“谢夫人。”
孟椒尴尬,“见过萧大人。”
“方才让你受惊了,对不住。”
孟椒摇头,“也多亏萧大人出手相助,不然我还不知道被人挤到哪里去了。”
听到出手相助四个字,萧言卿眼前浮现方才他伸手拉她的画面,顿了一下,知道她是误会了。
不好解释什么,便问:“谢夫人要去哪里?”
孟椒:“回家。”
看了一眼他的伤口,补充一句,“朱雀门就行。”
萧言卿嗯了一声,然后笑了。
对外面赶车的徐逸道:“去朱雀门。”
孟椒不知道他笑什么,有些莫名其妙的,就扭头去看窗外。
马车速度渐渐快了起来,窗边的帘子一晃一晃的,能看到一些外面的场景。
哪怕是坐在马车上,行驶到朱雀门也花了一刻钟左右。
孟椒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太客气了。
人家受着伤,还让他们送自己到朱雀门。
他刚才那么问,是不是就是想让她下车。
想到这里,孟椒脸微微涨红,局促起来。
萧言卿看着心思全写在脸上的孟椒,忍不住有些好笑。
外面徐逸停下马车,“主子,朱雀门到了。”
孟椒不敢看萧言卿,咬着唇,挤出一句,“多谢萧大人。”
“谢夫人客气了。”
孟椒红着脸赶快下了马车,然后抱着几包药快步离开。
等人走了,徐逸去看车厢里受伤的萧言卿,神色担忧,“主子?”
萧言卿闭了闭眼,脸色苍白道:“先回府吧,待会儿将我受伤的事传出去。”
“是。”
徐逸重新坐到车厢前赶起了马。
车厢里少了一个人,瞬间安静了不少。
萧言卿放空思绪。
陛下年纪大了,却一直迟迟未立太子,储君之争越发水深火热。
老师那个位置坐久了,不愿放权,这次看似是茅景升和老师相斗,其实茅景升的背后是陛下。
陛下想扶持新政一派,老师不会看不出来,只是老师觉得陛下活不了多久了……
庾阴死了,陛下必定趁机发难。
老师昨夜找了自己,他不能拒绝,但这事他揽不起,他亦不能与陛下作对。
萧家走到如今这一步不容易,几百人荣辱全系他一身。
破此局的办法不多,苦肉计算中下策。
他与周叙不和,如今受伤,老师不会怪罪他。
而这,也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萧言卿回想刚才的情景,觉得应该没有错漏之处,唯一的意外便是谢夫人的出现,不过问题不大。
——
孟椒回到家已经是午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