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是好欺负的,白老夫人明显是不敢跟正院硬来,所以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
不知她是故意不想让五郎与她关系好,还是什么别的目的,她都不惧。
陈霜一愣,随即便知娘子的打算,忍不住一笑。
白老夫人身边这个嬷嬷一骂,她们就算有理也变成没理了,传出去对娘子的名声有污,毕竟人家占了一个长,还是白氏的母亲,怎么看都是势弱的一方。
“只是娘子有孕的消息就瞒不住了。”
孟椒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瞒不住就瞒不住吧,迟早的事。”
去里屋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陈霜怕孟椒着凉了,还给她披上一件沉香色缎面斗篷。
出门的时候,外面那个嬷嬷还在骂,看到她们出来,趾高气昂的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夫人面色红润,也没瞧着身子不适啊。”
陈霜脸一黑,正要上前争辩,孟椒按住了她,对人态度温和道:“走吧,白老夫人既然那么想要见我,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耽误不得。”
嬷嬷撇了撇嘴,率先离去。
早上陈霜说,昨晚五郎不准她们住在畅心院,几人又搬去了清枫院住。
清枫院路稍微远一些,到了时,门口的婢女进去通报,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让孟椒进去,气得陈霜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花云解开孟椒身上的斗篷,递给了身后的折枝,孟椒扶着陈霜的手进屋,穿过屏风,看到了坐在上首罗汉床上的白老夫人和站在她身边的朱氏几人。
朱氏穿一身月白曲水缠枝莲纹细棉长褙子,头发全都梳了起来,只插一根青玉簪子,比平日里请安时穿的朴素很多。
孟椒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了罗汉床另一边,笑着问:“不知白老夫人找我何事?”
白老夫人没想到孟椒这般作态,神色有些不满,站在她身后的嬷嬷立马发作,“四夫人,咱们老夫人好歹是你长辈,咱家大娘子哪次不是恭恭敬敬的,你怎么敢如此无礼,不行礼就坐下了?”
“放肆!”
陈霜早就不满了,直接呵斥,“你是什么狗东西?连我家娘子也敢骂?”
“我家娘子有诰命在身,咱们府里也只有老夫人可以受得起娘子的礼,不知白老夫人是几品诰命?”
“至于你家的大娘子,且不说那时候四爷还没有那么高的职位,就算人还活着,你家老夫人也不应该受那礼,真如你所说每次都恭恭敬敬过来请安,那才是蔑视王法,惹人笑话。”
“你……”
白老夫人脸色一变,原以为能借此拿捏住孟椒短处,没想到孟椒还有诰命在身,心里暗恨,这些本应该都是她女儿的。怕嬷嬷说多了吃亏,便道:“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看向孟椒,皱眉道:“我找你过来自然是有事的,四夫人架子大,难得请得动人,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嫁给四爷也有一段时间,这些本不应该我来教你,只是你出身低微,有些事可能不知道,女子出嫁从夫,开枝散叶是本分。听说你曾经落过一个孩子,以后很难再有身孕……”
孟椒听到这里,突然笑了,“白老夫人消息倒是灵通。”
说着还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朱氏。
朱氏吓得低下头。
白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我就五郎这一个孙儿,自然要为他打算。四房只有五郎一个孩子,到底还是有些冷清了,你既然嫁给了四爷,就该为他考虑,不该将他一个人独占着。”
孟椒平静道:“四爷去哪儿我又管不着,这事我婆母都没说,也不知白老夫人操的哪份心?”
白老夫人用力拍在小几上,沉下脸道:“要不是看在你是五郎名义母亲的份上,我何至于说这些?四爷忙着外面,后院的事你不管谁管?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女儿当初还在的时候就能给四爷纳妾,你怎么就不行了?你既然不能生育,何苦霸占着四房夫人的名头?”
“想我那女儿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也是出口成章的才女,你一个粗鄙的平民女怎敢……”
孟椒脸色一沉,将手边的青花瓷茶盏往地上一砸,发出“砰——”一声惊响,她站起身俯视看着人,“白老夫人,我本想敬着您是长辈,不愿跟你计较,但你似乎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这里是萧府,不是你白家。你女儿不是我害死的,少用她来拿捏我。我是萧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是名正言顺的四夫人,我做事,我婆母可以说,四爷可以说,我父母也可以说,唯独你不行。”
“少在这里摆长辈架子,你算哪门子的长辈?你没生我养我,四爷也不靠着你吃喝,你哪儿来的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话?笑话。”
说完一甩袖子,“我们走。”
直接带着人出去了。
“你……你……”
白老夫人气得脸发白,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她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嬷嬷赶紧上前给白老夫人顺气,哄着道:“老夫人别气,这就是个山野农妇,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话还没说完,外面的婢女就着急跑进来,“不好了,老夫人,四夫人在门口晕倒了。”
“什么?”
嬷嬷大惊,忙看向白老夫人,顿时急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老夫人也有些慌了,忙按住自己额角,往上翻白眼,“快,快去传大夫,就说我也被气晕了。”
“哎哎哎。”
屋子里又是一通忙乱。
玉樨堂那边,王氏听到孟椒被白家那老婆子气晕了,差点笑出声,只是还没高兴多久,婢女就又进来禀报,说许大夫诊出四夫人有喜了,老夫人和大夫人正带着人过去。
王氏难以置信,“有喜了?这么快?”
前些日子还听说孟椒找人调理身子,以为要等个好几年呢。
婢女点头,“是四房那边传出来的,应该不差。”
这下王氏高兴不起来了,沉默了一会儿后,皱眉起身,“行了,我们也过去看看。”
等她带着人走到四房院子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嬷嬷,不确定问:“那是四爷?”
嬷嬷心里也疑惑,不是说四爷跟着陛下去秋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好像是四爷。”
王氏抿了抿唇,随即哼了一声,“这孟氏也真是好命。”
屋里,孟椒躺在床上,看到四爷掀开帘子进来,有些惊讶,手撑在褥子上作势要起来,萧言卿忙上前将人按住,扯开旁边的浮光锦帐幔坐下。
方才许大夫过来了,花云将帐幔放下,看到四爷过来,赶紧将帐幔重新挂好。
萧言卿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孟椒,人躺在银红色五蝠捧寿缎面被褥里,他觉得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温声安抚着,“你躺着就好,我就在这里。”
萧言卿穿着一身石青色竹叶纹圆领长袍,白色的袖口染着尘。
孟椒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着寒气,便知他可能是骑马着急赶回来的,疑惑问:“四爷,你怎么回来了?”
萧言卿身后的萧老夫人上前一步道:“老四,你回来的正好,那白氏母亲我也实在不知如何应对,有什么话还是你跟她说清楚比较好。”
“刚才许大夫来看过了,椒娘身子并无大碍,需要多多休息,这一胎怀上不容易,日后就不用来正院请安了。”
萧言卿握着孟椒的手略紧几分,他垂下眸子,轻轻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不是孟椒的错觉,她觉得四爷似乎有些不高兴。
老四既然在这里,萧老夫人和范氏就不好多留了,两人吩咐两句便走了。回到正院后,萧老夫人还是有些后怕,她是真没想到孟椒已经有了身孕,若是出了事,她也有责任,想到这里,忙让杨嬷嬷去私库里拿一些补品给四房送去。
杨嬷嬷应了一声,她亲自去私库里挑了人参、灵芝、燕窝等送了过去,只是很快她又愁着脸回了正院,跟萧老夫人说,“四爷没要,说他私库里有这些,让老夫人留着自己用,心意领了。”
萧老夫人一怔,随即诧异看向杨嬷嬷,“他这是……与我置上气了?”
杨嬷嬷不知道该怎么说,老夫人这次做的确实有些不太合适,大夫人和三夫人躲着那白家老夫人还能说得过去,老夫人也躲着看热闹,让四夫人一个人去面对那不讲理的货。幸好没出事,若是出了事,后果简直不敢想。
这事要是发生在三房,老夫人定然不会这般撒手不管。
萧老夫人皱眉,“这又不是我的过错,那白家老婆子什么德行他不知道?”
心里也有气。
杨嬷嬷宽慰她,“老夫人莫气,四爷也是着急了。”
萧言卿确实着急了,让人把刘老先生叫过来,确定孟椒真的无碍后,才松了口气。
待孟椒歇下,他将陈霜几个叫到外间询问,陈霜不敢隐瞒,将白老夫人来了府里后对孟椒说的话一五一十说了。
萧言卿坐在罗汉床上,面色有些冷,他左手搭在旁边几子上,热茶将他的手背烫红了似乎也没知觉。陈霜说完站在原地,交握在身前的手微微出汗,觉得这样的四爷有些可怕。
屋子里静谧一片,好一会儿后,他才让几人下去,重新回到里间,他坐在床边看着孟椒,孟椒察觉到了,睁开一双清亮的眸子看他。
他有些好笑,“怎么没睡?”
孟椒摇摇头,白皙的小脸往被子里藏了藏,小声道:“夫君,你别担心,其实我是装晕的。”
说完脸红了红,“你不在家,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就想着装晕避一避。”
萧言卿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开,嗯了一声,声音温和道:“还不算太笨,只是下次不能……”
想说下次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但想了想,改口道:“没有下次了,你安心养着身子便好,这次让你受委屈了。”
孟椒再次摇摇头,认真道:“没有委屈,我没四爷想的那般柔弱。”
萧言卿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松开。
今早接到信时,他就预感到不好,跟陛下辞别后就直奔回府,在前院听到孟椒晕倒、许大夫诊出有孕时,心口骤然停了一瞬,直到看到孟椒人好好的躺在床上,他才松了口气。
他很害怕,若是孟椒出事了怎么办?他现在好像有些依赖她了。
第49章 平静
当天夜里, 白老夫人祖孙三人就坐上马车被送走了,一同的还有朱氏。
正院的萧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顿了顿, 不确定的问杨嬷嬷, “真送走了?”
她没想到老四手段这么果断,那毕竟是白氏的母亲, 五郎的外祖母。
到底是她看轻了孟椒在老四心中份量。
杨嬷嬷扶着她从佛堂里出来, 掀开帘子点点头, “四爷亲自过去了一趟,不知说了什么, 就安排好马车送走了人, 听说上午白老夫人将朱氏也叫过去了,四爷可能迁怒,让朱氏一并跟着离开。”
“也是活该,那白老夫人上午跟四夫人说她不能有孕, 逼着她给四爷纳妾,还拿白氏打压四夫人, 也难怪四夫人气晕了过去。”
萧老夫人没说话, 暗黄的灯光落在她身上, 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直到进了卧室, 她才突然开口, “蓉娘, 你说老四他是不是因为这次的事记恨上我了?”
虽然是询问, 但她心里清楚,老四这次是真气着了。
叹了口气, “我年纪大了,如今只想一家和和美美的,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对不住老四。”
杨嬷嬷不好说实话,只温声哄着道:“老夫人也不容易,四爷会懂的。”
萧老夫人无奈摇摇头,“晚了。”
也不知是晚了意识到这些,还是觉得现在弥补四爷有些晚了。
杨嬷嬷摘下她发间的银梳,看着镜子里老夫人苍老的面容,心想,人都是这样,一到老了就开始后悔。她后悔年轻时候没生个自己的孩子,老夫人开始后悔以前不关心四爷。
可是后悔也没用,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