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陆隽因彻夜难眠,天不亮就去衙门解决残余的案子。
新县令虽是交州人,但他原是在象郡做县尉大人,他同样要把手头的事处理完,加之要坐马车赶路,最迟于月底上任。
观言吟着小曲儿,去陆隽的书房送信。
虞雪怜的书信每隔两个月有一封。
陆隽接了书信,便看见教坊司封条被揭的字眼。
这封书信落笔写的日子是七月廿九,他书房的黄历已经撕到了十月廿二。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把信笺捏皱巴了。
陆隽有些不安。
……
一夜风雨,刺骨的凉。
虞雪怜收到淮阳郡主的帖子,邀她去画舫围炉煮茶,赏湖闲谈。
淮阳郡主跟梁德海成亲有三个月了,饶是郡主瞧梁德海不顺眼,当下拜了天地,即是新婚夫妻,出门在外,总不能灭夫君的威风。
这画舫是梁德海斥金买的,船身至船尾足有十尺。
“怜娘,这船上现在就剩你一人是女娘。”淮阳郡主翘着手指,拎茶盖晃了晃,笑说,“你看,我之前还能跟你站在同一阵营,可现在不能了,我竟也是夫人了。”
虞雪怜不介意淮阳郡主打趣她,她道:“寺庙的方丈说,我的婚事要晚一些,不能急。”
淮阳郡主嫣然问道:“怜娘不急着嫁人,心里是已装着郎君了”
虞雪怜笑道:“淮阳郡主怎么单审我一人莫要冷落了别的娘子。”
此言一出,坐她旁边的娘子说:“怜娘拿我们当靶子可不好,淮阳郡主审你,并无道理,谁让这艘船上,唯独你一人是女娘呢。”
淮阳郡主她们痴痴地笑着。
“行了,咱们要让让怜娘,不说她的玩笑。”
“那说些什么”
“你们成亲那夜,叫夫君看避火图了么这避火图怎的不让他们郎君成亲前看一看,咱们倒是学会那图上的东西了,可我夫君蠢笨,半宿才办成,给我气得够呛。”
嫁为人妇,女娘梳的发髻要换,着装要变,闺房的密事也转为房事之乐。
听得虞雪怜脸红耳热。
“啊呀——”淮阳郡主敲了一下桌案,道,“你们忘了怜娘在这儿吗,收敛点,不要说羞人的事。”
虞雪怜坐不住了,她找借口说要出去透透气。
她站在画舫上,看着湖水对岸。这一片湖在金陵城外,岸边的不远处,有一排排的草舍人家。
虞雪怜思量一番,陆隽应该快回金陵了。
下了画舫,虞雪怜跟淮阳郡主她们道别。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马夫忽然勒紧缰绳,长吁了一声。
“娘子,是陆大人。”
虞雪怜掀起车帘,探头去看,只见陆隽骑着马,穿一身月白锦袍,眉目在与她对视后才渐渐舒展。
“陆大人”虞雪怜讶异地问,“你独自一人回来的吗是有急事”
陆隽选了一匹良驹,它温顺的提起蹄子,走近马车。
“新县令上任的当天,陆某启程回的金陵。”
“那郑管家和观言他们呢”
陆隽说:“他们坐马车,要过些时日回来。”
虞雪怜若有所思,陆隽既独自回来,想来是有急事。
她再看向他,觑见陆隽的眼窝泛青,明显是夜里没歇息好。
“虞姑娘带护身符了吗”陆隽问。
虞雪怜低下眼帘,取出荷包里装的护身符,道:“我一直带着。”
那天在崇福寺,陆隽把护身符送给她,他说这是向方丈求的。
若细致地看,跟母亲和嫂嫂求的确实不太一样。陆隽为她求的护身符,即使他不叮嘱,她也会贴身带着。
陆隽见护身符在虞雪怜的掌心放着,他随之觉得安稳了。
仅这一瞬,他宁愿相信世间有神佛,若有神佛,这枚护身符便有灵性,可护得穗穗的平安。
纵使这护身符是无用的废纸。
他亦可做得她的护身符,护她周全。
虞雪怜迟钝地问:“陆大人怎知我在这里”
陆隽说:“陆某来办急事。”
“是何事”
“回来娶虞姑娘。”
虞雪怜惊诧陆隽的措辞如此直白。
但她又欢喜,她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何模样,只知道她在笑,就因陆隽的这一句话。
第93章 成婚
风吹散云团,湛蓝的天,明晃晃的,让人只得眯着眼。
陆隽跟马车下了山坡,虞雪怜把车帘卷起,问他在路上赶了多少时日。
从苍梧郡骑马至金陵,陆隽用了一个半月,是要比坐马车快一些。
若非怕把马累着伤着,他夜里也不会停歇。
刚进金陵城,陆隽便去了镇国将军府,丁管家瞧见他,以为犯了老花眼,愣在府门前好一会儿。
直到陆隽问他,虞姑娘去了何处,丁管家才回神。
一切尘埃落定,陆隽送虞雪怜到镇国将军府,随即去见虞牧。
虞牧惊讶陆隽独自回了金陵,毕竟在他眼里,陆隽办事稳重,跟莽撞的毛头小子不一样。
陆隽向虞牧说起苍梧郡的见闻,虞牧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他思忖着,得此人做女婿,是叫人安心。
踏实,肩膀挑得起重担。
虽然虞牧至今没弄明白陆隽是怎么对女儿生情的,但转念一想,婚事有时来得就是难以捉摸。
陆隽既回来了,该再去找先生算一算婚事的日子。
先前虞雪怜和陆隽交换庚帖,可圣上调任的旨意下来,要走的流程就停滞着。
因陆隽双亲不在,虞鸿则常把陆隽叫到府邸商量。
久而久之,陆隽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府邸的丫鬟婆子一见他,亲切地上前道一声姑爷。
虞鸿将婚期定在了明年仲夏,五月十二。
又入孟冬,陆府墙角的蟹爪兰开花了,小厮坐在板凳上,浣洗着衣袍。
房内,虞雪怜脱了斗篷,把它搭在木架。
“陆大人,我送你的手膏,涂了吗”虞雪怜走到书案旁,俯身看陆隽执笔的手。
她今日来陆府送鲫鱼和山药糕,左右不过是找个借口见陆隽。
陆隽到她府上,其实鲜少有机会见她。爹爹要找他商议婚事,一谈便是两个时辰,接着或是用膳,或是不作停留就要走。
唯有她到陆府,方能多说两句话。
陆隽放下毛笔,手伸在虞雪怜面前,道:“请虞姑娘检查。”
虞雪怜听陆隽语气严肃,轻笑道:“若是成婚了,陆大人也要如此待我吗”
待她如高他一级的官大人似的,她问什么,他都正经地回答她。
陆隽抿唇,问:“虞姑娘不想如此”
虞雪怜摇头,说:“陆大人这般很好,我喜欢。”
愈是见惯他克己复礼,严谨的对待任何事,愈衬得他的荒唐、逾越、放纵,甚是难能可贵。
陆隽收起案上的竹简,在这方面,他猜不透虞雪怜的喜好。
“陆大人,忙完了吗”虞雪怜绕过书案,拉近了和陆隽的距离,她的手放在陆隽的座椅上。
陆隽眉心突跳,他侧目看向她。
她脱去斗篷,里边仅是一件单薄的齐腰襦裙。
他牵起她的手,很凉。
“冷吗”
“不冷。”
“你在说谎。”
虞雪怜一时说不出话,心虚地躲避他的眼神。
半晌,她解释道:“那件斗篷在房里穿着不舒服。”
“明日换厚一些的襦裙。”陆隽离座,横抱起她,将她放在书案边。
概因陆隽方才在书案上写字,案边是温热的。
“陆大人要做什么”虞雪怜抬头问陆隽,他站在案前,却让她坐在这上面……
书案明明是他用来写字读书的。
“让虞姑娘检查陆某涂抹手膏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