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黄父暴打了一顿。
应该是打骨折了,总之……现在他起不来床了!
蒋家人这才恨恨地走了。
这次唐秀芳来广州前,听说蒋二已经火速结婚了,对方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比蒋二大两岁,据说彩礼只花了二百块钱。
唐秀芳说到这儿,歇了口气,喝了一口水。
关春玲一脸艳羡,“秀芳姐你好厉害。”
红姐也羡慕,但更恨自己心软,“其实我在外面也好厉害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去看到他们,我心里莫名会觉得害怕,总觉得他们是养我长大的人,我、我狠不起心肠……”
唐秀芳休息片刻,笑道:“你们以为这就完了?那怎么行?我还没报黄老三卖我女儿的仇呢!”
人人都睁大了眼睛。
唐秀芳继续讲了起来。
蒋家人不是报复回去了吗?
黄家人现在居无定所,可怜得很哪!
黄家人还没分家,是一个大家族住在一起。
黄爱萍家是三房,上面有两个伯伯,下面有一个叔叔。
黄父的前妻生了一个女儿,后来才娶的唐秀芳。唐秀芳进门后只生了黄爱萍一个,后来黄爱萍十岁那年,由黄奶奶做主,把大房的一个儿子过继了过来。
妯娌间的斗法,婆媳不合,前头原配生的继女一天到晚都不安份……
唐秀芳烦得不行。
所以,她全部希望都押在女儿黄爱萍身上。
现在黄父要卖女儿……
她为什么还要忍?
唐秀芳去求了所有黄家的亲朋好友。
所有的!
连大房二房四房的姻亲、姻亲家的亲朋好友,她全找了!
她找这些人,是以黄父的名义找这些人借钱,说家没了,得借钱盖房子,要给她男人治病,她还正儿八经写了欠条给他们!
当然了,她签的全是黄父的名字。
她借到了一万多块!
然后,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翻查字典,写下一张字条,只说丈夫瘫了,需要医药费,所以她得出去找工挣钱。
等她挣到了钱,就回来医治丈夫。
然后她拿着那一万钱……跑了!
听到这儿,人人目瞪口呆。
唐秀芳笑眯眯地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拿了钱就跑……不地道,是吧?”
“毕竟黄家可不是一个人遭殃呢!一大家子,上哪儿去住?这大过年的,他们吃什么……想去找亲戚朋友借钱……不好意思,已经被我借光了呢!”
“但我必须要这么做,哪怕是背个骂名!”
“因为,我要逼爱萍她爸先开口提出离婚!”
唐秀芳拿着一万多块钱,先去了省城的妹妹家。
妹妹两口子正为了她的事儿闹离婚呢!
妹妹一心向着姐姐,骂丈夫:当时我外甥女儿都那样了!不得先让孩子去看看伤?你好歹先让孩子住了院再说,我也没那么生气啊!
妹夫胆子小怕惹事儿,觉得委屈得不得了:可当时公安都已经打电话来了,还说出了我的名字、我的工作单位,我要是不说,他们闹到我单位去,我丢工作了怎么办?
唐秀芳也没说自己从婆家搞了一万块钱,目前正在潜逃中。
她只是和妹妹妹夫推心置腹的谈起自己的处境。
妹妹妹夫听说姐夫那么无耻,惊呆了。
妹妹悔恨不已,妹夫心里也难受……
于是唐秀芳给了妹夫一个任务——让他去一趟桐叶镇,劝黄父和她离婚。
唐秀芳又告诉妹夫,“我只想让你去跟他说说这事儿,他肯不肯离,那是他的事儿。只要你说了,我就感谢你。”
因为她妹夫是省城政府职能部门的普通科员,但只要她妹夫去劝离了,落在乡下人眼里,就是有份量的。
妹夫虽然觉得这可能会是一场鸿门宴,可想着大姨姐的悲惨遭遇,又觉得外甥女儿年纪轻轻伤成那样,确实可怜,便答应了。
唐秀芳盯着妹夫走的,然后她才来了广州。
红姐好奇地问道:“秀芳,你……你这么做,小黄她爸爸就肯离婚啊?”她没有正儿八经结过婚,也没有感受过农村姻亲、邻里之间的关系网的厉害,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关春玲却一脸佩服地看着唐秀芳,回答了红姐的话,“他会,他一定会。”
说着,关春玲细细分析给红姐听:
“你想啊,只要他还认秀芳姐是老婆,他就必须要把那一万块钱还出去……可他还得起吗?”
“而且秀芳姐还去找了大房、二房和四房的姻亲借了钱!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现在瘫了啊,他动不了!你以为谁会来照顾他?靠他哥哥弟弟?这不可能,最多只能靠他娘、或者那个过继得来的孩子,来侍候一下他的屎尿。”
“但是,做饭啊烧水啊,这些事儿可只能靠其他几房女人们的帮忙!”
“对了月月,这一招叫、叫什么来着……”
乖乖坐在一旁认真吃瓜的关月旖啊了一声,很快接上,“……这叫釜底抽薪!”
“对!”关春玲说道,“釜底抽薪!!”
红姐看着关月旖,笑着直点头,“我月月又乖又聪明!”
关春玲白了红姐一眼,嗔怪道:“你就惯着她吧!”
“我乐意!”红姐回嘴道。
唐秀芳笑道:“我现在呢就是晾着他,我啥也不管。先这么过上三五个月,先熬走他半条命!然后我再回去和他谈条件,他肯离,那我俩就离,我甚至可以把那一万块钱给他啊,反正欠条上也是他名字。当然了,我也可以当着他的面把钱还给大家……这些都可以谈,都是条件嘛!”
“他要是不想离,非要拖着我……那我就跑呗,反正我手里有一万多块,我多快活啊!”
“我也不怕公安来找我,谁让我和黄老三是夫妻呢,这是我们家庭的内部矛盾,他们公安管不着!”
“至于钱么,只要他肯离,我就愿意和他谈,也同意还钱!”唐秀芳理直气壮地说道。
大家齐齐吐出一口气。
关春玲由衷地说道:“秀芳姐,你真厉害!”
唐秀芳拍了拍关春玲的手,“我俩呢,是各有各的不幸……”
“我比你强的地方是,我娘家还算靠得住,你啊是婆家娘家都靠不住。”
“你比我强的地方是,你再苦再累,挣到的钱全是你和女儿的。”
“你俩吃饱了,就是笑眯眯的。我呢是要侍候一大家子还护不住女儿,吃了一肚子气还得笑眯眯的……”
关春玲说道:“没事啊,现在不是慢慢的越来越好了嘛!”
红姐还是不太懂,“哎,你们那儿怎么个离婚法?我爸我妈,我弟我妹结婚都没领证的……难道就是两口子说一声我们离了,这就离了?”
关春玲也不懂,“那我不知道,我也没离婚,但是月月她爸死了……我是寡妇。”
唐秀芳说道:“嗐,我们那个年代啊,谁结婚去登记?没有的!结婚就是两家人一起摆个酒,请亲戚朋友邻居吃顿饭……”
“我可是去民政局问过了!像我们没领过结婚证的,去了民政局人家也不给办离婚啊,因为你也证明不了你和结婚了是吧。”
“但前年不是搞了那个户籍制度嘛!那会儿就已经登记我和爱萍她爸的夫妻关系。民政局说了,我们要离婚,让村里开个证明过来,说我们感情破裂,然后村委会准予离婚,再拿着大户口簿和证明信去民政局,民政局在大户簿上找到我和爱萍她爸的那一栏,在婚姻状况那一栏上盖个‘离异’的章子,这就算离婚了。”
众人恍然大悟。
红姐又感叹,“秀芳,你好厉害啊,连这个都打听清楚了。”
唐秀芳笑道,“我厉害的可不止这一点啊!我啊,连爱萍休学和复读的事儿都已经办好了!”
黄爱萍大吃一惊,“妈!”
红姐也好奇地问,“秀芳姐,你就不能让爱萍继续在师范读书吗?”
这回连老邱都忍不住笑了,“阿红啊,虽然我也没孩子,可我知道,爱萍就是她妈妈的软肋,谁都知道抓住了孩子就摁住了娘。她那个畜牲不如的爹想要拿捏老婆,直接去师范门口守着就行。你想想,你要是当娘的,你孩子已经被人从校门口绑走了一回,你就不怕她爹再绑走她一回?”
红姐一时语塞。
唐秀芳告诉女儿,
她找去了师范学校,把女儿遇到的事,告诉了校领导。
还要多亏了黄父,之前为了配合蒋家去抓人,还闹到了学校去。
但发生这样的事,学校肯定是站在学生这一边的。
现在唐秀芳哭着去找学校领导,学校领导就语蔫不详地教她一个办法:
先给孩子办休学,办完休学后,立刻把孩子的户口迁到她姨妈家去挂着,然后以复读生的名义报名高考,再去学校办理退学,同时要补齐国家为师范生提供的资金补助。
这么一来,将来孩子高考考上了,户口会迁到新学校去,也不会再继续挂在姨妈家。
正好唐秀芳的妹妹正为了帮不上姐姐、又没顾上外甥女而愧疚得要死,听姐姐说要让外甥女暂时挂户口,一口应下。
说到这儿,唐秀芳也算是将心里所有的枷锁全都甩开了。
她抱住女儿,心满意足地说道:“萍儿啊,我们娘俩儿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以后我俩也会像月月和她妈妈一样,不管以后我们多苦多累,今后也全都是为了我们自己!”
黄爱萍哭着点头。
关春玲说道:“这样大喜的日子,我们一定要摆上一桌!”
红姐幽怨地说道:“哼,也是因为你有新铺子,就忘了旧铺子吧?”
关春玲笑得花枝乱颤,“红姐你别这样,我人还在这里啊!”
唐秀芳忙问是怎么回事。
关月旖笑着说道:“我妈在我们学校附近租了个铺子!这几天已经可以搬过去了!”
黄爱萍不敢张大了嘴说话,只好小小声解释:“妈,关妈妈现在的铺子是她和红姨买的!然后关妈妈还在月月的学校附近租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