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了,现在的张建新处于比较放松的状态,
所以他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关月旖刚挑起来的一筷子面条,犹豫片刻——
面条又滑回了汤碗里。
她索性把筷子横放在碗上,开门见山地说道:“张建新,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家里的事儿?”
看得出来,张建新眼里的光,瞬间熄灭。
“我家里……没什么事啊。”他慢吞吞地说着,整个人的情绪一下子down了下来。
关月旖认真说道:“张建新,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可以分享很多情绪的朋友。”
张建新怔怔地看着她,张了张嘴——
终是沉默了下来。
关月旖有些失望。
不知为何——
她觉得有些委屈。
她深呼吸,然后正色说道:“如果你没什么想要和我说的话……”
张建新的面色瞬间惨白。
他心想,和她连朋友都做不成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吗?
然后,他听到她继续说道:“……那就由我来说吧!”
张建新愣住。
关月旖一字一句地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也有可能是你完全不相信的。”
“但是张建新,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两件事。”
“一是认真考虑我说的话,”
“二是认真考虑你自己的未来。”
“成吗?”
张建新一脸茫然。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月月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带着这么严肃的表情和他说话。
出什么事了吗?
关月旖慢慢地把昨天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她看到了汪见雪的父亲姜书远,姜书远和张建新长得一模一样儿;
——姜书远说,汪见雪很突然地得了尿毒症中晚期;
——张建新的姑妈也赶来了,并且和姜书远搭上了话,姜书远甚至还在感谢张护士殷勤照顾汪见雪;
——张护士找张建新的原因,是张建新大哥生病了,妈妈身体也不好,所以家里人要他回去……
——她回家以后把事情告诉了妈妈和阿大,现在阿大已经去了赣省的F市,着手调查张家人是不是张护士说的那样,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儿,所以必须要让张建新回去处理的……
她说完以后,
张建新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看得出来,他很茫然,甚至已经开始魂游天外。
关月旖喊他,“张建新?”
良久,张建新的眼神才开始慢慢聚焦。
他虚弱地说道:“月月,我头晕。”
关月旖静默片刻,眼圈儿红了。
她走过去,把张建新扶了起来,又扶着他走到了小卖部的柜台后头——她妈妈在这里放了一张行军床,是给阿大睡的。
铺盖也齐全。
张建新很乖很乖。
他顺从关月旖的指挥,坐在行军床上,
又慢慢躺了下去,睡直了。
他将双手交叠放在心口处,闭上了眼睛。
他好像想睡觉。
半晌,他又睁开眼,弱弱地喊道:“月月……月月救我!救命啊,我、我喘不过气了……”
关月旖哽咽着把他的手、从他的心口处拿开,放在身体两侧。
张建新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睁着一双泪眼,对她说道:“月月,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好可怕啊!我梦到你告诉我说,我、我不是我家里的孩子,我……我是她们抱养来的孩子。”
关月旖道:“可能是我胡说的。”
张建新乖乖“嗯”了一声,“对,是你胡说的。”
关月旖没能忍住,卟哧一声,含泪笑了。
“张建新,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她又问他。
张建新愣愣地看着她。
他突然哭出了声音,“谢谢你!谢谢你月月……”
关月旖愣住。
她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太崩溃了是吗?
怎么突然谢起来她来了?
张建新哭了好一会儿,才努力透过眼泪想要看清她的模样儿,说道:“月月,谢谢你刚才说的‘我们’这两个字,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
“谢谢阿大为了我来回奔波,”
“也要谢谢关妈妈,我懂——如果不是她发了话,阿大不会多管闲事。”
“谢谢……”
关月旖又觉得眼睛有些热热的。
她别过脸去,却不经意看到货架放着一袋被妹妹拆开了的利是糖。
利是糖也是广东特产。
它的口感介乎于奶糖与酥糖之间,很好吃。
不过,妈妈不准妹妹吃太多,怕她蛀牙。
所以这包糖已经拆开很久了。
关月旖从袋子里抓出一把利是糖,她自己留了一颗,剩下的全都塞在张建新手里。
看得出来,张建新根本不想吃。
关月旖希望他吃。
甜食总是很容易给人带来愉悦感,
“张建新,你吃吧!这是利是糖,吃了它,以后你就顺顺利利,实事求是了!”关月旖说道。
张建新看着手心里堆成小山的糖果,又仔细看着糖纸印着的“利是”二字,笑了。
他剥掉糖纸,将糖块含在嘴里。
扑鼻而来的浓郁糖果香气……
令他忍不住深呼吸,
然后满口满鼻、满心满肺都染上了甜香。
这颗利是糖,似乎给了他无尽的勇气,
张建新觉得舒服多了。
他对关月旖说道:“我还是回去看看吧!”
“不行!”关月旖不同意,“万一他们绑了你,非要你给汪见雪捐胜呢?!”
张建新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心里暖暖的,眼神也柔柔的,“只要我不同意,谁也不能动我!”
关月旖气极,心想前世你的身体上是真的有疤啊!
“要不,我们还是先等一等阿大的消息吧!”关月旖说道。
这时——
有人在外头喊,“月月?月月!”
关月旖认出了这人的声音——她是电子厂的文员刘小姐啊!
刘小姐怎么来了?她不是在上班吗?
还是说,刘小姐是来小卖问买东西的?
关月旖连忙应了一声,“哎,是刘小姐吗!来了来了……”
她跑出去,果然看到刘小姐站在餐厅门口,还递给关月旖一张纸条,“月月,你家阿大打电话过来,让我转告你这两个字,说十万火急,又让你半小时以后,按照这个电话号码再打过去给他!”
关月旖说了声谢谢,一看纸条,立时倒抽一口凉气。
纸条上写着两个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那两个字是:【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