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
小张的姑姑,是市一人民医院的护士?
姜书远的表情也变得不怎么好了。
他问张建新,“小张,你姑姑……一直在市一医院工作吗?”
张建新嗯了一声。
姜书远,“她什么时候参加工作的?具体是在哪个科室当护士?”
张建新再反感姜书远,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唱反调。
于是他如实说道:“八七年以前,我姑妈张惠兰一直在市一医院工作。”
“她六五年时就已经在市一医院工作了,那会儿她是护工,临时工。”
“六七年时,她得到一个去护校进修的机会,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了两年,六九年她拿到了护校文凭,转正当了市一医院的产科护士。”
姜书远的心脏顿时停跳了几秒钟。
他面色惨白,喃喃说道:“她从六五年,到八七年……她在市一医院工作了二十多年!”
顿了顿,他又问道:“七一年五月三十一日,你姑姑……也在市一人民医院的产科工作吗?”
张建新沉默许久,又嗯了一声。
姜书远张大了嘴。
闻言,关月旖与张建新又对视了一眼。
其实关月旖很早就开始怀疑汪见雪和张建新的关系。
但,自从她知道了汪见雪的生日,又知道了张建新的生日以后,曾一度打消了他俩被抱错的念头。
因为,汪见雪说她的生日是五月八日,而张建新的生日是五月三十一日。
关月旖问姜书远,“姜叔叔,请问汪见雪的生日是哪一天?”
姜书远道:“阳历生日是五月三十一日……”
关月旖的心肝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立刻说道:“可是姜叔叔,我听汪见雪说,她的生日好像是五月初。”
姜书远摇头,说道:“汪见雪的农历生日是五月初八,家里人也一直按照传统,给她过农历生日。但是——”
他深深地看着张建新,一字一句地说道:“汪见雪的阳历生日,是一九七一年的五月三十一日……”
接下来,姜书远拼命深呼吸,问道:“小张,你、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张建新久久不语,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道:“七一年的,五月三十一日。”
姜书远瞋目裂眦!
良久,姜书远才颤着嗓子问道:“你是在医院出生的?”
“是,”张建新答道,“在F市的市一人的医院出生的。”
姜书远又问,“是凌晨时分吗?”
张建新答道:“听我二姐说,我妈是五月三十那天晚上发作的,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我应该是凌晨三四点出生的……”
顿了顿,张建新又道:“当时给我妈接生的人,就是我的姑姑张惠兰。”
姜书远用力按压住心口。
浓冽的血腥气在他心胸间疯狂翻涌,
挣扎着要从喉间涌出来……
又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
关月旖担忧地看着姜书远——
他面色惨白,然而眼尾赤红,
额头上瞬间渗出黄豆大小的冷汗,
而且整个人瑟瑟发抖,还在用力按压他的心脏位置,
看起来,他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
“姜叔叔,你……还好吗?”关月旖问道。
姜书远已经说不出话来。
关月旖又转头对坐在外头的张建新说道:“你给他倒杯热水来吧。”
张建新垂眸不语,也不动。
关月旖叹气,“去吧,倒两杯来……关键是我想喝热水。”
其实她不想喝,
真的。
八月底的天气,热得不行。
谁喝得下热水啊!
但……
姜书远的样子真的……好像分分钟就要吐血昏厥了。
听说是关月旖想喝水,张建新这才低着头站起身,去倒水了。
张建新一走——
姜书远松开了按压住心口的手,猛烈地咳起嗽来。
关月旖见他实在狼狈的样子,赶紧从行李里翻找出张建新的手帕,递给了姜书远。
姜书远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接过手帕说了声谢谢,便用手帕捂住了嘴。
他被气得咯了血。
看着手帕上的血迹……
姜书远愣住。
但让他发愣的,并不是血迹,
而是这块男式手帕的陈旧。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纸巾并不普及。
无论男女,多会准备几块手帕随身备用。
张建新的手帕被浆洗得很干净。
花纹也普通,就是男同志惯常用的格子纹。
但,手帕已经被洗得很软、很薄,根本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了,而且挂纱得比较严重,完全变了形。
不难看出,这是一个贫穷、但爱干净爱整洁的男孩子的东西。
他爱干净,所以手帕也被洗得干净,完全看不到任何一丁点污迹,甚至还透出肥皂的清新微香;
他很贫穷,所以……哪怕手帕已经残旧到这个地步,也被他小心保存至今,舍不得换。
姜书远忍不住想起来,
汪见雪一个月的零花钱就是二百块;
汪见雪的衣柜里,随便一条裙子都要三五百块钱;
汪见雪的零食,小时候是家里保姆做的各种点心,改革开放后,每天进口巧克力、糖果不断;
汪见雪从很小的时候起,冬天陪着她奶奶去北戴河泡温泉,夏天跟着她妈妈去海南游泳;
汪见雪她……
姜书远的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地砸在了手帕上。
当张建新端着两杯热水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就是这一幕:
原本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背,整个人散发出颓丧、难过的气场,还正捧着一块旧手帕默默垂泪。
再仔细一看——
姜书远手里拿着的帕子还挺眼熟,好像是他的?
张建新将两杯热水放在桌上,一杯往关月旖的方向推了推,
一杯……
他犹豫半晌,才把另一杯热水往姜书远的方向推了推。
等到姜书远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眼里的泪水已经不见了。
他神色如常,将张建新的手帕往自己兜里一揣,端起了张建新递过来的热水,还平静地对张建新说道:“谢谢。”
小心啜饮了几口热水以后,
姜书远觉得舒服多了,这才放下了杯子,又问张建新,“小张,你姑姑现在人在哪儿呢?”
张建新把头扭到了一边。
关月旖叹气,答道:“姜叔叔,是这样儿的……张惠兰现在人在广州的周镇派出所里。但我们不确定,派出所到底能关押她多久……”
姜书远一听,“小关,这是怎么回事儿?能跟我说说吗?”
其实,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
已经不存在闹个别扭,这事儿就不存在的地步。
于是关月旖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
甚至连今晚张建新和张惠兰之间的过招,也全说了,
“姜叔叔,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但这些话,只是张建新和张惠兰私下说的,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当初是张惠兰亲手换掉了两个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