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旖抿着嘴儿笑。
这个好消息,令关月旖心情舒畅。
一整天,她刷了六套卷子,连着妈妈从广州买回来的练习册也做了一些。
直到头晕脑涨,她才停了下来。
关春玲呢,是一看到女儿在认真学习,她就开心。
她生怕吵到女儿学习,出门买菜、回来做饭都是蹑手蹑脚的。
为了给女儿补充营养,关春玲今天买了只鸡回来,半只用来炖汤,半只用来做了辣子鸡。
再炒个大白菜,母女俩的晚餐就已经很丰盛了。
这个年代乡亲们养母鸡,是舍不得喂饲料的。
换个说法:凡是要花钱买的东西,是轮不到鸡来吃的。
乡下人家里养鸡,一般都用剩饭剩菜掺着糠皮、菜叶帮子之类的。
所以鸡都不大,一年养到头,能有三斤重就不错了。
这样的鸡炖煮出来的汤,味道特别鲜美。
后世那些大型养殖、吃饲料长大的快熟鸡,根本不够比的。
关月旖不吃鸡皮、不要鸡油。
撇尽浮油,撕去鸡皮以后,她开始大块朵颐。
寒冷的冬夜,关爱自己的妈妈就坐在对面,再喝上一碗滚烫鲜美的鸡汤……
天哪!
这简直就是无上的享受!
关月旖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关春玲看着空碗里被女儿撇出来黄澄澄的鸡油、还有小半碗鸡皮,不禁失笑。
这孩子,当真越来越嘴刁了!
不过,孩子挑剔点儿也好。
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就愿意这么惯着!
吃完晚饭,关月旖被妈妈拉出去散步,说不能一天到读死书,总要活动活动,看看人间烟火。
结果母女俩一出门——
关春玲就被婶子婆姨们团团围住,吵着闹着要她赶紧出摊,说往年都在她的小摊上买油炸果子当年货,便宜好吃又体面。今年关春玲不出摊了,害得她们四处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
关春玲啼笑皆非,想着距离过年也没几天了,最后她决定明天在自家院子里开一锅,炸些年货分给大家。
但她提出了要求——她家月月要学习,大家来归来,可不能吵着月月学习。
大家忙不迭地应下。
说完了正事儿,大家就开始说起了昨晚的八卦:
“春玲啊你听说了吗?昨晚陈晓霞和桐花镇的许培光在野地里鬼混,被赵五他们亲眼看到了!”
“对对对,听说当时陈晓霞儿子祁俊也在,祁俊不甘心他妈被欺负,和许培光对打,嗐呀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是许部光的对手嘛,所以他的一双手一双脚都被许培光给打断了!现在正在县人民医院住院,陈晓霞到处借钱!可怜哟听说医闻费要八百块钱……”
“哎我觉得你怎么说的那么不靠谱呢?连你都知道,祁俊是被许培光给打坏了的,那为啥陈晓霞不找许培光出钱给她儿子诊治,还要在外头找别人借钱呢?”
“这……”
“那证明有隐情嘛!”
“我听说的,跟你们说的……是相反的!我听说啊,是陈晓霞惦记着许培光是万元户,所以她来了个倒反天罡,想对许培光霸王硬上弓!结果呢,她被许培光给掀翻了,然后她倒地上的时候,把她儿子给砸坏了!”
“哟,你听来的这个说法,岂不是更劲爆?陈晓霞霸王硬上弓的时候,她儿子在一旁看着啊?”
……
大家爆发出阵阵哄笑。
本来很惋惜祁俊即将参加高考却断了手的,最后都去笑话陈晓霞了。
乡邻们正在叽叽呱呱的时候,关月旖看到了好朋友黄爱萍。
黄爱萍也看到了她,笑着扑了过来。
两个女孩抱在了一起。
黄爱萍告诉关月旖,今天她和妈妈一起来镇上置办年货。她还悄悄告诉关月旖,她妈妈这次跟着关妈妈去了一趟广州,回来以后手头宽裕了,人也开朗了很多。但她妈妈没有告诉家里人,她挣到了钱,而是把这笔钱偷偷地藏了起来。
黄爱萍说道:“月月你知道吗,我妈让我考中专,她说只要我考得上,她一定供我!”
“虽说我妈以前对我也还算可以,但没有这么好。”
“我能感觉到,她是因为和你妈妈相处了以后,才知道养女儿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我真的好开心啊!”黄爱萍眼红红地说道。
关月旖问她,家里一共几姊妹。
黄爱萍答道:“家里一共四房人,我爸老三。堂哥堂姐堂弟堂妹无数。我上面有个姐姐,是前头的大妈生的。大妈生了姐姐就去世了。我妈后来嫁过来的,只生了我一个。前几年我奶做主,把我大伯家的一个堂弟过继了过来。”
一家子务农。
她妈妈识些字,是妯娌里最有文化的,能在农闲的时候出门做点儿小生意。
也正因为这样,她妈妈意识到有文化的重要性,才力排众议地坚持要让黄爱萍上学。
家里人常为这个而吵架。
本来呢,她奶奶觉得黄爱萍十八了,何必浪费钱去读书!女孩子读再多的书,将来也是要嫁人的,还不如趁着青春少艾,说门好亲事。
一来能挣回点儿彩礼钱,贴补一下家用;二来呢,现在黄爱萍也年轻,说亲的选择余地也多些。
黄父当然愿意。
毕竟女儿嫁出去,能挣一笔彩礼不说,他还少管一个人吃饭。出了嫁的女儿吃的是婆家饭,还能帮衬娘家,这多好!
黄爱萍死活不同意。
黄妈心疼女儿,但也只是坚持让黄爱萍读到高中毕业,因为有了高中毕业证就可以出去打工了。
可自从黄妈跟着关妈结伴去了一趟广州后,想法就变了。
归家后,黄妈找黄爱萍谈话,“以后呢你不要再担惊受怕了,有妈在,只要你想读书,你考得上好学校,妈就供你。”
“你同学关月旖的妈妈,那可比我们辛苦多了!她还只有月月一个女儿,她都愿意供月月读书!”
“你关妈妈说得对,这知识就是金钱。再说了,要是你能开一个好头,你考上了好学校,以后被分配到城市里,分配到好单位,过上好日子……”
“你的弟弟妹妹们就会有样学样。”
“要是你们这一代多考出去几个人,以后相互帮衬,我们这个家才能越来越好!”
黄爱萍说到这儿,眼圈都是红的,“我都不敢相信,我妈居然这么通情达理!月月,我现在压力好大!我、我好怕考不上中专啊!”
“加油加油!”关月旖笑嘻嘻地说道。
虽说黄妈妈的观念有点儿小农意识,但只要目标明确、且会付诸于行动,也没啥不好。
不过——
关月旖对黄爱萍说道:“你要是想再挣一笔呢,就跟你妈说说,明天去桐花镇‘美味饭店’找许老板索要赔偿——许倩子总不能白白欺负你吧?”
“如果许老板不同意,你让你妈妈把许倩子是怎么欺负你的,一一说给去他店里用餐的客人听。”
“一准儿能让你家过个肥年!”
“如果你妈会谈判的话,搞不好能帮你挣回第一学年的中专学费出来!”
“而且开学后,许倩子也才不敢继续找你麻烦。”关月旖说道。
现在不光黄妈对关妈言听计从的,黄爱萍对关月旖也一样言听计从。
黄爱萍连连点头,说一会儿就跟她妈妈说说。
夜深了,出来遛弯的妇女们招呼着自家儿女归家。
关月旖也与黄爱萍挥手告别。
第二天,一大堆乡邻带着食材来到关家的院子里,在关春玲的指导下,做了各种各样的炸货。
当然了,大家没好意思白嫖,就凑钱买了几大桶油和煤球,约定好给关春玲留两桶油和三百个煤球,充当谢礼。
这个过程持续了四天。
住在隔壁的陈晓霞无数次想过来单独找关春玲说说话,但总也找不到机会。
急得陈晓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有一次陈晓霞急了,冲到关家的院子里大声嚷嚷,“关春玲你是有病吗?以往你年年都会做年货来卖,怎么今年不卖了?”
“你不卖就不卖,怎么还把制作方子直接告诉别人了?”
“你明知道我家小俊住院了,正是要花钱的时候……你不但一分钱不愿意借给我,你还不给我摆摊帮你卖年货挣提成的机会!”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关春玲都还没来得及回嘴,
婶子婆姨们就把陈晓霞给赶了出去,还压低了声音骂她:
“你要死啊那么大声说话干什么!吵到月月学习了你知道吗?”
“就是,是你儿子要治疗费,关春玲什么事?小俊又不是春玲生的!”
“跟你说了多少回,谁把你儿子打伤的你找谁去!你找春玲干啥?她一没伤着你儿子二不是你妈,凭啥给你儿子出医疗费!”
“你不是跟许老板好上了吗?让你那相好的出钱给你儿子治疗啊!”
“你脸怎么那么大,人家春玲欠你的啊!你这么大脸找她要钱!我们可都知道,平时啊多亏了春玲帮衬你,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能挣到钱!你还有脸怪她不做年货果子让你出摊……呸,臭不要脸!”
陈晓霞哭了,“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啊!”
“实在是小俊那边儿耽误不起……”
“我也找过许老板好多次,本来他都已经答应出四百块钱帮我儿子治疗了,可我去找他拿钱的时候,正好有人在他饭店闹事儿!好像是说,他女儿许倩子在学校里欺负同学,同学家长去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