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不知哪个男的说了一句,“呵,这老头带着一大家子二三十口人来欺负一个男青年……把人围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甩人一巴掌!要不是姜宽首长也来看热闹,无故捱了他一巴掌,你们猜猜,这一巴掌要是真打在男青年脸上了,那男青年是不是就白被打了?”
一女的也说道:“我看姜宽首长也是白捱了一记耳光啊!要不你们看,人老头老太太打了姜首长以后,一样儿的气焰嚣张!”
说这两句话的人,男的是张建新、女的是关月旖。
二人这么说,主要就是为了带节奏。
于是二人说完以后,张建新立刻拉着关月旖走到了另外一边儿。
果然,他俩说完以后,乡亲们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对啊!你们看那男青年斯斯文文的样子,你们再看这老头儿一家,个个凶神恶煞的!反正我觉得吧,相由心生!”
“对对对,不是谁声音大,谁哭得惨,谁就占理的,还得了解一下前因后果。”
“哎,我可不同意‘了解前因后果再判那房子是谁的’这样儿的说道法哈!难道这事儿不应该有个法律的划定吗?比如说,房本在谁手上,户主是谁,这房子就是谁的啊!可不是说,你住了几十年这房子就成了你的……对吧?如果真能这样儿,那我上故宫去住上几年,那故宫就是我的吗?”
“对!是这么这个理儿!”
这时,姜宽问许培桢,“你房本还没办好吗?”
许培桢道:“办好了。”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房本复印件,递了过去。
姜宽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抬眼看向许老爷子,又看了看王秀凤,“这房本上不是清清楚楚写小许的名字吗?哪儿不对了?”
许老爷子急道:“打得好!打、打……”
姜宽扶额:你能不能别打了?
许老爷子的长子许培耀开口说话了,“姜首长,事情是这样的。”
“我们家一直住在向阳街十八号四合院里……”
“我们也不知道许培桢动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我们家房子的房本搞到了手!”
“您说说,这事儿我们能不气愤吗?”
姜宽问道:“那房本上以前写着谁的名字?为什么许培桢能办过户呢?”
说着,姜宽看向了许培桢。
许培桢从善如流地解释了起来,“房本上以前写着我父亲许致修的名字。”
“我父亲于五年前因病去世,他是突发疾病导致住院的。而且去世前已经长期间昏迷不醒了,所以他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儿……”
“我是今年结婚的时候想买房,上房管局一查,才知道我父亲给我留下这么一套房子。”
“我父母一共生养了两个孩子,我兄长已经去世了,母亲也已经不在人间,我是我父亲唯一的遗产继承人。”
“我的房本儿,也是在房管所的要求下,提供了所有的齐全手续和文件,人家才给换房本儿的。这件事儿,房管所办得合规,我的文件提供得合法。”
“不然我也拿不到房本儿啊!”
老百姓们激动了,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啊!我就说了吧,不是谁喊得大声谁就有理的!这男青年有房本儿!他既然有房本儿,那房子肯定属于他!”
“就是!而且人家的房本儿,还是从他爸那儿继承来的!天经地义!”
“哎,这是不是就证明着,当年这房子还在他爸手里的时候,那老头老太太就已经霸占了?”
“你说得有道理!”
“这不就是引狼入室吗?”
“那,为什么当初这房子的老房本儿,是男青年他爸的名字呢?为啥不是老爷子的名字呢?”
“你说的对!为什么呢?”
当然了,现场的老百姓们这么说,也是因为关月旖和张建新打一枪、换一炮的在带节奏的缘故。
许培桢开口解释,“刚才打了姜首长的那位,是我的堂伯父。”
许老爷子趴在地上老泪纵横,“打得好哇……”
姜宽觉得面上的巴掌痕更疼了。
许培桢继续解释,“我的祖父、和堂伯父的父亲是嫡亲的兄弟。”
“我祖父是兄长,堂伯父的父亲是弟弟。”
“那会儿我们这一房的人多些,再加上曾祖母也是跟着我们这一房的,所以分家的时候,我们大房就分到了向阳街十八号院,二房、也就是堂伯父这一支,分到了隔壁卫阳街二十五号院。”
“当时分家没多久,叔祖父因为抽大烟,把卫阳街二十五号院子卖了……这导致我的堂伯父,就是今天打了姜首长的这位,以及我的堂六叔无处可去。”
“当时我的曾祖母还在,不忍心看着两个孙子流落街头,所以把他俩接回家里。”
“我父亲是大房的长子,少年时期就出国留学了,后来曾祖母、祖父祖母和几位亲叔叔相继离世……等到我父亲学成回国的时候,大房只剩下我爸一户了。”
“那会儿呢,我爸在研究所工作,单位希望我爸能驻在单位福利房里,我和我哥又一直住在寄宿学校,所以我们没来这边儿……”
“这大约就让堂伯父、和几位族兄觉得,被他们霸占了几十年的房子,就应该是他们的吧!”许培桢一字一句地说道。
许家人不是不想打断他,
但,现在姜宽的警卫员们,已经认出了许家人。
他们对打了人还不道歉、丝毫没有悔过之意,甚至还一个劲儿地冲着首长说“打得好”的许老爷子深恶痛绝;
并还把许家人也归于一伙。
所以,当许培桢在开口说话时,
只要许家人想要打断他,
警卫员们就用枪指着那个想说话的人。
就这样,许家人被吓得开不了口。
许培桢才能条理清晰地把话儿说个完完整整。
围观群众一听,沸腾了!
“听听!你们听听啊!刚才我就说了,哭得最大声的那个不一定占理儿!你们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
“哟,还真是许老爷子为老不尊啊……年轻的时候霸占了人家大黄大闺女,年老的时候又霸占人家的房子啊!真是臭不要脸!”
“什么什么?强占民女是什么瓜?”
“咦,刚才许家闹得那么凶,你们没上门看热闹?”
“没有呢我们住在三条巷开外,今儿出来打酱油的时候才看了这热闹……劳您仔细跟我们说说呗,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啊?”
就这样,围观群众们又捡起了先前的许倩子认祖归宗瓜,津津有味儿的吃了起来,
倒把许老爷子占房七十载的瓜给扔到了一旁。
王秀凤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幼时与许致庭订了亲,后来全家死于战火,剩了她一人,历经千辛万苦,一路靠着要饭,光着脚才来到京城,找到了许家。
当时她惶恐极了,生怕许家不认这门亲事,
那么无依无靠的她又要何去何从呢?
果然,婆母嫌弃她没有嫁妆,话里话外都有悔婚的意思。
幸好曾氏祖母心善,收留了她。
几年后,王秀凤出落得漂亮端庄,而未来的公婆却因为抽大烟而暴毙了!
又过了几年,等到王秀凤和许致庭到了婚嫁年纪,便由曾氏祖母做了主,给二人摆了喜酒拜了天地,结了婚。
王秀凤一直觉得,许家是上天恩赐给她的避风港。
这个家,给足了她安全感。
所以,哪怕丈夫各方面限制她,她也甘之若饴。
他一分钱不给她花,所以她连裤衩子、袜子都得找儿媳妇们要,但她觉得,这是许致庭会当家的表现,他攒了那么多的钱,全为了两人的晚年幸福着想;
他把她当成老妈子,整天呼呼喝喝地让她做家务、侍候他,她也觉得这是他非她不可的表现,甚至觉得他对别人的客气,那都是虚假的,只有在对着她的时候才是真实的、放松的。她坚信在他心里,她是最好的……
直到许倩子的出现,
王秀凤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早就已经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背叛了她!
亏她还像个傻子一样,从年轻到老,一直在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现在王秀凤觉得,天都塌了!
——那老头儿根本不爱她!他就是把她当成免费的保姆!
——她引以为傲的婚姻就是个笑话!现在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
——如果许培桢要收回房子的话,她根本没地儿去!
王秀凤越想越伤心,大吼道:“我不管!反正我离开这儿……就无处可去了!你们谁敢来逼我,我、我就吊死在这院子里!!!”
霎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王秀凤的身上。
这时六奶奶开了口,“大嫂子,你的儿孙都是能干人儿,就算你离了这院子,也不会太差。”
“你瞅瞅,你三个儿子都有单位,都住在单位福利房里……”
“先不说这几十年来,你的儿孙们个个月都给你和大哥上交生活费,你呢几十年一分钱没花过!就更别提,这二十来年我是怎么帮衬你们的了!”
“就算不傍着你的儿孙们住,大哥手里也有钱!你俩就现买一套房子,他手里的钱足够了!还能供着你俩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六奶奶还没说完——
许老爷子就生气了,暴喝了一声“打得好”,
围观的众人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那老头儿是不是打首长打上瘾?喊了一整天的打得好,估计他还想多打首长几巴掌。”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无缘无故打了首长……真的一点儿责任也不用背的吗?就是打了普通人,也得道个歉啥的吧?”
“可能首长要面子吧?觉得要亲民……”
“捱了打不还手才没面子!这样的话,大家都觉得打人、尤其是打当兵的不要紧!”
许老爷子被气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