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最好留给我……”
“啊对了,房子过户的事儿咱们必须抢在房管所放假前搞定啊!”
关春玲嘀咕,“沈老板,你们不用先看看房吗?”
沈老板的妹妹妹夫就站在一旁,喜气洋洋地说道:“不用看了,这宅子啊,我们来过不止一次了!以前六奶奶还住这附近的时候,我们常过来和”
“对对对,我和许越阳(许培耀长子)一块儿上小学和初中,我常来他们家玩儿!我对院子可熟悉了!之前我还跟我大舅哥说,如果他能买下这院子,那可太好了!一来呢是这院子气派,跟我大舅哥的身份比较匹配。二来呢距离我们家也不远……就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这房子不是许老爷子的,而是你俩的,哈哈哈哈!我昨天看热闹的时候才知道……”
关春玲与许培桢恍然大悟。
既然卖家对许家老宅的情况一清二楚……
倒也省去了不少解释的功夫。
于是许培桢当场就跟着沈老板去了居委会,签下了房屋买卖合同;
然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银行,沈老板打了十万到许培桢的存折里。
等到许培桢两口子再回到许家老宅时,
本来还想着要避开许倩子……
然后夫妻俩转头看了一圈儿,发现许倩子不在、大小月月也不在?!
许培耀老婆解释道:“你俩不在的时候,昨天那个男孩子(张建新)来找大月儿,大月儿带着小月儿和男孩子一块儿走了,许倩子厚着脸皮跟了去。”
关春玲心想,既然张建新在,那就不怕大小月月出事,这才安了心。
既然许倩子不在,许家人便让小孩子们在院子门口玩儿,顺利放哨、要是许倩子来了,就让赶紧大声吆喝,好给大人们提个醒儿。
然后许家人关上了大门,和许培桢两口子商议起卖房、搬家的事儿来。
本来呢,许家人还是很舍不得这幢院子的。
虽说在居委会那儿说得好好的,
许家人也意识到,房子就是许培桢的,他们住了那么多年,确实不占理儿。
但从感情上来说,确实舍不得,也不甘心。
可是,现在许培桢转告了沈老板“家具最好别搬走走”和“如果家具是老物件儿的时候还能再多给一点儿”时……
许家人心里的那点儿不甘,彻底烟消云散了!
王秀凤更是热情地领着许培桢和关春玲,一间房一间房的看,拼命地说这些床啊、柜子啊可全是古董啊!
不得不说,许家还真是祖上阔过。
关春玲看着雕花的红木厢床、样式繁复的多宝阁,好看的花盆架和整块木桌面的气派书桌……
关春玲问王秀凤,“可是大伯母,这些家具,应该本来就是我们培桢的吧?”
王秀凤愣住,面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淡了下来。
是啊,这些家具本来就是当初曾氏太奶的嫁妆,认真追究下来,当然也算是太奶留给许培桢的!
许培耀老婆也陪在一旁。
听了关春玲的质疑,她连忙解释这床这书桌确实是原来就有的,但这个架子是后来我们添置的,也是上了年头的好东西啊;还有这个小桌子也是我们自己添置的,不信你看,原来的家具是花梨木的,我们自己添置的是楠木的,这木头花纹都不一样……
就这样,大家一间房一间房的参观,将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辨认了一下。
后来,许越阳又去找他同学、也就是沈老板的妹夫说了一下,后来沈老板也过来了,大家又领着沈老板看了一圈儿……
最后,四合院里的家具,沈老板开出了十万的高价。
其中七万是给许培桢的,因为最贵重的几样家具:主卧里的梨花木的床、对开门的大柜子、书桌椅子;以及堂屋里的一对紫檀木的太师椅、一张供桌、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剩下的三万给了许家人,因为大多数都是许致庭和王秀凤张罗来的,年代没那么久远木材也不是一流的,好在造型质量也算不错。
这么一来,许家人也开心了。
他们拿出八千块钱递给许培桢,这是之前大家谈好的四十年房租;
剩下的两万二千块钱,王秀凤和许培耀三兄弟平分,每人分了五千五。
这么一来,大家都开心了。
许家人商量着要怎么搬。
因为每一房人都在老宅都有个房间,都放着点儿行李在这儿。
而沈老板的要求是——三天之内他就要收房子了!
当下,女眷们慌慌张张地收拾东西去了……
许培桢拿出那八千块钱,交给了六奶奶,“婶子,这钱你拿着,该你的!”
六奶奶迟迟不肯接。
她拼命摇头,“这哪是该我的啊!这、这明明就是他们给你的房租钱!说起来……你们大房的房子被人占了四十年,才八千块钱,确实亏啊!”
许培桢笑道:“当初您要是没告诉我,我不但亏一套房子,我连这八千块钱也拿不回来!”
“再说了,您年轻的时候没少帮扶大伯这一支……可您瞅瞅,他们可是愿意反哺您、给您养老的?”
“您别指望他们了,这钱您拿着防身用。”
“我和春玲还是那句话,您要是愿意呢,就把通州的房子租出去,然后跟着我们南下广州……和我们在一块儿啊,春玲还得倚仗着您帮着做做家务呢!”
说着,许培桢将这八千块钱塞在六奶奶手里。
六奶奶的眼泪哗哗地顺着面庞往下淌。
她哆哆嗦嗦接过许培桢递过来的钱,紧紧地攥住,连声说着谢谢,
然后她又问,“我就怕……去了那地儿我不习惯。”
许培桢和气地说道:“要是您跟着我们去了那地儿,实在是不习惯,那我送您回北京来。您别怕房子租出去了没地儿住,您上劳动胡同我的那四合院去住,我不收您钱,您帮我看着那两套房子就行。”
六奶奶一听,顿时又觉得有了盼头,“这、这……那我再想想啊!”
许培桢笑道:“行,您再想想呗。不着急,我和春玲的喜酒是大年初五那天,大概回程是大初十……您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考虑呢!”
六奶奶连连点头。
说话之间,许培桢突然发现他媳妇儿不见了?!
他喊了几声春玲,不见有人应,急了。
六奶奶也愣住,先将那八千块钱贴身收好,然后左顾右盼,“春玲儿刚才还在呢!”
“培桢!培桢你过来!”关春玲的声音隐隐约给地从院子里头传了出来。
许培桢松了口气,循着声音走进院子,又走进了里屋,最后在主卧找到了关春玲。
因着下午请了沈老板来看家具,现在整个院子都是乱七八糟的。
其实呢,这宅子大归大,平时只有王秀凤和许致庭住。如今王秀凤已经带着儿媳把她自己屋里的东西给收拾完了……
主卧里满地垃圾,乱得不行。
但关春玲正一脸的兴奋,指着那张最贵重的花梨木的厢床顶,“培桢!你看!”
许培桢顺着妻子的指点,看向了……厢床的床顶。
明清时期大户人家的床,几乎是厢式床。
一张床、就像一个独立的小屋子似的。
除了靠墙壁的一侧是实木板之外,床头床尾是半镂空雕花窗,垂下帐子,就是一个极私密又透气的空间。
厢式床也是有顶的。
顶,也是用镂空雕花窗制成。
总之,一张床就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此时关春玲指着厢床撑着床顶的一根床梁,问许培桢,“培桢你看,像吗?”
许培桢愣住。
他仔细地看着床顶的镂空雕花,只能看出大约是鱼儿跃龙门的图案?
像……
像什么?
关春玲一看许培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就知道他没看出来。
她便提醒他,“那个啊!那个……鱼吻花!”
于是许培桢就更迷糊了,“什么鱼吻花?”
这不是鲤鱼跃龙门吗?
关春玲叹气,“前些天你不是去你妈单位收拾东西了吗?”
许培桢长长地抽了一口气。
他想起来了!
是的,在他母亲的遗物中,有一枚黄铜制成的钥匙。
那把钥匙细致精巧到宛如一枚美丽的发簪。
只是,“发簪”的头部是一条极漂亮的鱼,“发簪”的尾部弯了起来,才能让人猜出那是一把钥匙。
而那柄精致钥匙的花纹,确实与这厢床上的鱼吻花花纹很像。
然后——
关春玲绕到了床后,又朝着许培桢招了招手,“你再过来看看这个!”
许培桢和六奶奶跟着关春玲走到了后头。
看了半天,二人还是没能看出什么问题来,齐齐问道:
“怎么了?”
“看什么?”
关春玲叹气。
她左右找了找,找到一根鸡毛掸子,然后倒着抓,将手柄底部指向了一处镂空处,“……看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