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就哭了。
因为,她从十三岁起,就打了耳洞,可耳洞里却塞了一辈子的茶叶梗,别说金耳环了,就是银耳环,她也没见过啊!
关春玲拿着耳环给她带上,又喊两个月月捧了镜子前一个、后一个的对照着让她看……
这金耳环可真闪亮。
简直好看死了!
许培桢还笑着对她说:“今年给您买一对耳环,明年过年的时候给您买个戒指。争取在您六十大寿前,给您配齐一整套!”
这能不让她感动吗?
当然了,让她感动的,还不止培桢一个。
春玲一天到晚都笑眯眯的,温温柔柔的,和她说话永远都是细致耐心的,还会每天和她讨论给孩子们吃啥,家长里短聊得起来,国家大事儿也能吹一吹……
大月儿安静,却很敬重她,无论手里拿着什么好吃的,第一反应就是奶奶有吗?
小月儿活泼,一天到晚奶奶长奶奶短的,有了这个小家伙啊,家里永远都是热热闹闹的。
六奶奶认真点了头,“好。”
众人愣住。
因为,以前大家也这么劝,
六奶奶只是笑,不说话。
可这一次六奶奶直接点头说好?
片刻,小月月率先欢呼了起来,“噢噢噢!六奶奶也要跟着我们一块儿去广州了!以后我许月月也是有奶奶接送的小学生啦!”
大家一怔,心想现在小学生的胜负欲,已经到了拼奶奶的地步了吗?
小月月解释道:“小月儿每天都是妈妈接送上校巴,但是嘉兰和盛钰有时候是奶奶接送、有时候是外婆接送!她们家里有很多很多亲戚的,可是小月儿只有爸爸妈妈和姐姐!小月儿想要好多好多的亲戚!”
顿了顿,小月月又解释道:“可小月不想要爱萍姐姐的爸爸那样的坏亲戚!”
众人大笑。
接下来,大人们开始商议婚礼细节,又说了下六奶奶什么时候回通州去,把那个小房子租出去,多少收点儿租金;又说了下许培桢和沈老板的房屋过户手续还差几个证明没能办下来,必须要在年后房管所一上班就赶紧办;又商量着要准备哪些北京特产带到广州去……
关月旖坐在一旁看书,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张建新。
这家伙在干啥呢?
张建新:谢cue,正在近距离观察祁俊。
是的,张建新昨天下午离开月月她们住的酒店以后,就慢悠悠地返回了许培耀家附近蹲守。
他笃定,许致庭许培光必须会厚着脸皮留下来蹭饭,
不仅仅是午饭,也有可能是晚饭也会蹭。
果然——
正如他所料,天黑时分,许致庭、许培光一众从家属大院里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许致庭正在大发脾气,“妈的!快过年了还炖一锅素萝卜豆腐给老子吃!本来还指望着能吃顿好的呢……这都已经吃了三天没油没盐的挂面了,怎么来了老大家,还让老子吃素?”
然后他对许培光说道:“培光,明儿可是除夕,不管怎么样,咱都再不能吃清水挂面了!肘子得有、鸡得有,烤鸭整一只……”
许培光的心情差到极点。
经此一战,他是面子也没了里子也没了,白月光还被人抢走了!
而他本来就是因为在老家开饭店亏了钱、经营不下去,实在走投无路才拿着这张遗嘱来北京认祖归宗的。
没想到……
不但一分钱都拿不到,他还得亏来回路费钱、住旅馆的钱和这么多人的伙食费!
于是许培光不客气地说道:“不瞒您说,您说的这些……我也想吃。可我已经没钱了,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倩子回老家去了!您要是还惦记着我妈,还想认我这个儿子,那您明天请我吃顿年夜饭吧!”
“您不认也没事儿,我看您也不缺我这个儿子。”
许致庭愣住。
准确说来,
是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许倩子下意识看了祁俊一眼,眼里流露出决以抉择的犹豫与彷徨;
陈蜡霞也焦急地看向祁俊,又担忧地看了看许培光。
许致庭勃然大怒,“不是,许培光你啥意思?”
许培光直白说道:“我在这儿一没落脚点、二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我不回老家去,我呆在这儿干什么?”
许致庭愣住。
好吧,好像儿子这么说……也有点儿道理。
“那你也得……等到过完年再说啊!”许致嘀咕道。
许致庭不是不知道许培光的困境。
但,他也有着私心。
他知道,许培光的存在,是他背叛妻子和家庭的证据;
现在妻儿恨透了他,想杀他的威风、想赶他走还叫嚣着要和他离婚各过各的……
几十年的血脉羁绊,他们不太可能啥也不管。
许致庭仗着自己是一家之主,虽然从没工作过,一分钱也没挣着,但他有的是傲骨铮铮啊!
哼,老太婆和儿孙们想为难他?
他偏不!
他就是要让她们知道,就算没有她们,他也能过得好!
许培光不就是现成的跳板吗?
“培光,你就听我的吧!”许致庭说道,“你也别嚷着现在就走……老五(许培桢)初五摆酒,而且他还是在祥鹤居那样高档的地方请客吃饭。到了那天啊,你们好好吃一顿再走,也等于是来北京见过世面了!”
然后他又安慰许培光,“明天你买个大肘子给我老人家就行……别的不用了,你们年轻吃素一点儿对身体有好处!”
见许倩子横眉怒视着他,
许致庭赶紧画个大饼给许倩子,“放心!你奶奶肯定会让人送吃的过来的!”
许倩子哼了一声,怆道:“我奶奶早死了!”
许致庭:……
许培光一众步行离去。
张建新趁着夜色的遮掩,慢吞吞跟在他们身后,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勿囵完整。
然后,他站在街角对面,亲眼看着他们一众进入了不远处的“幸福家庭旅馆”……
张建新并没有离开。
他站在幸福家庭旅馆的门口,分析着眼下的局面。
其实这一家五口的关系错综复杂。
总体说来,就是:
她爸和他妈搞上了,
他女儿和她儿子搞上了,
再加上一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儿……
真是热闹的一家啊!
张建新并不认识祁俊,
但,从各方面综合分析下来,大致可以猜出祁俊的本质就是寄生。
在张建新的梦里,祁俊就是靠着吸月月的血,才能活着体面又滋润的。
在现实世界里,月月快刀斩乱麻的斩断一切和祁俊的联系……
祁俊没办法,只能缠上了许倩子。
所以,
——想让祁俊痛苦一阵子,那就拆散祁俊和许倩子;
这可不行。
这么做风险太大。
万一祁俊失去了许倩子,掉头来纠缠月月可怎么办!
——想让祁俊痛苦一辈子,莫过于让他和许倩子牢牢锁死、然后再让他知道许倩子也没钱,让他俩当一辈子的怨偶,永远过着毫无希望、贫困潦倒还一地鸡毛的生活!
张建新点点头,大致知道要怎么做了。
首先,锁死祁俊和许倩子;
其次,把许培光搞破产!
可这两件事,看起来都很难;
而且许培光应该不会在北京呆太久。
正好这时,有人从幸福家庭旅馆里一边说话一边走了出来。
听起来,声音还挺熟悉的。
好像是祁俊?
张建新左右看看——
面前就是一条笔直的马路,这会儿他还正好站在一盏路灯下。
真是想避都避不开。
情急之下,张建新长腿一迈,跨进了绿化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