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俊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想跟许培光说点儿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话题与借口。
于是,二人沉默着回到了旅馆。
许培光直接对许致庭说道:“倩子回老家了,我打算退一间房。”
“晓霞是我朋友,她会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爸,您也去大哥(许培耀)那儿住吧!”
许致庭愣住,“你说什么?”
他一直都把许培光当成最后的底气——他和妻子儿子们博弈的底气。
其实他早就已经猜到,许培光的经济条件肯定不怎么样。
要不然,为啥他要住这么便宜的旅馆,一天三顿都是清水挂面呢?
许致庭觉得,这不重要。
反正老太婆又不知道许培光没钱!
等到再过几天老太婆消了气儿,到了年初五培桢摆酒那天,还会来不少的亲戚,到时候熟人多了,他再劝她几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肯定拉不下脸来,那么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但,他许致庭也是有尊严的。
现在他这么强硬的说不回、就不回,其实也是想给老太婆一个下马威——好让她知道,别以为所有的儿子都向着她她就能与他抗衡为敌!
就算她的儿子全都向着她,他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儿子可以倚靠。
但让许致庭万万没有想到是,
许培光居然……
抢先一步要赶他走?
“我不去,”许致庭厚着脸皮说道,“培光,你房子继续租两间。我还和你住一间,让晓霞和她儿子住一间……反正价格也不贵!再说了,今天已经是年初三了,你满打满算也就再多租两天……”
许培光打断了他的话,“我一会儿就去退一间房。”
然后他又转头吩咐陈晓霞,“你去收拾一下你那屋,把你的行李拿过来。”
陈晓霞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扭头走了。
祁俊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
许培光说到做到。
很快,他就去找旅馆前台,退掉了一间房。
许培光还把许致庭的行李也收拾好,用个小布袋装好了,递过去,“爸,您早点儿过去吧!”
许致庭被气得浑身发抖,“许培光!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许培光厌烦地说道:“您不用管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您没事儿别找我,有事儿也别找我……”
“当初您在吃香的喝辣的时候,也没管过我们母子在老家有没有吃的喝的。”
“我没得过您一分好,将来您老了也别去巴着我。”
“说到底,我也只是邱荷的儿子,又正好姓许。至于我是不是您的儿子……这就不好说了,我妈已经死了。等您百年以后,自个儿下去问她吧!”
许培光的心情特别烦躁。
气得许致庭浑身都在抖。
相对于老爷子的愤怒、不敢置信,
祁俊和母亲的反应就显得平静多了。
毕竟他们这对母子,一直依附着那对父女过活,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陈晓霞对儿子再怎么失望,也无法斩断那血脉亲缘,于是对祁俊说道:“那你先回你出租屋去吧!”
“到了初五那天,你早点儿去鹤祥居,我和你许叔在那儿等你。”
祁俊点头。
陈晓霞又交代他,“去看看还有没有理发店,你好好理个发吧,收拾一下自己。别太邋遢了。”
祁俊又点点头,去收拾了他那为数不多的行李,准备出门。
许致庭不死心,抱着小包袱还在纠缠许培光,
“培光,要不你让晓霞跟着祁俊去住出租屋啊!”
“培光,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还是我陪着你一块儿住吧!”
“真的我还有好多和你妈有关的事儿想告诉你……”
许培光不为所动,“我妈可从来也没在我面前提过您一句!”
“而且在我找上门来之前,您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可见得,您和我妈之间也没啥真情意在。”
“就不劳心您绞尽脑汁的瞎编了!”
许致庭被气了个半死,哆嗦着手指指向许培光,你你你了半天……
另一边,祁俊跟母亲说了一声,又冲着许培光说了声许叔我走了,便拿着小包袱离开了。
许致庭眼珠子一转,拎着布袋子追了出来,叫住了祁俊,“小子留步。”
祁俊站定。
许致庭清咳了几声,说道:“小子,你收留爷爷几天,帮忙爷爷渡过这个难关。以后你在北京城也多个助力。”
“旁的我不敢说,日后若是你也到了少个地方住、没有钱吃饭,爷爷也能报这一饭之恩。”
祁俊皱眉说道:“爷爷,我也很穷,穷到连自己也养不活。”
“有片瓦遮顶就行。”许致庭说道。
祁俊思忖片刻,“那您和我一块儿走吧。”
就这样,许致庭跟着祁俊走了。
两人花了快两小时,倒了几趟公共汽车,终于来到了祁俊租住的地下室。
祁俊刚掏出钥匙打开出租屋的房门,
许致庭就被这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这昏暗潮湿阴冷还泛着不洁气味的地方,大白天也需要开灯!就算开了灯,也照不亮屋子。再加上简陋到了极点的床架、残破的桌子、看起来快要散架的衣柜,以及墙角的煤炉,晾在门后细绳上破了洞的破烂男式内裤……
但,许致庭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声“卧槽这地下室是真不是用来养老鼠的”的时候,
几个从天而降、荷枪实弹的公安突然重重一脚踹开了虚掩着门!
他们神色严峻,用黑幽幽的枪口指着祁俊和许致庭,暴喝了一声:“不许动!双臂抱头,面向墙壁……蹲下!”
祁俊和许致庭被彻底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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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年初五这天,关春玲和许培桢的婚宴在鹤祥居顺利举行。
本来许培桢还特意托朋友请来一个北京电视台特别有名的主持人,请他来主持婚礼,甚至还策划着要在现场搞一起互动的小游戏。
比如说抽奖,
比如说现场猜谜,
比如说要请现场的小朋友上台表现才艺然后领取奖品什么的。
但因为关春玲怀着孩子在,许培桢害怕妻子会劳累到,想全部取消。
关春玲不同意,“这么多好玩儿的节目,撤了多可惜啊!”
关月旖拿着节目表从头到尾研究了好几一会儿,把需要新娘出席的节目给划掉了,然后把节目表递给许培桢,“阿大你再看看……其实只要把我妈也参与的节目撤掉就行。”
许培桢也认真研究了一下,认真点头。
于是,空前热闹的婚宴开始了。
由于现在还在春节假期内,大家都有空。
再加上许培桢父母、兄嫂当年做过的人情……
今天到场的宾客多得不得了。
许培桢特意交代了许氏家族里的女眷们,一定要护好关春玲。
所以婚礼现场一共有六七个女眷,啥也不干地就侍候她。
专门有人负责搬椅子——因为关春玲需要跟着许培桢一桌一桌的去敬酒,每到一桌,女眷们把椅子放下来,让关春玲坐下和老人、小孩子说说话;
专门有人负责替关春酒挡酒——大家也把话说得很明白,新娘子已经怀上了双胞胎,不能累着也不能喝酒,大家要体谅啊,大家酒水管够,我们新娘子以饮料代酒……
宾客们听说新娘子已经怀了双胎?
当下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好多结了婚还没生孩子的女人们激动了,一轰而上想要抢着和关春玲握个手,或者端了饮料过来敬关春玲一杯,希望沾沾她的喜气……
在这样欢乐喜庆的宴会上,
大约只有两人不太开心。
一是许培光,
一是陈晓霞。
许培光先前听到陈晓霞说关春玲怀孕的事儿,心里不大痛快。
但他寄望于——这是陈晓霞的嫉妒心。
或许关春玲并没有怀孕呢?
或者那个许培桢只是觊觎关春玲的美色,他俩根本没领结婚证,甚至有钱又有才华的许培桢会在年初五这一天,上演一出抛妻记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许培光就可以来英雄救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