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春玲理所当然地说道:“他那么疼他的女儿,他老婆只有更爱孩子的……指不定正在其他地方找孩子呢!”
红姐恍然大悟,“你说的太有道理了。”
关春玲的这番话,不仅说服了红姐,也让阿大目眦欲裂。
是的。
因为他太关注关春玲了,一见关春玲在和红姐聊天,还隐约听到她俩在议论他?
他马上找了块抹布,假装在擦桌子,实际上竖着耳朵听她俩的谈话。
然后,他像是被人关进了冰库里似的。
整个人凉透了。
是啊,他不记得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人,家里是干什么的。
但他很确定,他有个女儿叫月月。
月月应该……三四岁大?或者五六岁大?
那么,就像关春玲说的那样,
如果他有女儿……
那就肯定有妻子啊!
他……
已经有老婆了?
他老婆不是关春玲?!
这个残酷的认知,犹如一柄利剑,不停地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疼得他眼冒金星,泪水直飙……
“叔叔,你怎么了?”
有人扶住了他,又让他坐在圆凳上。
然后拿来一板药丸,一杯温开水,放在桌上。
阿大哆嗦着手,吃下药丸喝了水。
抬头一看——
照顾他的人是关月旖。
关春玲的女儿。
“谢谢。”阿大哑着嗓子说道。
关月旖嘻嘻一笑,“不客气呀叔叔,你吃龟苓膏吗?”
广州的夏天是真的热!
幸好红姐答应她,只要她每天都吆喝着帮糖水铺招揽生意,那么红姐就每天请她吃一份免费的甜品。
关月旖今天想吃龟苓膏。
还要在上面淋上一勺炼奶!
炼奶的浓香与甜蜜很好地中和地龟苓膏的微苦,既解暑又美味!
关月旖和红姐打过招呼,吃上了龟苓膏,正开心得眯起了眼睛时——
黄爱萍突然匆匆从外头跑了进来,“月月!”
关月旖往外头看了一眼,见黄妈妈也来了,不由得有些奇怪,“你们那么早过来干嘛?”
这还没到交班儿的时候呢!
黄爱萍说道:“我让我妈替你一会儿……月月,我俩逛街去!”
关月旖兴趣缺缺,“你在这条街上摆摊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没逛够?”
黄爱萍撅着嘴儿说:“马上开学了,我要去省城的师范报到,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呢!再说了,我也想买点儿东西捎回去给亲戚。”
说着,黄爱萍又摇晃了一下关月旖的手,“去啦去啦,你就当是陪我嘛!我知道,以后你会一直待在广州读药科院,你想来这儿逛,随时都能来,我就不一样了……以后我只能在梦里来!”
关月旖啼笑皆非,“以后寒暑假你也能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陪好友逛逛街也没什么。
“走吧走吧!正好我也想买几个发圈……”说着,关月旖收拾好了碗和勺子。
女孩子手牵着手正准备往外走——
阿大突然问道:“大月月,你高考考上了药科大学?”
关月旖愣了一下,说道:“不是啊,是逸仙大学的药科学院。”
阿大又问,“什么专业?化学制药还是临床药学?”
“化学制药,”说着,关月旖眨了眨眼,陡然睁大眼睛,惊诧地问道,“叔叔,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阿大摇摇头,只觉得头疼欲裂。
后来,关月旖和黄爱萍没能去逛街。
因为阿大晕倒了。
关春玲让女孩子们看着摊子,她和黄妈妈合力架着阿大,去了医院。
阿大又住了几天院。
然后——
他终于恢复了记忆。
两天后,关春玲过来付账、接他出院。
他提出了要求,想和她去公园走一走。
公园不远,和医院就隔了一条街。
关春玲同意了。
她买了两张荔湾湖公园票,和阿大一块儿逛了一下公园。
他组织了一下言语,一五一十地将他的个人情况全盘托出:
他叫许培桢,京城人士。
父母、兄嫂均已去世。
准确说来,是他在这世上已经没了亲人。
他一直单身,没谈过对象也没有结过婚。
小月月不是他的女儿,而是过世兄嫂的女儿。
但他和小月月感情很深。
因为兄嫂当时出了车祸,他大哥拼命护住怀孕的妻子,而大嫂挣扎着生下早产的小月月以后也撒手人寰了。
从那时起,小月月就成为了和他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
他收养了月月,叔侄俩相依为命了四年。
许培桢是做药培研究的,平时工作很忙。
但他努力克服困难,一手带大了月月。后来小月月上了幼儿园,他实在没办法每天下午四点就去接孩子,就请了一个保姆,让保姆每天接了孩子领回她家去,等他下班时他再去保姆家里接回来。
两年前,也就是小月月四岁时,由于保姆的疏忽,在幼儿园门口等了很久也无人去接的小月月失踪了……
许培桢生气归生气,也追究了保姆和幼儿园的责任。
可小月月已经不见了。
他没办法放弃女儿。
于是他向单位请了长假,一心追踪女儿的下落。
这两年来,他帮着公安局破获了不少贩卖儿童的案件,也找回不少被拐卖的儿童。
但一直没有小月月的下落。
几个月前,他辗转打听到疑似拐卖了小月月的人贩子的下落,立刻追到广州。
没想到,人贩子没找着,
他因为见义勇为,为一个被混混调戏的年轻女孩出头,和混混们发生了冲突。
然后他被打伤了后脑勺……
再然后,他就变成了浑浑噩噩被人嫌弃的流浪汉。
听了许培桢的故事,关春玲无限唏嘘。
她眼圈儿都红了,双手合什,心疼地念叨,“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小月月平安无事啊!”
她真的很心疼那个走丢的小月月。
如今这个世道,倘若是个男孩儿被拐卖,说不定还能得到养父母的垂怜。
一个女孩儿被拐卖……
十有八|九在成年前,会像她一样,成为养父母家的供血包;
成年以后……
嗯?
等等……
关春玲突然愣住。
她心想,她只是一时感伤而已,
但、但为什么她在娘家的处境,也很像是被拐卖的孩子?
这时,许培桢看着关春玲,猛然好几次深呼吸以后——
他缓缓地开了口,“春玲,在过去,我、我的一些言论和行为可能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必须向你道歉。”
“现在,我、我知道我……可能、可能很唐突,可是我、我……我还是想、我想……”他结结巴巴的,俊脸通红,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