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琢磨道,“那朕让刘喜拟一张单子,回头赏赐与你。”
陆栩生笑道,“多谢陛下。”
不过皇帝还是没有就此落心。
国公爵位的事,陆栩生本就受了委屈,这次盖世之功,就赏一点财物说不过去。
陆栩生既然是他“亲儿子”,那他这个公爹就得拿出本事来。
“朕不能让你被程明昱比下去!”皇帝严肃说,
陆栩生愣了愣,被他突如其来的坚决给吓到,
“陛下何意?”
皇帝忽然起身,在御案后踱来踱去,
“朕要给程明昱给不起的。”
陆栩生跟着起身,微躬道,“您这是打算给我长脸?”
“可不是,”皇帝立即
有了主意,
“朕封你媳妇为郡主,如此朕既长了你的脸,也不枉费你这份功勋。”
陆栩生当然是欣喜的,他宁可自己不要任何赏赐,也得给媳妇挣一份体面,
“这体面我岳丈着实给不了。”
皇帝哈哈大笑,“是吧?”拾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就这么定了。”
旨意下到礼部,被礼部驳了回来。
皇帝差点给气喷茶,“谁敢驳朕的旨意?”
礼部尚书孔云杰当然不答应封程亦安为郡主,不愿看到陆家和程家势大,于是便以“非宗亲女无封郡主前例”为由头驳了这封诏书。
皇帝知道礼部那些老臣,最是循规蹈矩,于是他改写诏书,
云南王府不是认程亦安为义女么?
让程亦安以郡主之身认云南王府为干亲,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皇帝明显是想拿程亦安捆绑住云南王府,这是朝务大局。
礼部反驳不了。
但都察院又封驳了这封诏书。
皇帝气得跳脚。
不一会,程明昱求见,恰恰云南王今日在礼部兑王府今年的份例,也听说了此事,赶忙来求见皇帝,要促成此事,这不,一前一后进了御书房。
皇帝看了一眼云南王,先问程明昱,
“程公,朕要封你女儿为郡主,是嘉奖栩生平豪强之功,你为何封驳?”
程明昱从容一揖,淡声回,
“陛下,臣不同意安安认云南王府为干亲,您若封郡主,径直以陆栩生之功勋封就是,何必搭上云南王府?至于您怕百官置喙,此事臣来料理。”
先前云南王府放话要认程亦安为干女儿,不过是口头说说,给夏芙和程亦安来往行方便之门,可如今封郡主,那就是实打实要记在云南王府,夏芙的事他还没查清楚,现在云南王妃是“夏岚”,谁知道云南王府往后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程明昱坚决不答应。
云南王顿时大怒,指着他跟皇帝道,
“陛下,封郡主得有个顺理成章的由头,这程明昱他分明就是借公济私,见不得安安唤我一声干爹。”
皇帝也看出由头来,捋须眯起眼打量程明昱,
“程公,你一向雅量,今日怎么为点小事斤斤计较来,不过是个干女儿,云南王府于安安母亲有恩,安安唤云南王一声干爹,实在是合乎常理。”
程明昱忽然撩袍跪下,神色坚决道,
“陛下,臣就这一点私心,臣什么都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自己的宝贝女儿唤别人一声干爹,至于她欠云南王府的恩情,我这个做父亲的替她还,朝廷要给云南王府的军饷,我程家担负一半。”
动不动就拿银子来砸。
皇帝扶额,很是无力。
程明昱早有后手,将户部尚书郑尚和也给拖了来。
一听要给国库省银子,郑尚书眼神蹭蹭亮了,
“陛下,应了吧。”
皇帝尚在权衡,那头云南王不甘示弱,大手一挥,
“陛下,臣治下今年收成还行,您给一半军饷就行了。”
“咳咳咳!”
司礼监掌印刘喜止不住地咳。
真是一个赛一个硬气。
于是程明昱也起身回了一揖,“那这一半也由臣来出!”
云南王背着手:“今年军饷不要了!”
众人:“......”
皇帝,郑尚书,刘喜和陆栩生面面相觑。
敢情封程亦安一个郡主,能给朝廷省这么多开销呀。
但云南王的话不能当真,真不要军饷,可不见得是好事。
每年朝廷送军饷去云南,顺带要任命官员,节制云南民政军政,否则能平白无故给钱。
程明昱早料到这一点,故而掐住了皇帝七寸。
皇帝开始劝云南王,
“云南王,滇南百姓本就赋税繁重,王爷要替朕驻守南疆,抵御外侮,岂能不从朝廷拨银子?总归呢,名义上外头也都知道安安是王妃之义女,于王府而言并不影响。”
云南王不答应。
如果夏芙真的是云南王妃,那么云南王无所顾虑,可偏偏她只是挂个名头。
一旦程亦安真能以郡主之身认云南王府为干亲,就彻底跟云南王府绑在一处,意味着他有更大把握求娶阿芙。
而且云南王敏锐觉察出程明昱这不仅仅是在跟他争“女儿”。
于是,云南王也拿出他的杀手锏,诚恳地朝皇帝一揖,
“陛下,臣是真心归服陛下,愿意替陛下守好南疆,臣实在是喜欢安安这个姑娘,王妃更是把她当命根子,请陛下成全。”
这话就是告诉皇帝,想拉拢云南王府,要给出诚意。
皇帝最开始何尝不是这个念头。
于是又为难上了。
而这个时候,程明昱却深深看了一眼云南王。
夏芙是程亦安生母,无论是干亲与否,程亦安跟云南王府这一层关系是逃不脱的。
那么云南王何以如此执着于要认安安这个女儿?
除非他觉得现有的关系不牢靠。
一个男人在什么情形下会这般没有安全感?
除非夏芙的心不在他身上....
程明昱实在是太敏锐了,心细如发,从这一短短交锋中,便嗅出了不对。
一想到夏芙与云南王之间的事恐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程明昱心潮如涌,慢慢直起腰身,如此,他更不能让安安与云南王府扯上关联。
于是这位老辣的文臣第一人,很快给皇帝献了计,
“陛下,臣突然想起王爷尚有一长子,今年二十一,还未大婚。”
聪明人,点到为止。
皇帝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程亦安毕竟不是云南王亲生女儿,这点关联能有多牢固?
还不如嫁一宗室女去云南,彻底用联姻给巩固。
云南王真的给气笑了。
不愧是都察院首座,玩心眼还真玩不过他。
无妨,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于是云南王很豪爽地放弃那个念头,
“哎呀陛下,总之,安安是我夫人女儿,干不干亲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里拿她当女儿待,有安安在京城陪着我王妃,我在云南,也好放心给陛下效忠。”
这话是告诉皇帝,有程亦安这根纽带,足够他给皇帝卖命。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朝廷给云南王府的军饷有一半归程明昱出,用来替程亦安还云南王府的恩情。
云南王捏着鼻子认了。
皇帝褒奖陆栩生之功勋,下旨封程亦安为郡主,礼部尚书还不答应怎么办,没关系,陆栩生拿着圣旨亲自去了一趟礼部,悄悄塞了一张纸团给礼部尚书。
上头有什么呢?
写着陆栩生在江南查到的一些始末,孔尚书为人清正,架不住底下孔家子弟手脚不那么干净,孔尚书脸一憋,二话不说签字盖戳,将诏书发去陆府。
程亦安当庭接旨,陆家族人纷纷来贺喜。
这可真是一份不可多得的荣耀。
陆家大摆宴席,感念圣恩。
夜里陆栩生回来,见程亦安捧着圣旨左看右看,宝贝得很,忽然觉得受再多累也值了。
于是他有模有样朝她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