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勋仰眸指着那只银雀,脆生生回道,
“回娘娘的话,此鸟名为银雀鸟,身上共有十八种颜色,是我们云南玉龙山上的神鸟,父王特命我捉来,献给陛下。”
“好,很好,云南王,这份寿礼朕很喜欢。”
旋即沐勋吹了一个口哨,雀鸟还巢,皇后看着稀奇挪不开眼,
“哟,沐小少爷这是还会训鸟?”
沐勋闻言露出一口小白牙,很得意道,“娘娘,我家个个都有本事,我爹训马,我娘训蛇,我训鸟!”
皇后顿时一惊,目光挪至娴柔明媚的夏芙身上,
“王妃会训蛇?”
这个蛇字一出,席间不少人倒抽凉气。
夏芙缓缓起身朝皇后欠身,“不过小孩子玩笑话,娘娘莫要当真。”
这话明摆着是谦虚,看来是实打实会训蛇了。
天哪,皇后悄悄捂了捂胸口。
娇滴滴的美人会驯蛇....就连皇帝都打了个寒颤,朝云南王投去佩服的一眼。
云南王瞪着儿子,
“大言不惭,”起身朝皇后道,“请娘娘恕罪。”
皇后失笑,“王爷言重,本宫很是喜欢这位少公子。”
云南王看了一眼儿子,示意他归位。
这就是云南王的目的之一,往后儿子要与夏芙留在京城过日子,让儿子多结善缘,便于宫里贵人照看他。
程亦安看了一眼爹爹,程明昱还是来时的模样,目色低垂落在食案,连坐姿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
宗亲过后,礼部尚书孔云杰上前一一将使臣给引荐。
孔云杰让南安郡王先献礼,南安郡王望着对面的陆栩生笑了笑,
“本王的贺礼最后献,且让其余友国先给陛下贺寿。”
于是从车汗国始,四境十余个国家的大使将本国最负盛名的宝贝献给皇帝,最后轮到南安郡王上场。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起身来到正中的宽台,朝皇帝拱袖道,
“陛下,我们北齐产马,皇伯父命我挑了十匹宝马献给陛下,只是本王觉得还不够,想与陆将军切磋切磋,来给陛下助兴,如何?”
就知道他来者不善。
敌国的大将打上门来了,能不应战嘛。
南安郡王笃定陆栩生不会拒绝,所以肆无忌惮。
皇帝那边脸色不怎么好看,陆栩生却已从容起身,气定神闲地上了台,
“也好,郡王要为我皇献技,陆某岂能不奉陪?”
“献技”二字,就将北齐使臣给踩下去一些。
南安郡王发现这些大晋人都挺狡猾的,很爱逞口舌之利,他不在意道,
“希望陆将军待会还能笑着说话。”
陆栩生将左手背在身后,笑道,“今日吾皇寿辰,陆某无论如何均会笑着说话,郡王毕竟是来使,来者是客,这样吧,陆某让你一只手。”
此次万寿节邀请使臣,其实是陆栩生的主意。
早在他南下金陵,消息传到北齐后,北齐便有异动,私下商议要南下侵晋,只是北齐内部还未议定,他这边火速收拾江南回了京城,打了个北齐一个措手不及。
饶是如此,北齐私下却还是走动了西域诸国与车汗,想集结联军来犯大晋,于是陆栩生决定先发制人,让皇帝借着万寿节之名,将人笼来大晋。
目的何在?
前世三年后,太子造反,北齐伙同车汗国并西域联军南下,让大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许多妇孺被掳至军营惨遭糟蹋,陆栩生愤慨不已。
既然他重生了,就不能白白活一遭,自然要趁早解除这个隐患。
彻底断了车汗国与北齐联军的可能。
陆栩生眼下提出让一只手,实则是在乱对方的军心。
南安郡王来势汹汹,过于嚣张,他不打击其气焰,倒叫其余诸国以为大晋无人。
南安郡王果然怒不可遏,气得脸皮直抽,
“陆栩生,咱们俩可不是第一次交手,你有本事一只手赢我?”
南康王死后,南安郡王含恨在心,时不时带亲兵骚扰大晋,虽然无关痛痒却也疲于应付,那时陆栩生在守孝,好几回奉命往北面迎战南安郡王,两人是老对手了。
陆栩生笑道,“那我让了一只手,即便输了你,也是情有可原嘛。”
说白了陆栩生不想跟南安郡王打。
南安郡王不能让他如意,于是也果断背去一只手,
“我也让一只,这下你无话可说。”
陆栩生还是有话说,“那这样吧,待会咱们谁动了另外一只手,就算谁输。”
南安郡王明显来找茬,他们二人功夫又不相上下,真要分胜负,还不拆了这座广寒殿,他不能让皇帝寿宴毁在这里,自然只能想法子转圜。
南安郡王才知道自己被陆栩生套进坑里,却也无可奈何,“成,我答应你。”
话落,南安郡王目露精光,赤手空拳朝陆栩生面门砸来。
看得程亦安一阵心惊肉跳,
“殿下,这个南安郡王太可恨了!”
长公主握住她冰凉的手腕,“安安别慌,陆栩生下江南,遇刺不下一百回,还能活着回来,身手肯定不赖,他不会有事。”
现场还有这么多禁卫军,自有高手坐镇,不会看着南安郡王伤及陆栩生。
程亦安一听“遇刺不下一百回”,眼神溜着长公主,“殿下,这事您信笺里可从未提过。”
又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主。
长公主讪讪抚了抚额,“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又没本事替他上阵杀敌,除了瞎担心,没有半点益处,还不如叫你在家里好吃好喝。”
程亦安竟无言以对。
虽然她帮不上忙,也不能这般没心没肺活着嘛。
这是夏芙第一次抬眸看向台上,到底是自己女婿,她显然挂心不下,悄声问云南王,
“王爷,你瞧着那郡王身手如何,栩生有胜算吗?”
她捏了捏袖下的指环。
云南王瞥了她袖口一眼,猜到她的意图,
“没有胜算,你就帮他?”
夏芙看着他没说话。
她并不是在意输赢,而是不希望女婿受伤。
陆栩生受伤,安安不好过。
云南王摇头,“三位贵人在上,你别吓着人家。”
虽说那小蛇快如闪电,一旁人发现不了,可万一真被发现了,那将是灾难现场。
沐勋看得带劲,起身趴在白玉石栏上观战。
只见前方宽台上的二人忽如闪电,忽如流光,无论南安郡王如何攻击,陆栩生左闪右躲,一直不曾离台,不叫波及底下宴席。
南安郡王很不高兴道,“陆栩生,拿出真本事,别束手束脚的!”
“这又不是你家皇帝寿宴之上,你当然不用束手束脚。”
南安郡王一拳往一旁的望柱砸去,陆栩生小腿回勾,逼得他收手,二人再度往正中纠缠而去。
南安郡王拳功夫极猛,而陆栩生呢,腿功夫更俊,使腿费腰。
长公主观战片刻,轻飘飘与程亦安说,
“你这男人腰力很不错。”
程亦安轻轻嗔了她一眼。
这都什么场合了,长公主还有心思开她的玩笑。
长公主笑,没法子,谁叫她眼光毒辣。
而台上,南安郡王越攻越猛,看那凶狠残暴的模样,似乎恨不得一拳砸碎陆栩生。
皇帝也提了两个心眼,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叫停。
就在这时,南安郡王一拳往陆
栩生腰腹袭去,陆栩生被他逼得往后仰,郡王再度横腿一扫,眼看要把陆栩生逼出宽台,千钧之际,陆栩生脚尖勾着望柱,修长的身姿几乎横在宽台之外。
这可是大好时机。
今日当众打爆陆栩生,将大大挫了大晋边军主帅的威信,让大晋皇帝颜面扫地,也算是替父王报了一半的仇,于是,安南郡王果断跃上望柱,挥右拳以泰山压顶之势朝陆栩生袭去,陆栩生飞快躲开,横身踩着石栏往东北面后撤,南安郡王逮着机会拼命跟,一脚冲陆栩生脖颈踩去。
眼看快碰到陆栩生,只见陆栩生右掌抵在一方食案,借力飞身闪开,而这个时候一张稚嫩的面孔出现在他视野里。
正是车汗国大汗第三子,承王殿下。
南安郡王才知自己上了当,火速勾住望柱往回撤,这时陆栩生的右拳已袭向他腰间。
南安郡王不得已,使出左手格挡,借力往后一退,退至宽台正中。
他看着机关算尽的陆栩生,沉声一叹,“本王输了。”
他瞟了一眼那承王殿下,承王殿下已被他方才那一拳吓得从席位滑下,闹了个没脸,正咬牙切齿瞪着他。
南安郡王暗自摇头。
陆栩生含笑一揖,“承让。”遂下了台。
大晋官员立即报以雷鸣般的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