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乔在一旁插话,
“可不是,大姐夫简直是十项全能,出身好,才貌出众,脾性还好,不仅处处体贴长姐,连着孩子也能看顾,还画的一手好丹青,坊间称他是玉面郎君。”
当年他与程亦歆青梅竹马,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程亦歆听到这里,怔怔一笑,慢慢垂下了眸。
她的丈夫在旁人眼里十全十美,就连她也挑不出一个错,她性子其实不算好,比较急,万事求全责备,他却总能顺着她,哭了他哄,骂他他也受着,过去婆婆不好处,他也能拦在跟前替她撑腰,不叫她受气。
出身也无诟病,响当当的侯府世子。
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却有一处不足为外人道。
那就是床事不大行。
刚成婚那两年,每月总有几回,顺顺利利怀了孩子,到了女儿出生后,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半年才有一回,偏偏二人感情好,这种事不好宣之于口,程亦歆一直默默忍受,心里却也急,毕竟还没个儿子。
可惜贺青云似乎并不急。
过去这一年守孝,不消说,他很坦荡地不用碰她。
如今除了服,又当如何?
老祖宗没顾上程亦歆,却是指着程亦乔道,
“你也不必羡慕你长姐,我这就给你寻个差不多的,保你满意。”
程亦歆闻言正色道,“祖母,乔儿的婚事还没定吗?”
程亦乔最烦人提她的婚事,小脸立即垮下,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老祖宗笑意一收,露出几分慎重,
“正要跟你说呢,到了年关时节,有些在外地的子弟回京,有些边关将士回城,各家急着把孩子婚事定下来,都在走动。”
“咱们家也每日都有人来问。”
程亦歆问,“都有哪些人家?”
老祖宗道,“多着呢,我跟你爹爹挑来挑去就相中了崔家,打算年前择个日子给两个孩子相看,若是中意,交了庚帖,定下婚事,明年亲迎便是最好的。”
程亦安听到“崔家”二字,眼底微微渗出几分寒光。
前世二姐便是定给了崔家少主崔函。
崔函素来以爹爹为楷模,一心想让崔家成为第二个程家,等着爹爹死后,他暗中联络王家跟二哥哥打擂台,趁机蚕食过去程家的生意和地盘,程亦乔不满他的行径,没少跟他吵架,后来夫妻俩渐行渐远。
崔函冷落妻子,程亦乔一直无子,然而崔家做出什么狼心狗肺的事呢,崔函的父亲,崔家当家家主一日喝了酒,见儿媳妇独守空房,竟然潜去她的内室。
二姐性子本就烈,不容人侮辱,争执中摸到一把针线刀钳杀了崔家家主。
即便后来爹爹在都察院的旧部极力替她辩护,二姐还是被判关掖庭,二姐当庭剪了头发,不肯屈服,最后还是二哥哥想了法子,将她接回程家家庙,免了牢狱之灾。
崔函,狼子野心,招他无异于引狼入室。
程亦安势必要帮着二姐挡去这一段煞缘。
第43章 婚事
“那崔函, 你小时候也见过,你记得吗?”老祖宗逗程亦乔。
程亦乔满脸的不自在,噘着嘴道, “不记得了。”
“你七岁生辰那回, 给你送水晶船的那个。”
程亦乔还是没印象, 程亦歆寻思片刻, 倒是豁然开朗,“是他呀, 我倒是见过几回,生得芝兰玉树, 也极有才华, 我记得他很仰慕爹爹。”
老祖宗颔首, “崔家这一代的孩子当中,就属他最稳重,最出色, 论能耐和名声与你二哥哥有得一拼。”
崔家也是几百年的大族,上古甚至还在程家之上, 最近一百年稍有式微, 却依旧是当世最能与程家匹配的家族。
所以老祖宗能看上崔家也不意外。
“他中状元时, 跟你爹爹当年年纪一般大,称得上惊才艳艳,他外任数年, 前不久刚回京,你们得空见一见,看中不中你意。”
这时,程亦安冷不丁插话,“祖母, 这位崔公子人品如何?”
老祖宗调转目光看着她,沉吟道,“打听过,待人接物十分妥帖,旁人都道他有你爹爹年轻时的风采。”
程亦安故作骄矜,满脸的不屑,“是吗?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跟爹爹相提并论,可别是个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祖母还是替姐姐多把把关。”
老祖宗叹道,“谁说不是呢,我们私下遣人去崔家府上打听,他洁身自好,二十多年身旁一个通房都没有,也不叫丫鬟伺候,至于任上,传出来的名声都是极好的,不过你说得对,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得让你父亲细细斟酌。”
总算是在完美的外壳上撕开一道口子。
程亦安又问道,“祖母,除了崔家,还有哪些人家求娶二姐?”
老祖宗细数道,“还有城南侯府的世子爷魏舒亭,四川总督府上的少爷孟如川...”
四川总督的儿子孟如川?
程亦安吃了一惊。
这人她熟呀。
前世她与四川总督打过交道,大抵是爹爹和二哥哥暗中修书去过都督府,四川总督夫妇对她极为关照,那总督夫人言辞间甚至懊悔没能替她儿子聘了她。
且那都督府的公子是位霁月风光的少年郎,最是讲义气。
可惜就是家远了些,二姐定嫌弃。
当然,程亦安也没打算当红娘,但借这个机会斩断与崔函的姻缘线也不是不成。
眼下老祖宗对崔函很满意,她冒然挤兑,恐招质疑,以为她想坏二姐好姻缘,见不得二姐好,还得从旁处着手才行。
那程亦乔见她们说得有模有样,好像她就定了崔函似得,恼道,
“祖母就是嫌我了,非得把我嫁出去,哼,时辰不早,我不陪你们说话了。”
她掖着手屈膝行了个礼,便气呼呼离开了老祖宗的暖阁。
老祖宗指着她背影与程亦歆笑道,“害臊了...”
程亦安见状,跟老祖宗告罪,尾随程亦乔而出,至她院子门口叫住她,
“二姐姐。”
程亦乔见她没回房,讶道,“你怎么还没回去?夜里寒风习习,也不当心冻着自个儿的。”
程亦安搭着如兰的手上前来,笑吟吟道,
“我几日睡得太多,这会子反而睡不着了,就想陪姐姐说会儿话。”
程亦乔连忙将她拉进门来,一道进了东次间的暖阁。
手炉被褥一道偎在怀里,姐妹俩歪在炕上说话。
程亦乔的屋子里挂满了水晶装饰,博古架上的古玩更是琳琅满目,譬如那玉观音,她喜欢得紧,不同材质不同颜色均买了一座。
程亦安叹为观止,“二姐可真好收藏。”
程亦乔
朝她飞了个得意的俏眼,“其实你姐姐我也不是全无成算,这么多年我每月都要上几趟街买些衣裳首饰,却是发现银子越不值钱了,”她指着其中一座白玉观音,
“瞧见第三格正中那座白玉观音没?它是我十年前买的,才五百两银子,你再看她底下那座青玉观音,两年前买的,足足花了我一千五百两银子,而古玩行当里,青玉不如白玉,我这座白玉观音倘若这会儿卖出去,羊脂玉般的光泽,少说也得两千两,所以我这一屋子宝贝,若真论家当也值不少钱。”
这个程亦安深以为然,尤其前世后来大晋动乱后,钱就更不值钱了。
可惜这样的金玉满堂,前世均化作焦土。
程亦安想来心中一片悲切。
与她话闲片刻,便问起正事,
“今日那三个人选,姐姐心里有数么?”
程亦乔当着老祖宗的面害臊,私下到了妹妹跟前,便郑重许多。
“崔函我没印象,这样的人品出身,确实是不错的选择,”成婚都讲门当户对,崔家算是称宜,“至于那个四川总督府上的....”程亦乔摇摇头,
“若是叫我嫁去益州,我宁可不嫁,我不要离爹爹那么远。”
“至于魏舒亭....”程亦乔语气顿了顿没往下说。
她跟魏舒亭打过几次马球,魏舒亭有意无意往她瞧,被她逮到过几次,估摸着是对她有几分心思,只是那魏舒亭是姚玉妆的表兄,因着这一处,程亦乔不大喜欢他。
程亦安见她语气有异,便知与魏舒亭怕是有些端倪。
“甭管什么出身,什么家世,过日子人品最重要,人品好的男人哪怕在低处也能予以起码的尊重,至于那些将情爱挂在嘴上的男人,他爱慕你时把你宠上天,不爱慕你,一手就能丢开,反而最靠不住,所以,二姐一定要寻个品性好的男人。”
程亦乔苦笑,“咱们都是盲婚哑嫁,所谓人品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不到一起过日子,谁知道自己嫁得是个人还是个畜生,有些人哪怕父母跟前都不一定显露真章。”
可不就是这个理嘛。
那崔函前世便是个无暇君子,孰知温润皮下掩藏着一颗狼子野心呢。
程亦安给她出主意,“常言道球品即人品,二姐不如借着马球赛试试这些男人的品性。”
程亦安想过,嚼几个无关痛痒的舌根,撼动不了崔函,她必须当众狠狠挫了崔函的自信,让他名声一落千丈,不敢再打程家的主意,而马球赛人多,场面越乱,她越有机会让崔函出局。
程亦乔闻言直起身笑道,“这未免太拿大了,显得我骄纵矫情,再说了,人家未必愿意任我挑拣。”
程亦安道,“有人说婚姻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为一点世俗眼光委屈自己一生不值得啊。”
程亦乔一时静默,拿不定主意,
“再说吧,八字还没一撇呢。”
程亦安点到为止。
临走时,听得程亦乔一声叹,“哎,去哪寻个爹爹那样的夫君...”
程亦安笑而不语。
这一夜陆栩生没过来,倒是明嫂子拿着几桩事追到程府请她示下。
又把这几日的出账入账说给她听。
“奶奶不在这几日,陆家江南那片丝绸庄倒是送了几千两银票来,这事二爷让杭管家料理的.....”
程亦安很高兴,“这么说账上已经有四万多两,这个年倒是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