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祥便是姚玉妆的兄长,姚玉妆因与程亦安别苗头被关去了掖廷,姚玉祥恨程亦安恨得牙痒痒,只要他上场,必定往死里打。
程亦乔这边也有自己惯常的人马,
她招来程家二房的十二郎,十二郎今年秋闱考了乡试第二,少年老成,马球赛也打得极好,他平日跟程亦乔走得近,程亦乔每每打球都带上他。
再然后请了陈侯府皇后的内侄女陈以彤,陈以彤和石飞燕都爱慕宁王,故而二人素来不对付,这回程亦乔邀约石飞燕,陈以彤主动请缨。
再然后...
四川总督府上今日来了一对姐弟,那姐姐见状二话不说把弟弟推出去,
“快去,快去给程二小姐助阵。”
黑袍少年被亲姐一把推出来,俊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来到程亦乔跟前,施了一礼,
“程..程姑娘,在下马球打得还不错,不若程姑娘给在下一个机会?”
说这话时,他都不敢看程亦乔。
程亦乔反而大胆地打量他,这少年一脸燕麦肤色,眉宇飞扬,看得出来有一股勃勃的生气,就是有些腼腆。
她起身优雅回了一礼,“那就多谢孟公子。”
孟如川姐弟程亦安当然不陌生,见着了有一种格外的亲切,她侧眸时那孟家姐姐还很热情地朝她颔首招呼,她也回之一笑,等二姐婚事定下来,寻得机会再结识一番。
最后一个人选……程亦乔往熙熙攘攘的人群望了一眼,不知哪个是崔函,马球赛快要开始,他还未露面,不知是何打算,她只能作罢,转身看向程亦安,“你可以吗?”
“我不行!”程亦安断然拒绝,不说她有要事在身,就那三脚猫功夫也拿不出手,
“可惜三妹夫今日没来呀...”程亦乔无不遗憾道,
那头石飞燕听了大惊失色,“喂喂喂,可不能再叫陆栩生上场,否则,我今日绝对不打。”
程亦乔正愁点谁,那头一位身着银红劲装的少女大步行来,
“我来。”
正是宁王的未婚妻郑颖。
她原待字闺中不便出门,听说是程亦乔和程亦安组的局,便打算来捧场。
程亦乔瞧见她喜不自禁,连忙起身,“你能助阵那是最好。”
圣旨已下
,郑颖便是板上钉钉的宁王妃,保不齐就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是国母,在场所有人均起身朝她施礼,郑颖见状还有些不适应,
“诸位客气了。”
程亦乔将主位让给她,郑颖想要推拒却念着皇室规矩最终硬着头皮坐下。
“接下来便是替补人手。”
程亦乔既然要试崔函深浅,那就必须叫他上场,可惜那崔函人都来了,还不曾露面,可见有些端架子,既然他端架子,那就让给石飞燕,
“你先挑。”
石家与崔家住在同一居坊,石飞燕与崔函是相识的,程亦乔让她挑替补人选,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崔函,
“去瞧瞧,崔函哥哥进来没?”
正说着,便见石飞越携一人缓步朝这边来,横厅的看客顿时探头探脑,交头接耳来。
“是崔公子耶...哇,崔公子生得可真好,坊间传言他是程大人第二,果然名不虚传。”
“相貌还在其次,更难得的是他还是状元郎哩。”
“真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我听闻崔公子深居简出,今日怎么会出来打马球?”
“那还用说,必定是冲着程家那位小祖宗来的呗....”
程亦乔终于在这时看到了崔函。
那可真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五官清润又夺目,气度稳重儒雅。
难怪祖母对他赞不绝口,果然有爹爹的风采。
程亦安见程亦乔目不转睛盯着崔函,暗暗抚了抚额。
果然...她就好这口。
哎,这样的人长公主府一抓一大把,有什么了不起。
若是崔函无权无势,他也就是长公主府一个男宠而已。
程亦安不快地拉了拉程亦乔的袖口,恁着脸道,“坊间人真是眼瞎,他不过是皮囊出色一些罢了,有什么可与爹爹相提并论的。”
程亦乔只当妹妹见不惯有人拿出来跟爹爹比,失笑道,“已经很不错了。”
郑颖也道,“昨日我还听宁王殿下提到他,说是他书法造诣也很出众。”
果真是爹爹会什么,他学什么,可恨可悲也很可怜。
程亦安见郑颖提到宁王,笑吟吟问,“哟,昨日又见着殿下啦?”
郑颖想起上回的事越发害羞,低声解释道,“昨日皇后娘娘招我入宫,给我腊八节的赏赐,我便见到了殿下。”
明显比上回要自在许多,可见二人感情有进展。
程亦安给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笑,郑颖悄悄咧了咧嘴。
孟如川摄于崔函风采,浑不觉此人是他竞争对手,有结交之意,而那头魏舒亭见程亦乔的反应,无奈地闭了闭眼。
石飞燕见着崔函,立即起身朝他招手,
“崔函哥哥,你给我做替补吧?”
石飞越瞪了妹妹一眼,摆手道,“做什么替补,我下来换崔兄上便是。”
在这样一片朗朗声中,年轻俊朗的男子,负手往厅前走来,一双黑眸不经意间往正中的席位一落。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程亦乔,即便见过,他对程亦乔也无甚深刻印象,真正在意的不过是她程家长房女儿的身份。
母亲执意让他娶程明昱的女儿,起先是程亦歆,程亦歆及笄后,崔家还没来得及出手,程亦歆被定给了贺青云,退而求其次考虑程亦乔时,程亦乔早在幼时就定了一门娃娃亲,母亲见夙愿难遂,恼羞成怒,将他关起来骂了好一阵。
深夜他望着母亲失声痛哭的模样,面色发青地冷笑。
“只要还没出嫁,就有机会。”
哪怕出嫁了,也能抢过来不是?
一个女人而已,母亲要谁,他娶就是。
高中状元后,皇帝要点他进翰林,他拒绝了,提出外任。
他挑了程亦乔未婚夫所在的隔壁县做县令,暗中买通一人潜入任府,伺机接近那位任公子,暗中引他去青楼鬼混,让他最终得了花柳病而亡。
那程亦乔还心心念念以为未婚夫对她多么情深义重呢,孰知也是个见了美妓便走不动的色胚,他算做了一件好事不是?
他可真是个救苦救难的菩萨。
内心那一抹轻蔑,慢慢沿着血管往上攀爬,最后挣破冷白肌肤顺着扯开的嘴角,转化成一抹极为温润的笑,冬阳当空浇下,衬得他面容瑰艳极了,
他将心里的冷戾掩饰得极好,风度翩翩来到人前,先朝郑颖施了一礼,随后目光落在程亦乔身上,作揖道,
“程二姑娘,敢问今日是何彩头?”
程亦乔落落大方起身,回了他一礼,“我打算要回我爹爹的书法,而飞燕也以此为彩头。”
程明昱早年的书法崔府也有,崔函早烂熟于心,他含笑道,“程公书法冠绝天下,函亦仰慕不已,那敢问二姑娘替补人选有了吗?”
程亦乔指着石飞燕笑道,“还不曾,不过我让飞燕先挑。”
崔函很聪慧,知道程亦乔没有招揽他的意思,于是便与石飞燕道,
“好,那我给石姑娘助阵。”
程亦乔便让程十三郎做替补。
崔函正要与石飞越离去换衣裳时,余光忽然犀利地往程亦安方向瞟来。
因母亲之故,崔函对人的情绪感知极为敏锐,总觉得程亦安似乎对他有敌意。
他很确信在此之前,没见过程亦安。
她敌意哪里来的?
不作细想,各队人马去后面的抱厦换衣裳。
等到众人重新骑马跃入马场时,程亦安发现崔函首发出场。
崔函换了一身黑衫骑服,挺拔端坐马背,衬得他整个人清隽无双,现场不少姑娘忍不住欢呼,还有人大着胆子朝他扔帕掷花,而崔函熟视无睹,面无表情纵马往前。
程亦安轻蔑一笑,借口出恭,率先退了席。
如兰等人侯在厅外,见着她立即跟上来。
徐园马球场位置极好,坐落在程家园之北,被夹在两座小丘山之间,丘山上均深林密布,夏日凉爽,冬日暖和,就拿今日来说,因着丘山挡了北来的寒风,马球场上阳光烈烈,温度适宜。
马球场用来宴客的庄园便建在北面丘山下,程亦乔等人换衣裳均在此处。
至于南面这座丘山却划入程家园内,丘山下筑高墙,墙角下有程家角铺,不少程家的护卫家丁驻守此处。而在高墙与马球场的围墙之间有一片矮丛林。
裘青军营出身,早早寻找最佳据点,埋伏此处。
马球场这一片矮墙用的土夯,并不结实,裘青轻易便用手掏出一个侦查洞,再架了一把弩机搁在其上,嘴里嚼了一口薄荷叶,懒懒淡淡盯着场上的动静,
听到身后脚踩枯叶的响动,回眸一看,见程亦安带着如兰和几名仆妇过来,先别过脸吐了一口薄荷叶,回身朝她施了一礼,
“少夫人。”
仆妇带了一条马凳过来,程亦安提着裙摆踩上其中一条马凳往上瞄了一眼,正见马球场上尘土飞扬,而崔函一身黑衫在人群极为醒目。
看了一眼程亦安转身问裘青道,“你打算怎么办?”
裘青神神秘秘笑道,“少夫人,您下来吧。”
程亦安诧道,“啊?为什么要我下来,我要亲眼看着你料理崔函。”
裘青咧嘴一笑,又重新往兜里掏出一把薄荷叶,准备塞,“属下怕有碍观瞻。”
程亦安愣了愣,却也没拂了他的意思,搭着如兰的胳膊,下了马凳,随后站在一旁看着裘青。
裘青重新塞了一口薄荷叶,嘴里嚼个没停,手下却不慌不忙给弩机上了弹丸,只见他稍稍近身,视线全神贯注盯着洞口,弩口的方向时不时转动,直到突然那么一下,程亦安听见嗖嗖几声,弹丸出鞘,不多时外头马球场传来一声吃痛,紧接着一阵尖叫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