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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萧翊故意让宫人告诉他宋云棠在这里,然后又让人告知萧嬿他会前往华明湖,想要让她误会他与萧嬿。
这手段并不高明,可却也最容易成,如果当时站在高台之上的人是自己,看见自己的夫人与别的男子单独在一块,大约他是会生气的。
宋云棠很快就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恢复了笑容,她一边和沈砚往金銮殿的方向走,一边弯了弯唇角:“我就说郎君不是那样的人,方才太子还故意说你和七公主情投意合,差点就成了驸马,我感觉他就是在睁眼说瞎话,郎君怎么会放着我这样顶顶好的人,去娶一个娇滴滴的公主,是吧郎君?”
说完她仰头争着一双杏眼盯着对方,似乎想要亲自听他承认。
沈砚失笑,他与萧嬿接触过几次,若要说娇气,怕是身边的少女才是娇滴滴的代表,宋府上下把她养得比宫里的公主还要娇气。
毕竟萧嬿的脾气不小,他还见过这位公主为了撒气,曾经挥着一根马鞭抽一位犯了一件小事的宫人。
而宋云棠就算是再生气,顶多也就让晴雨代为教训下人,最过分的大约就是让晴雨掌掴了小桃一下,他唯一听她骂人也只是在谢豫成亲那天,他们被安远侯府管家怠慢的那一次。
以及在他人面前维护他的时候,才会像一只小狗一样伸出自己并不锋利的爪子,象征性地拍一下对方,但也并不能给对方造成太大的伤害。
沈砚扯出一抹笑,下意识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顶,才发觉她今天梳了妇人的发髻,头发都盘到到了发顶,上面还插了几副珠钗,根本无从下手。
在宋云棠看过来的时候,他不动神色的变了个手势,替她扶了扶其中一支金色的蝴蝶簪子,指尖在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上停留了一瞬,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而后缓声回她:“七公主曾经确实有意于我,只是我与你早已有婚约在,自是不会再和她有什么,你说得对,能娶到你,是我之幸。”
空气中似有茉莉花的甜香,宋云棠仰着脖子,一眼望进对方幽深的眸子中,如同上次过敏一样,心跳又开始变得很快,就好像有什么拿着一柄小木槌在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心脏,耳边全是心跳如鼓的声音。
良久,她收回自己的目光,压住想要弯起的唇角,理所当然道:“还是郎君有眼光。”
说完她沉默了半晌,沈砚以为她是在想什么夸人的词,结果她仰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撇嘴道:“郎君你都不知道,那位光禄寺少卿赵大人,他居然带了自己的庶女参加陛下的千秋宴,而且那位庶女穿得比嫡女还要好,身上穿的还是一种珍贵的锦缎做的,我远远看着确实好看得紧,要是我也穿这样的锦缎做的衣服就好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羡慕,沈砚无奈一笑,这才是她的目的,她前面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冲着那锦缎去的,以他对她的了解,应该知道的。
只是她口中的赵大人,俸禄大概是买不起这样珍贵的料子,而且晋朝素来注重嫡庶之分,他这样偷偷带着庶女参加皇帝的千秋宴,属实是大胆,可也愚蠢。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他聪明的话,也不会这么着急对岁岁下手。
身旁的男人不说话,宋云棠仰头看去,正好看见他眼中还未收回的凉意,以为他生气了,她心尖一颤,委屈开口:“郎君不愿意买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去买。”
*
这日是三堂哥嫡子的满月宴,裴氏趁着这个机会得以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
大房院子的花厅里,宋老夫人正坐在上首,才到初夏,宋府大爷怕热到老人家,就已经开始用冰了。
宋府与普通人家不同,要花费的冰的数量也很大,就算是如此,这样的费用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
那装着冰的铜盆正放置在离宋老夫人不远的地方,她歪在美人榻上,脸上带笑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所有人。
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与二儿媳裴氏坐在一处说悄悄的宋云棠身上,她看了一眼抱着儿子坐得离自己很近的孙媳妇,然后对着自己这个已经嫁去四个月左右仍旧肚子没动静的小孙女,明知故问道:“四丫头与沈家那小子成亲快有四个月了吧?”
原本还在和娘亲悄悄说体己话的宋云棠,蓦地听见老祖宗在众人面前问她这样的话,说完还看了一眼二嫂怀中的婴儿,她心中顿时有不祥的预感,假装天真地回答:“回老祖宗,是有四个月了。”
这样的氛围下,众人都知道老祖宗想说什么,三房陈氏笑道:“老祖宗这是想抱重外孙了,四丫头成亲四个月怕是快好事将近。”
裴氏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未与女婿圆房,她虽然着急,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却是不希望女儿被众人调侃,只好打圆场:“这能不能怀上还是要看缘分,岁岁如今还小,不着急。”
说着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安抚她不要担心。
既然裴氏都这样说了,众人只得顺着她的话附和,但是大房的周氏除外,她现在儿子女儿都成家了,次子的孩子也出生,而裴氏的大儿子如今已二十有六,因为外放为官,妹妹都成亲了,他却还未定亲。
自觉在宋府压了裴氏一头,她满意地看着二儿媳怀中的孙子,不赞同裴氏的话:“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沈家如今可只有侄女婿一个男丁,若是四丫头一直怀不上的话,恐怕会惹得婆母不喜,万一给侄女婿抬个姨娘,那四丫头可不就吃亏了。”
姨娘二字让宋云棠想起了前世,前世她在安远侯府就是一直不愿和谢豫圆房,导致一直都没有怀孕,安远侯夫人明里暗里不知道敲打了她多少回,第二年的时候实在是忍无可忍,于是成全了谢豫的表妹,暗地里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促成了他们二人。
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谢豫竟是让自己的表妹做了外室,直到后来那位表妹怀孕了,这才不得已带回了安远侯府。
不知为何,她觉得郎君不会如谢豫一般去纳妾,她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的枕边人,当然除了上辈子与自己有名无实的谢豫外。
她抿了抿唇,面上做出害羞的摸样来:“成亲当晚郎君就和我说了,此生不会纳妾,这事就不劳大伯母费心,倒是三姐姐,今天怎么没见她回来?”
说起宋云姝,周氏的脸上的笑容很明显僵了一下,她想起回门那日只有女儿一个人回来的场景,问了女儿是怎么回事,却只说谢豫在忙,一时不得空一起回来。
可是从女儿疲惫的眼神中,她仍旧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谢豫与女儿自小青梅竹马,婚事也是谢豫自己求来的,回门却让自己的妻子独自一人回来,显然很反常。
她问女儿是不是俩人吵架了,也只说没有的事,让她不会瞎想。
为了不让在场的人看出异常,她只好强颜欢笑道:“你三姐姐在安远侯府管着偌大的家,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回来,不像你是个享清福的,说起来你们姐妹二人关系好,得空便去侯府坐坐,陪你三姐姐说说话也好。”
要不说她不喜欢大伯母,每次说话都喜欢踩她一脚的毛病是一点也没改,不过宋云棠并不在乎,她笑笑:“三姐姐如今是世子夫人,想来风光得很,可是今天是亲侄子的满月酒,再忙也要抽空回来,不然二嫂可是要伤心了。”
不过她实在是好奇嫁进安远侯府一个月,宋云姝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这一个月里有没有再和萧翊见面,而谢豫有没有察觉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早已心有所属。
不想还好,一想他们二人,就听见有下人来传,说是三姑娘和三姑爷来了。
周氏闻言喜上眉梢:“还不快请进来!”
不多时,就看见宋云姝与谢豫二人一道进来。
宋云棠抬眼往花厅门口望去,就看见一身夫人打扮的宋云姝踩着莲步端庄地走了进来,而她身边的谢豫也一同走了进来。
不知是因为赴宴还是别的原因,宋云姝脸上敷了一层粉,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身上穿着精美的绫罗绸缎,看起来确实有世家主母的样子。
相比她的隆重,站在她身边的谢豫显得比较随意。
本来他今日并不想来,成亲这一个月每每想起那晚信上的内容,他总是想要避开与宋云姝独处,就连成亲当晚他也直接喝得酩酊大醉,不愿与她同房。
只要想起她与萧翊之间有私情,他就不想面对她,于是一天天地冷落她。
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的至交,让他每每想起就怒不可遏,感觉被他们二人背叛了,最后在这痛苦之中总会想起曾经想要同自己示好的宋云棠来。
不知何时开始,他想宋云棠的时间越来越多,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总忍不住会想起她,想起这个曾经被他无视的少女。
思及此,他又状似无意地往宋云棠那边看去,其实一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宋云棠,只是碍于众人都在,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去看对方。
见她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他突然有些失落。
不等他暗自失神,宋云姝拉着他往宋老夫人那边去,并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今天夫君愿不愿意,妾身希望你不要在宋府落了我的面子,算我求你。”
宋云姝不知道为何成亲之后谢豫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变了,她试探过谢豫是否知道她与萧翊的事情,但是谢豫并未表现出知道的样子,越是这样越让她不安,回门那天她一个人回来已经丢尽了脸面。
今天她好不容易让他陪着自己来,要是他仍是和在侯府一样对自己冷淡的态度,那大家都会知道他们二人关系一般的事情。
想起之前宋云棠威胁她的话,宋云姝往她那边看去,却见对方正要和二婶说着悄悄话,并未在意他们这边。
她不相信宋云棠会把她与殿下的事情告诉谢豫。
可谢豫为何会突然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实在是令她费解。
莫非是他移情别恋了?
这是她第一次怀疑谢豫,心道有这个可能。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偷偷查一下才行。
宋云姝与谢豫二人来了之后,宋云棠便不太呆得住了,她寻了个借口先是带着沁雪回了自己的梨香院,在里面小憩了一下,等接近傍晚时分,这才出了院子。
听人来报说大家已经移步去了水榭把边,她只好改道往水榭那边去。
谁知道在中途的时候却碰到了谢豫,他负手站在一个荷池旁边,看样子他似乎是特意在这里等她。
宋云棠皱眉,他们二人都已然成亲,而且他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姐夫,要是让人知道他们私下独处,那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只是通往水榭的路必须得从谢豫站着的地方路过,她只得佯装没看见他,要从她身边绕过去。
经过谢豫的时候,对方看出她并未有停留的打算,看着她继续往前,谢豫终是喊住了她:“四妹妹,我有话与你说。”
我是聋子,我是聋子......
宋云棠在给自己催眠,假装没听到谢豫喊自己,谁知道身后的人却大步追了上来,“你难道不想知道和沈大人有关的事情?”
看来谢豫知道自己在意郎君,她止住脚步回身,看像谢豫,这才像是才发现他一样,惊讶道:“原来是三姐夫,我方才急着赶路,并未注意到你,还请见谅。”
三姐夫三个字被她咬得很重,似乎是为了提醒谢豫的身份。
谢豫冷了一下,这才道:“无事,我有事想与你说,可否让你的丫鬟回避?”
这里是宋府,想来谢豫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于是宋云棠让沁雪退到离他们几十丈远的地方。
她轻摇手中的扇子,面上有些不耐地问他:“说吧,三姐夫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谢豫看着眼前同样是妇人打扮的少女,心里突然空空的,在看见她眼中的不耐之后,心脏更是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他稳住面上的神色,故作冷静道:“你素来与云姝感情深,你可知道她在嫁给我之前与旁人......”
闻言宋云棠瞪大眼睛,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谢豫这个蠢货,她就心软了一下,并未找到机会透露给他,他如何就知道了?
宋云棠努力让自己不笑出来,她板着一张脸,沉声道:“三姐夫慎言,三姐姐的为人我们都清楚,她如今与你是夫妻,三姐夫这样怀疑三姐姐,就不怕她知道了伤心吗?”
这样反应倒是让谢豫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只好道:“方才的话四妹妹就当不曾听过。”
忍着激动的心情,宋云棠很想问他三姐姐是否知道她和萧翊的事情,已经被他知道了。
但是她不能把幸灾乐祸的神情表面出来,只是问他:“三姐夫方才说与郎君有关的事情,是什么?”
如果他只是故意用郎君做借口留住她,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谢豫见她提到沈砚的时候,眼中脸上带了明显的笑意,心里突然有些酸涩,同时他突然嫉妒起沈砚来。
“今□□廷晋升的消息已出,沈大人升了工部侍郎。”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人脸上绽开了笑,瞬间周遭的景物都失去了颜色,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沈砚升职她就这样开心?
明明她几个月前还口口声声说着不要嫁他。
悄悄握紧拳头,谢豫继续道:“沈大人今非昔比,只是放眼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没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只希望沈大人不要近墨者黑。”
宋云棠把扇子挡住一半的脸,觑了他一眼:“三姐夫,郎君纳不纳妾与你何干,若是没什么事,我便走了。”
对于不爱听的话,宋云棠永远是选择不听,她不理莫名其妙的谢豫,朝着沁雪招了手,然后转身就要往水榭那边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传来谢豫有些压抑的声音:“沈大人性情温柔,是众人口中温润如玉的君子,待谁都一样温和有礼,尤其四妹妹是宋府的四姑娘,他对你礼遇有加也是正常,希望四妹妹擦亮眼睛,不要看走眼了。”
说完这话,他看到前面的少女背影一僵,紧握着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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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饭的之后,宋云棠被裴氏叫去了自己的院子。
她心不在焉地跟在裴氏身后,想着白天在荷池边上,谢豫和自己说的话。
虽然不想承认,但谢豫说的沈砚对待自己的态度,即使不想承认,细想之下确实如他说的那般,他们二人之间大多时候的相处之中,都是沈砚在迁就着自己。
其实她应该知道的,沈砚出身书香世家,教养自然是顶好的,且他自身就是君子中的君子,对待任何人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她从未听谁说他和人起矛盾,而她因为多了一层妻子的身份,所以他更加礼待自己。
换做是任何一位姑娘嫁给他,他大约也是同对待她一般对待那人。
寻常的夫妻哪有像他们二人一样成亲都四个月了还未圆房,他守礼,知道她不愿意圆房,他便也依她。
这不就和前世谢豫不喜她,所以一直不愿意同她圆房一样?
所以郎君不喜欢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