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还是懂了。
姬大小姐第二日带着父亲回府的时候,明河还好好的坐在雀阁里,待她来了便摸摸她的头说:“怎么跑得这样急,姬娘你慢点。”
姬大小姐看着她,享受的趴在她的怀里,又抬头看看她的眼睛,忽然软软的问:“叶娘,你想不想离开?你不喜欢我爹爹的吧。”
明河没有说话,姬大小姐细细的看她的眼神,随后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
别离之期很快就到来。
在雀阁呆的最后一天,没来得及和任何道别,就被卫庄带走了。
卫庄当时在春妃阁的时候就认出了她,自然也看到她身侧的姬大小姐,打听一番发现她此时并无危险,也就没有再多管,更何况现在自己身边更加危险,只是决定离开韩国之前带她走。
如今归期已至,要回鬼谷了,自然是带着明河一起走。
卫庄大概什么都算到了,只是没能算好的,便是明河在这里,遇到了小小年纪的白凤,然后两个人竟然定了私情。
只是在卫庄和盖聂看到明河偶尔对着灯发愣,或者是生病被人照顾的时候做噩梦喊着白凤这样名字的时候,卫庄才知道了蛛丝马迹,这让这位少年天才久违的有些头疼。
明河走的时候带着小白,也不知道白凤会不会着急,明河思量片刻,还是没有留下自己安全的纸条便跟着卫庄离开了。
带着明河出入姬府还是有些困难,明河被卫庄安排好的接应的人接走,跟着卫庄直接离开。
明河离开姬府的时候,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姬大小姐,她朝她挥挥手,说着:“珍重。”
姬大小姐远比明河想象中聪明,她其实在春妃阁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明河认识卫庄,毕竟明河从不是以貌判断人的,而她却对卫庄过于上心。
姬大小姐去寻了卫庄,两个聪明人你推我往,试探半天话后一拍即合,协商着将明河送出去。
离开韩国的时候,明河想,这未来的日子,怕是再也见不到小白凤了吧。
但愿他……能忘记。
明河坐在马车里,忽然掀起一边的帘子,回头看了一眼,驾车的卫庄回头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明河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帘子。
而距离此处很远的白凤,站在高高的建筑之上,忽然不知为什么,看了城门一眼,就像是此刻他在那里失去了什么一样的错觉,而后他收回心神,几个起落,回姬府去了。
姬府大乱,有人在姬无夜眼皮底下劫走了叶娘,这件事让韩国的大将军姬无夜的后背一阵发寒,出入姬府如无人之境,带着一个跛足的小女孩还能轻松离开,足以说明姬府的防卫差的真是可以。
姬无夜将手里的暗势力全部拎出来,开始细细搜查在雀阁里劫走人的是谁,无奈对方做的十分隐秘,杀手都出动了,也没能找到一点踪迹。姬无夜越发觉得不顺心,几乎整夜整夜睡不好觉,姬府的防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白凤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被派进雀阁,明河却不在了。
他记得那个书桌,叶娘喜欢趴在上面给他念诗,声音很软,念着念着就会看他的眼睛,随后开始称赞白凤的好相貌。
他记得那个帷幔,叶娘怕疼的时候就会咬着,明河经常会莫名其妙的疼,摔一下也会磕得很疼,有时候受伤就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他记得那个鸟笼,小白从前就被养在里面,明河很喜欢逗它,小白如今脚被治好,但还有细细地一道伤痕。
如今小白不见了,叶娘也不见了。
幼年的白凤并没有什么大喜大悲,他只是觉得有一点点,一点点
的难过。
多年后成长为少年的白凤,在拼了命也要救出被锁在雀阁里的美丽少女弄玉的时候,忽然想,如今,叶娘也该长这么大了。
像是把被封存起来的记忆,忽然撕开了一条裂缝,然后就痛楚的无以加复。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濡以沫,相掬以湿,不若相忘于江湖。
不若相忘于江湖。
作者有话要说: YOOOOO~接着转移阵地=3=啊哈哈还会不会再见到白凤呢要不要加戏份呢好纠结
谢谢五十斑点的火箭炮,再加上这几天冒出来的孩子不少,于是双更,晚上六点再来一更。所以大家的评论啊收藏啊作者收藏啊都可以给我很大的鼓励!(belinbelin咕噜~)
明河少女干吧爹~不管有多少苦和痛,都可以留下温暖~虐虐总会有幸福的
☆、不来桑海不算来了秦时
八、
回到鬼谷后的日子一如既往,明河最近开始痴迷起来古琴。
一弦一相思,娴娴惹人思。到底是后世存在了几千年的东西,美的让人爱不释手。
鬼谷子看着她一日日长大,越发出落得像是记忆里那个连回眸一笑都倾国的女子。
可惜,跛着脚。
两年里明河很乖,每天就是逗逗盖聂,再去勾搭勾搭卫庄。
盖聂总是让她不要闹,一边被明河的靠近弄得心性不稳,偶尔还会面红耳赤,明河长大了些,却比小时候更依赖起来盖聂,晚上偶尔溜进去盖聂的屋子。
盖聂练完剑已经很累了,梳洗后盖聂打算上床睡一会,近日来他学高层的内功,有时候整日和小庄一起被师傅扔到结了冰的河上去,有时候又被师傅逼着走火烤过的石板。
疲惫不堪的他刚洗完头发,黑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搭在肩膀上,盖聂却没有多余的内力去烘干了。刚上床盖聂就像弹簧一样跳起来,方才他碰到的柔软身体是明河,他知道。
明河从被窝里爬起来,打着哈欠眼睛里睡意朦胧,似乎是觉得盖聂只穿着里衣头发湿漉漉的放下了的模样有些女子式的妩丽,她揉揉眼睛细看起来。
盖聂将一旁的衣物慌乱的套在身上呵斥道:“明河你怎么在这里?”说是呵斥,倒不如说是因为太温柔的声音而变成疑惑。
明河笑了,随后说:“外面太冷了,我怕冷,就来了。”
可是你的床……本就比我的暖和。盖聂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明河已经拉着他上了床,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开始装睡
盖聂无奈的听着她的装睡声,最终轻轻叹息一声,还是没有拆穿,闭着眼睛也睡了过去。
勾搭卫庄总是更困难一些,这孩子最近变得越来越中二,但面对明河还是温柔的,依旧喜欢像逗兔子一样逗她去,弄得明河每次气急了都会咬他。
卫庄骨骼明晰,有力而有着薄茧,但依旧漂亮白皙的手上,留下来不少牙印子。
一次卫庄用玄虎幼崽逗明河,明河吓得哭了,卫庄手忙脚乱的安慰小姑娘的时候,就被咬了脸,俊秀无双风华绝代的卫庄大人,破相了十几天,好不容易长好却又被团子咬了脖子。
那个时候明河的咬法有些奇怪,舔了舔他的脖子,在卫庄打算推开的时候,一边哭一边狠狠咬上去。
那之后卫庄就很少用玄虎吓她了,改了其他的花样,试图把明河往女汉子的方向带。
两年之后到了鬼谷派的决斗之期,明河被鬼谷子扔出了山,原因很简单,明河这丫头心软,见不得一点两个孩子吵闹,更别说是决斗了。
明河如今长大了些,模样生的自然是比从前还要好看,她的能力又不足以自保,懵懵懂懂的便被鬼谷子托付给了自己的友人。
明河被拎到儒家的时候还是呆呆愣愣的,如今已经九岁的她看起来到像是个小大人,穿男装的时候还是可以以假乱真。
儒家本来是不愿意让一个女孩子混进去的,可明河在鬼谷浸淫这些年,天文地理,星宿诡辩都有所涉猎,加之小小年纪便通晓许多世间至理,伏念见她聪明伶俐,又看在鬼谷子的份上,便破例愿意收留这个小丫头一段时间,要求很简单,只是这段时间她要假扮做男装的儒家弟子。
小丫头自然是满心欢喜的答应,化名叶河跟着上课去了。
而开课的第一天,明河就有点懵比。
儒家学习六艺,骑射自然也在其中,而她腿脚不便,又身量太小,学骑马的第一天,还没来得及拉好马缰,刚上马就被这一匹看起来有些烈性子的马摔下来了。
小丫头富贵病重,疼得要哭出来,周围的人围上来,那些人虽然关心的问着:“叶河,你怎么样?”眼里的嘲讽却是止都止不住。
也是,他们为了进儒家的小圣贤庄,都是吃了不少苦。儒家的人大多清贵,对于那些被空降到课堂的人自然是不被他们所打心底认可的,更何况叶河还是个娘娘腔。
――偏偏小圣贤庄里所有的女子都对他喜欢的紧,连做饭的大娘盛饭的时候,都要为叶河多盛一些。
此刻明河觉得自己的疼痛被放大了无数倍,甚至连很久不疼的脚踝也开始隐隐作痛,毕竟这个身体奇怪的富贵病让她从小几乎不敢让自己受什么伤。
本以为孤立无援,明河想在原地坐一会,等不那么疼了再自己爬起来,而这时,一位穿着月白色衣裳的少年走上前扶起她,又道:“还能走吗?”
“叮——遇到可攻略人物,马赛克。”
教授的先生早都因为这一变故走了过来,却也是一直是静静看着明河,大抵是想瞧瞧这孩子心性如今。
可一见看到这位公子出来管事,那先生立刻叫人帮忙,明河便被扶去了医馆。
难免被碰到受伤的地方,叶河不争气的如图女子一样昏了过去,而昏过去的前一秒她还在吐槽,马赛克是什么鬼啊喂!
小圣贤庄的医馆里很安静。
叶河的一切动向伏念那边都能很快知道,为她处理了伤口伏念便出去,公子扶苏下午一向在医馆里读书,见伏念出去,低头叫了句:“师公。”便进去看书,叶河睡在床上。
明河睁眼的时候便看到那位被称为马赛克的公子,她觉得身上已经没有疼得那么明显,声音还是很虚弱的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在下是新入学的叶河。”
“子都。”那位坐在一旁静静看书的公子连头都没抬,依旧安静的翻着手里的书,语气倒是温文。
明河觉得他手里的书有点熟悉,便问:“不知子都在看什么书?”
那位自称子都的公子抬头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嫌弃她吵,明河也算明白了这位公子干嘛好好的书房不呆,非要来医馆看书。
大概是因为医馆外面有一片竹林,很是清幽?或者是因为书房里每天都在讨论的儒家弟子实在太吵,儒家弟子众多,喜欢辩论的毛病又有点像是儒家,虽然他们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气急了也会脸红脖子粗的各种争论。
似乎是看清她的疑惑,那位公子又道:“我每日此时都在医馆看书。”
明河乖乖的闭上嘴不说话了。
耳畔清风过,可以听到竹林里竹叶被风拂过沙沙的响声。有因为是傍晚的缘故,温阳很是舒服。这样的日子会让人想到难免想到在鬼谷的时候。
发了一会呆,明河觉得自己歇息的够了,爬起身,打算拜别子都,却眼尖的看到对方看的书,脸色有些诡异,不太明白他是怎么弄到这本书的——这不是伏念从自家先生手里这次拿到手的小礼品嘛,为了让伏念把自己留在这,自家先生送的见面礼就是这本《鬼谷略论》。
虽然对于鬼谷派来说这本书不算什么,就是个先生自己写的心得原创入门,比这个高深的多的书尚有无数,但鬼谷派鲜少将书籍外传,这份见面礼也算是贵重了。
看来这位子都公子大有来头啊,能让扶苏先把这本书给他看。明河这样想着,又考虑反正要攻略他,便问:“子都可是在看鬼谷派的一些书?”
子都看起来有些兴趣,便抬头和她说:“你怎知这书是鬼谷门下?”——因为鬼谷派的书我随便看啊。考虑到这么回答会被怀疑嫌弃,明河便说:“因为封面上写着啊。”
子都一愣,随后神色莫名的说:“如此,倒是我失言了。”
“不过……不知子都如何看待鬼谷之论?”明河忽然正襟危坐。
意识到眼前人是要和自己论道,化名子都的秦国长公子扶苏有些诧异。
他印象之中的论道,或是洗手焚香,辩于江湖之远,或是正襟肃言,论于庙堂之上。
如今他这是要在医馆里,和一个小孩子论道?
虽然心下觉得奇怪,扶苏却还是规规矩矩的答道:“鬼谷之论,精通纵横捭阖,有大智藏于其中,然中个有些道理还是过于刻板,鬼谷门人自相残杀这一点,我始终觉得利弊难解。”
他略一停顿,随后笑着勾了勾嘴角说:“但是鬼谷最厉害的我觉得在于窥,为君之道,为将之谋,不过一个窥字,君王窥臣子,臣子窥百姓。”
明河心下一震,这少年到底是何人,寥寥数字竟然看破鬼谷君王论,实在是可怕。想到自己身边的少年都是怪物,一个比一个悟性好,明河叹口气。
看到子都在看自己,明河咳了咳随后也说到:“我倒觉得鬼谷弟子之所以纵横天下无往不利,在于精,鬼谷弟子甚少,各个放出山却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便是在于精学与通学……
儒家学六艺,鬼谷门下弟子却是精通,而纵横剑术更是不必说。法家学法制,鬼谷门规众多,鬼谷门人恪守,从未有例外。名家学诡辩,鬼谷弟子各个都是逻辑辩证的天才,几句话说做到颠倒黑白也不为过。道家崇自然,鬼谷立于云梦山,门人终日于山中训练,最古板的法子练出最厉害的人物。墨家兼爱非攻,虽与鬼谷之论颇有相异,鬼谷弟子却最懂得何时收敛,他们并非纵横玩弄天下,而是以天下为棋局,但求乱世中寻得真正的太平长安罢了……若是固守一门,反而不美。
所以,鬼谷弟子,诸门无所不入,六道无所不破,众学无所不通,只因教之有方,学之有效,学的多,却又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