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随意地抹了药,张简斋的秘制伤药膏都快成乐远岑的常用药了,她随身带着可见平时没少摔到跌撞。他就是想挡又能挡几次,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乐远岑,但在他的视野范围内,总是忍不住还会去挡。
“我还没有找到感觉,没关系,不用着急。”
楚留香顺势转移了话题。他原本想要等一等在说有关水下呼吸的武功,因为对于可能无法再练武的乐远岑而言,问起这个问题总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是有胡铁花在场,八月十五一起吃晚饭时,就把这个问题给捅了出来。
乐远岑倒是毫无保留地写出了龟息功,只不过练习这套武功的速度快不了,而且是要找到一种感觉才能一通百通。依照乐远岑所言,她是在生死之际,才有了这种感觉,那么他要找这种感觉也是急不得。
“你还没有去过镇上。马上就要深秋了,我看不如趁着天晴,明天一起去镇上置办些衣物。”
楚留香没多谈武功,眼前实际的是将要进入深秋,自己倒还好,主要是乐远岑没有内功护体,还要买些暖炉之类的东西回来。
“好。”乐远岑当即就点头同意了,因为楚留香说得实在。
其实,在山里与镇上生活是两种不同的挑战。
山里植物密布、行路不便却是人烟稀少,少有过多的声音干扰,让她能够静心分辨不同的风声。镇上则是人流较多,不再是要分辨风遇到不同物体的声音,而是要去区别人所制造出的声音,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
她也该去镇上听一听了。
不过,在山里的日子不必太过在意钱财,去到镇上则是总要花钱。
她知道一份龟息功的价值很高,但是从医药费到日常开销都是用了楚留香与胡铁花的钱。他们一般是进入深山采药卖钱,可是她却做不了什么。
楚留香见乐远岑当即答应了,就开始盘算明日要买些什么,还要问隔壁的老张家借一牛车。不过,他又看到了乐远岑的浅笑,就也知道她在顾忌什么。
“小乐,我们没必要分得太清楚,因为有些事情分不清楚,就像是你给我的武功,你教我做菜,还有你给老酒鬼的酒方。
我们生活在一起,虽然药材是我与老酒鬼采来的,但其实是我们三人一起卖的。你若是觉得我出钱为你买衣服不妥,那么以后我的钱可以归你管,就由你直接付账。”
乐远岑闻言只能笑着摇头,她只是在想要不要重操旧业而已。“你这么说像是我斤斤计较了。我只是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日进斗金,让我们手头更宽裕一些。”
楚留香没觉得缺钱,而他与胡铁花的生活其实很简单,练功、看书、喝酒、逛逛镇上的店铺,根本也用不了多少钱。他也没有置办产业的想法,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镇上除了赌场,我还真想不到什么方法日进斗金。不过,我们去赌场不太合适,那就是欺负人了。”
除非是另有目的,否则他在桃花镇的赌场与普通人赌,那必是十赌九赢。这钱赚得烫手,并不可取。
“我说的不是赌场。”乐远岑感觉楚留香疑惑地看向了她,“我说的是书坊,不知镇上的书坊收不收画师,能画春宫的画师。想来这一类的画册总是有人愿意买,算是无本万利的赚钱之道。”
乐远岑在这两个月里已经开始盲写,听风是一件要事,另一件则是能够认字。看字不能了,那就只能摸字,就从她自己写的字开始摸起,自己落笔的字迹较重,可以方便最初帮助分辨。
此次,她去镇上还打算买几本书,最好是诗词歌赋的那一类。从前,她没有太多的闲情去品读,所以更能当做摸字的教材。读书是一件花钱的事情,书坊老板赚了她的钱,她也想办法赚回来。
楚留香一听这话轻咳了起来。乐远岑是一脸淡然,他想到那些却是微微红了脸,而这时才庆幸乐远岑看不见他的脸色。
“我不知道,这要问掌柜才行。小乐,你擅长作画,怎么没见你画过?”
乐远岑虽然擅于画,却不是很喜欢舞文弄墨。“你想让我画什么?是画一幅让你试读吗?”
“不必。”楚留香马上就拒绝了。想到乐远岑特意为他作一幅春宫的的场景,他就有些不自在,侧头却看到了她面露笑意,“小乐,你故意的,是不是?”
“一个玩笑,你不要生气。”乐远岑没觉得看过春宫有什么不正常,而且没人看的话,她就没钱赚了。“如果你真生气了,就许你一个要求,你想让我画什么?”
楚留香当然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生气,他只是有些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不好意思。
不过,乐远岑能开玩笑,这也是他们认识之后,第一次见她开玩笑,那正说明她的心情也确实不错。他之前总有些担忧,一般人遭遇了那一切会哭,但乐远岑没有哭过。可能是他没有看到,而他看到的都是她在笑,他却宁愿她能痛快地哭一场。
“不如你画我?”楚留香也没再想不开心的事情,既然白得一个要求,那也不必错失。“你都没关心过我长什么样子。”
“皮相不过是空,红颜枯骨,对此太执着了可不好。”乐远岑笑着说到,“当然,我想有朝一日你定能让无数人着迷。”
有朝一日,却非今日。
因为会让人着迷的不只是外貌,还有更多内在会被无形一起展露出来。以楚留香与胡铁花的本领与性格,某一天会成为人中龙凤,书写一段江湖传奇也不足为奇。
楚留香笑了起来,他尚未想过自己会让很多人着迷,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遥远到比不过眼前的一幅画。“你不必以将来的我来夸赞我,因为将来还太远了。你没说画不画现在的我?”
“画,我许你了,不是吗?”乐远岑朝着木屋方向走去,“正好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今天胡兄说从镇上带些饭菜回来,我们不必做菜,那么就现在画。”
两人一回木屋,楚留香换了一套干衣服,乐远岑准备好了纸笔,就相对而坐开始将要作画了。
让一个目不能视的人画画,如果落笔不是问题,那么观察所画的对象则总有费些功夫。
楚留香只觉感到脸上一凉,乐远岑的手指轻轻摸过了他的整张脸,从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脸颊、嘴唇、下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脸在升温,也许他的求画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竟还傻傻地跳了下去。
楚留香努力忽视从脸上轻抚而过的手指,转移注意力看向相对而坐的人。
即便已经知道了乐远岑目不能视,但是看着她的眼睛,他却还觉得其中尽是光亮,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然而,这种感觉太有失冷静,让他又下意识想要逃,隐约觉得如果不逃也许会是万劫不复。
“老臭虫,小乐。我带烤鸡回来了。”胡铁花人未至声先到,下一刻他就飞入了小院,却是看到了乐远岑收回了放在楚留香脸上的手。
胡铁花见状止住了脚步,他想说其实关门是个好习惯,“你们在……”
“在画画,你没见过吗?”楚留香很平静地看向了胡铁花,“你今天的动作倒是快了些。”
胡铁花这才看到了乐远岑桌前的纸笔,他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撞破了什么好事。“今天,一起喝酒的捕快有事先走了,我一个人无聊就回来了。你们画着,不用管我。”
乐远岑对胡铁花点了点头,就拿起笔开始作画了。心有成竹,则是落笔生风,没用多久就在纸上勾勒出了一幅画。她搁下笔后,笑着对楚留香说,“希望你能够满意。”
“太像了!”胡铁花从旁看着先喊一声,“也有些不对,老臭虫没有画上那么好。”
楚留香看着画像有了一瞬的充楞,他怎么可能不满意,不待再想又是被胡铁花一打岔,“什么叫做我没那么好?是我不好,还是你的眼神不好?”
“行了,你好,你很好。”胡铁花没再趁口舌之快,难得他也没直接追问怎么想起来画画了。
“先不说这些,最新消息桃花镇换捕头了,听说新捕头叫柳长街。我看他大概四十来岁,也来酒馆喝酒了。关键是还来了另一个人坐下来与他一起喝酒,那个人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