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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麻衣教的几位长老有所不舍,但是乐远岑心意已决,她挂了教主的虚名,不过教内诸事仍有长老决议,一切还是如常,让麻衣教仍是一处世外桃源。
张洁洁被乐远岑带走之际就放了她的自由,她可以去江湖上玩乐一番,若是累了就回麻衣教。“那如果我想你的话,该去哪里找你呢?”
乐远岑想到了雁回商号,但还是没有报出乐山之名。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正如麻衣教里的人还都不知道她是个眼盲之人。
“我的行踪不定,你若是急着找我,怕是有些困难。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去信雁回商号转托于姬冰雁,他会为我保管这些信件,我不定时会去收取的。将来如果得空,我会回教里看一看,但你也不一定留在教中,所以相遇就凭缘分吧。”
“好吧。”张洁洁有些不舍地点头,有的人只是短短相处,但就足以印象深刻挂怀在心。可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不能够同行也就不必勉强。所以,她更肯定要找一个听她话的人常伴在一起,“那么,我们就有缘再见了。”
大长老有些不放心地目送着张洁洁离开了,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但是她该放手了,她管不了女儿一辈子。
大长老就看向了装扮成老头的乐远岑,“王老,我们也走吧。”
乐远岑化名王老,这是她前往麻衣教得到了青龙令的身份,别管听上去有多假,但是这样子是谁都认不出来就行了。
十日之后,两人到达了万福万寿园,在一个非常寻常的午后,直接潜入了金太夫人的房间。
金太夫人一见青龙令就什么都明白了,三人之间没有过于的寒暄,直接穿过了房内的暗道进入了地下密库,以青龙令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密库之门。
大长老与金太夫人都只站在了密库门口,进入了密库的乐远岑感觉到了这间不算大的暗室存着几口箱子。
乐远岑将油灯放在了一旁,她打开了箱子,这里面都是一本本绣字的绢书,待一一摸了过去,上面记录着一环扣一环的关系网,布局之精妙让人叹服。也正是因为触摸到了这些,她确定不能为一己之念唤起青龙,否则后患无穷。
金太夫人闻到了从暗室里传来的烟味,她本是古今无波的脸上多了一道说不清的表情,是惋惜但更是松了一口气。从今日起,她所守的秘密就烟消云散了,她身上的重负终于全部卸下了,其实这样也很好。
箱子里的东西都被烧了,这个暗室就彻彻底底地被封存了起来。
大长老先行一步回了麻衣教。乐远岑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万福万寿园,关于那些秘密有些关键之处留在她的脑海里,一同留下的还有青龙令。青龙是杀不死的,它只会睡去,某日因为因缘际会又再醒来。
乐远岑也松了一口气,下一步就打算去最近城池里的雁回商号,看看有没有谁留给过她消息。
此时,有人入了城,有人出了城。
有一辆马车与乐远岑擦肩而过。
马车里,原随云笑着对金灵芝说到,“这是我第一次上门拜访老夫人,还是有些紧张。”
“你紧张?我怎么没看出你紧张?”金灵芝才是有些紧张。原随云没有明确说过会娶她,但是上门拜访也就是一种态度了。“这世上有谁会不喜欢你?我想祖母应该也会喜欢你的。”
“但愿如此。不过,我很清楚一点,并非人人都会喜欢我,如果真是那样,你吃醋都吃不过来了。”
原随云说完就温和地笑了,他对万福万寿园闻名已久。奈何无争山庄在北方太原,距离此地一南一北相隔太远,时至今日,他才有幸一来。
金灵芝嗔怒瞪了原随云一眼,她心直口快地刚想要否认,但在原随云温柔的笑容里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城内,雁回商号。
乐远岑还真得到了一纸留言。其实,江湖上知道乐山很多,但知道乐远岑的人并不多,而会留信给她的人也就那么几位。
这张纸条却让她面色骤变,上书:‘柳,卒。京城衙门,速来。’
柳长街在半个月前死了,这个消息是他的同僚通过雁回传递了出来,而今传到了乐远岑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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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乐远岑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京城,为柳长街办理身后事的是谢捕快。
谢捕快直接先地说出了柳长街的死因,“老柳是被一剑封喉。老柳一直都是准时来衙门,那天我以为他病了,巡街的时候顺路去了他一眼,他却不在家里。过了几天,有人来报案,发现了他的尸体在郊外。京城里并无大案,我搜过了案发地,那里有过打斗的痕迹,但是我不知道谁杀了他,又为什么杀一名捕快。他曾经对我说过,如果他哪天死了,就去商号将这个消息传于你,你是他唯一的亲朋了。”
谢捕快将乐远岑带到了柳长街生前住的地方,“老柳一直都过得很简单,我也查探过了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留下,就只有一本笔记。我翻过了,说得是一段过去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放在那抽屉里,你要不自己看一看。
尸体就停在屋里,我与衙门的兄弟设了一个灵堂。老柳以前说过,不管怎么样希望你亲自为他下葬,我也就只得等着你来了。我们都已经把墓地准备好了,你选个日子,还是先让人入土为安。”
“柳叔的事情麻烦谢捕快了,还请谢捕快帮我问一下黄道吉日,我们择日将人入葬。”
乐远岑看似不见任何悲伤,平静地先送走了谢捕快,再是一步步地走向了灵堂的棺椁。
此刻,灵堂的寒意无法遏制地冲上了乐远岑的心间。
柳长街只是一个捕快,在一般人看来很普通的捕快,所以谢捕快不明白为什么柳长街会招来杀身之祸。但是,乐远岑明白柳长街用尽一生在与黑暗做斗争,他说过除非死亡,否则绝不停止。
尸体的致命伤是剑伤,一剑封喉。
在这之前应该有过一些打斗,世上能要了柳长街性命的人并不多,虽然柳长街老了,体力已经比不得从前,但要杀了他,对方需是一流高手。
这一剑只在喉间留下了一点血,足以说明对方确实是一流高手。
然而,屋里没有其他的任何线索。
柳长街曾经说过,他把所知所得都装在脑子里,任何流于纸笔的都会被发现,他的屋子里不会留有什么,而谢捕快说的那本笔记只记录了一段往事。
‘有关我与阿五的过去,还有一半没有说。我曾经深深喜欢过一个女人,就是在与阿五结识的案子里相识的。她找上我的时候,我以为她是老胡的女儿,后来兜兜转转方才知道,她就是背离阿五而去的妻子,是她与老胡勾结在了一起骗了我入了局。’
乐远岑知道这个女人说的就是当年名满天下的秋水夫人。
柳长街的后文又写到,‘真相大白之后,她死了。我也很清楚喜欢了一个不存人的,但感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只不过我选择了坚持自己的道。
而今,一转眼已经四五十年了,我还是孤单一人。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去想如果她是个好人,如果我们能够白头到老,但可悲的是从没有如果。我已经年过花甲,不知何日就会死,回首一生,不悔也不怨,但难免还有此遗憾。因此,我还是要多言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乐远岑将这本笔记放在了柳长街的尸体之侧,她知道这则有些阐述不清的故事是说给她听的。比起报仇、查案,柳长街希望她能够活得更开心一些,这也许是一个长辈对晚辈最诚挚的祝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