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笼草并不是个文盲狗,可就认字来说,它认识最多的自然是汉字,英文倒也勉强能认出简单的单词来,然而日语什么的,那不是难为它吗?但是它认不认识是一回事,想看林宁接收到的新讯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膨胀了啊。
林宁哪能不明白它的意思,微微抽了抽嘴角,径自低头看白皇后发过来的讯息了。而事实上,即使没有白皇后发来的这通记录着柴田夫妇银行卡账单的邮件,林宁也已经基本上确定了这栋高层公寓,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寒酸了。
这时吉川昌仁不耐烦道:“我说你们好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目暮警部目光如炬:“你为什么着急着要走?是不是你对我们有所隐瞒?”
林宁代替吉川昌仁回答道:“我想吉川先生这么急不可耐,是因为他赶着回去打麻将,目暮警部,而他并没有什么隐瞒,也不是这起谋杀案的凶手。”
目暮警部的反应这是:“你又知道了?”
林宁:“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
目暮警部:“……说说看。”
林宁慢条斯理道:“在目暮警部你所推算的被害人被害时间内,没有不在场证明,同时还和被害人在牌局上有过不愉快的吉川先生,如果还成为案发现场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这无疑会更加他的嫌疑。
同时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他如果确认被害人已经死了,那就没有事先打电话过来的必要。以此类推,如果吉川先生是这栋房子的最后一个访客,那他肯定知道他离开时房门到底有没有锁,这么一来,他再下楼来时找被害人时,也没有必要按响门铃,直接扭动房门进来不就好了。”
目暮警部想了想说:“确实。”
林宁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目暮警部:“……??”还有!
林宁看了眼那柄已经被刑侦人员装进证物袋中的木刀:“就是那柄疑似凶器的木刀,它被放在了这一楼层的楼梯间,让刑侦人员那么容易就发现了。若凶手是就住在上一楼层的吉川先生的话,即使最开始很惊慌,在匆匆离开柴田家后,为了害怕在目暮警部所推算的被害人被害时间内,遇上要出门上班或是上学的住户,而不得已暂时放在楼梯间的话,那在接下来那么长时间内,他还是有很多时间将它拿走并进行销毁的。”
目暮警部恍然大悟,可下一刻一道闪电划过脑海:“等等,你为什么要着重腔调是我推算的被害时间这一点?难道是我推算错了?”
林宁又无情又冷酷道:“没错。”
目暮警部:“…………”
目暮警部深刻想要捂脸,但用余光瞄到其他人都是一脸的懵逼,他也就坚强的挺住了:“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宁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转头看向吉川昌仁:“吉川先生,在凌晨三点你们的牌局结束后,你都做了什么?”
吉川昌仁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他愣了愣后才道:“啊?我当时很累了,随便洗了个澡,就睡下了,差不多等到十二点时,我被饿醒了,就叫了一份外卖,接着睡到了五六点吧——”
林宁截口道:“他们凌晨三点结束了牌局,接下来回到各自家中,即使当时就入睡,那么等到早晨八点时,也不过是过了五个小时。我想对一般人来说,五个小时只会造成睡眠不足。当然了,被害人因为每天早晨八点都会看《剑勇传说》,定时醒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么一来床头的闹钟也该有这个定时,但是我在他们的卧室中,并没有发现闹钟定了这个点,反而有两点的闹钟。”
吉川昌仁:“……”
目暮警部:“……你什么时候去了他们的卧房?”
林宁皱了皱眉:“我以为案发现场是并不拘束刑侦人员探查的,难道目暮警部您还要起诉我个擅闯民宅?”
目暮警部:“……不,你继续。”
林宁继续道:“所以我想那个两点的闹钟,是柴田太太定的。她在确定被害人会在凌晨三点回来后,就在两点时起床,准备了给被害人当做宵夜的一顿饭。在被害人牌局结束回家后,为他准备了洗澡水,让他去洗澡,之后让端上之前准备好的饭菜,让被害人当做宵夜吃下去,在他吃到一半时,找个借口让他来到长廊,接着就用木刀从背后袭击了她。这时候将近五点了,柴田太太就先将带着血迹的木刀扔到了楼梯间,那时候大家都还在睡觉,不会存在有谁会目击这一点的危险。再接着柴田太太就带着她的高尔夫包,来到了楼下,坐上了来接她的朋友的车。”
目暮警部消化后提出了一个疑点:“可早晨六点才会送来的报纸,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柴田太太可是晚上七点多才回来的。”
“七点多?”林宁重复了这个词,“七点五分是七点多,七点半也可以被称为七点多。”
目暮警部:“你是说?”
林宁:“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即让刑侦人员认为摆在餐桌上的那顿饭是早饭,而不是宵夜,柴田太太准备了两个混淆的手段。第一,是将当天的早报拜访在餐桌上;第二,就是让录制早上八点才会播放的录像带,在报警前都还没有被拿出来。这确实很好的混淆了刑侦人员的视线,即使是之后法医做鉴定,因为有刑侦人员提供的说辞,他们就会将被害人的被害时间缩短到八点到八点四十五。但是这两件事却都是可以不在约定俗成时间做的,像是录像带,这个只要提前延长预约时间就可以办到,而当天的早报并一定非要在早报即刻被送来后,就拿进屋,也可以有延迟时间,就如同七点‘多’这个词中的‘多’可以有数分钟的延迟。”
林宁顿了顿后接着道:“我想柴田太太回家的准确时间,是在吉川先生朝柴田家打电话的前几分钟。”
目暮警部瞪大眼睛:“这个又是怎么判断的?”可话又说回来,目暮警部如今是有那么点盲目相信林宁的推测了,就像是他从前很相信毛利小五郎一般。
林宁回道:“从被害人尸体的第一个发现人是吉川先生,而非柴田太太这一点判断出来的。”
目暮警部:“嗯?”
林宁看了眼微微低着头不言语的柴田恭子:“柴田太太告别送她回来的朋友后,先是将早报从信箱中拿出来,准备放到餐桌旁,再按照既定的计划报警,然而等到她进了家门后,却发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这次目暮警部终于有话可说了:“你是说柴田先生没有躺在长廊上,而是凭借着意志爬到客厅这一件事?”
林宁却道:“不止。”
目暮警部:“??”
林宁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我以为我先前就提过了。”
目暮警部:“啊?”
林宁只有回顾下前情:“是那张被害人和林原樱子的合照,我先前提及过这件事,推测那张照片是嫌疑人为了混淆视听放到他手中的。但是既然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即使被害人从长廊上爬到了客厅中,也不至于会露出什么破绽,那柴田太太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目暮警部不禁问:“为了什么?”
“为了被害人留下来的最后讯息,”林宁这次没再需要目暮警部做捧哏,就自己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被害人想凭借着生存意志,爬到客厅打求救电话,但是并没有来得及,因而他在临死前就脱下了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把它紧紧攥到了右手中。辞别朋友回到家的柴田太太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自然不愿意让随后赶过来的刑侦人员发现这一点,于是她就将沾有血迹的戒指,从被害人的右手中拿了出来,想要给被害人戴回去。
然而此时距离被害人被谋杀时,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左右,因而尸体早就僵硬了,柴田太太没有办法将婚戒给被害人戴回去,但她又不能让刑侦人员发现这一纰漏,于是就用胶布将被害人无名指戴婚戒的指节处粘了一圈胶布,又为了让这圈胶布不显眼,还另外在小指上缠上了一圈。
揭开这两圈胶布,就会发现在胶布下的痕迹是完全不同的,小指下的全都是已经干涩的血迹,但在无名指上因为先前婚戒的阻碍,会留下一圈较为浅的戒指痕迹。”
目暮警部示意刑侦人员,刑侦人员已经记录过这一发现了,便冲着着目暮警部点了点头。目暮警部转转转过来看林宁:“那照片?”
“哦,照片。”林宁接下来便指明道:“那是因为柴田太太为了掩饰右手被掰开拿出戒指后的不自然,就从书房中拿出了被害人和林原樱子的合照。这一合照原本是放在相框中的,柴田太太打破了相框,把照片拿出来,我想她选这张照片是借此误导她丈夫和林原樱子有私情,把警方的破案方向引向情杀上。只是这其中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在情杀类案件中,女性凶手会倾向于把情感问题中的原罪,归结于同性别的另外一个女性身上;二来,柴田太太没有制造出翻找照片的痕迹,不过我想她原本是有时间制造痕迹的,只是没想到这时候吉川先生那通‘我马上下来’的电话打了进来,柴田太太就立刻紧张起来。”
“不过正是因为这通电话,让柴田太太意识到与其她来报警,还不如让马上就下来的吉川先生做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这样一来她就更不引人怀疑了。之后在目暮警部你们到来后,她在接受讯问时,说她是早晨五点出门的,晚上七点多回来的。这听起来很正常,她没有戴手表,并不会去特意记精准的时间,而你们打电话去向她的那位朋友求证时,你们会问‘你们到楼下时是不是七点多了’,那位朋友就会顺着你们的话说,同时在她的不在场证明完美的情况下,你们并不会特意追问到底是七点多少,这样一来就可以模糊过去。即使到以后测谎,也不会测出她是在说谎。”先前林宁就遇到过这种情况,她是说使用测谎仪测谎,放到这个例子中,柴田恭子如果说她确实是七点多回来的,那测谎仪便不会测出来,会判定她说得是真话,因为柴田恭子并没有说谎,她只是说得不够精准而已。
“原来如此!”目暮警部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她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林宁回道:“我想是能够看到吉川先生的地方,楼梯间便是个很好的选择。一旦她看到吉川先生进了门后,她就会跟着进来,而我想如果吉川先生有注意到的话,那我想柴田太太进来时,是直接转动门把进来的,而不是掏出钥匙开门。”
一时间,目暮警部和其他人都朝着吉川昌仁齐齐侧目。
吉川昌仁:“……我光顾着注意柴田了。”
目暮警部转过头来:“可是动机是什么?”
林宁:“我以为警部您会问更有力的证据呢?”
目暮警部干咳了一声:“你说。”
“当时时间紧迫,柴田太太没有把握在警方来临前把那枚沾着被害人血液,指证她是真凶的结婚戒指藏好,最好的办法就是等警方离开后再进行处理,但是放在别处她安心不了,即使是她的高尔夫包也不行,她唯有将它放在身上,能够随时感受到它的存在,而从我先前第一次提到结婚戒指,柴田太太就下意识摸了下左边裤子口袋,那我想婚戒就在那里面。”林宁缓了口气再道:“至于为什么?我想和被害人打麻将的陋习有关。”
明明夫妇两个都有工作,可他们的银行卡账单却显示他们负债累累,另外公寓内的摆设很寒酸,必要的设施是原本有,如今却空空如也,这只能表明它们被卖掉了,被被害人拿去当了赌资。再有当吉川昌仁提及麻将时,柴田恭子表现出了极度的憎恶,她当时都没办法好好将这种情绪掩饰住。
“叮——”
一枚婚戒掉在了地板上。
柴田恭子识破落魄地低吼道:“我丈夫他们天天都沉迷在麻将上,他们赌的金额很大,拜这所赐,我们的存款用光,家里面的电脑,汽车,DVD播放器等都被卖掉了。我丈夫下一个要卖的是我的高尔夫球具,还说,还说要卖了我爸爸送给他的新婚礼物!”
目暮警部叹了口气:“总之请你跟我们去警局吧。”
“是,我换一身衣服。”柴田恭子竟然冷静了下来,似乎是因为把长久以来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完了一般,而目暮警部并没有要在这种事上为难她,就允许了她这个请求,接着就迎上了林宁深沉的目光。
目暮警部:“……怎么了?”
林宁:“她要自杀。”
目暮警部:“!!”
目暮警部回过神来后,就撞向了卧室门。卧室内柴田恭子已经拿出来了一柄武士刀,要抹向自己的脖子,看到闯进来的目暮警部,就随手挥舞起那柄武士刀:“不要过来,我真的没有选择,我只有那样做才能阻止我丈夫的恶行。”
说着就把武士刀架向了她的脖子。
目暮警部:“你冷静一点,柴田太太!”
“没用了,我杀了人——”
目暮警部求助的看向林宁:“川岛桑?”
川岛桑不想说话,并朝着柴田恭子扔了一只狗子。
狗子张开了它的血盆小嘴,一口把柴田恭子吞吃入腹。
不是……
是一下子咬在了柴田恭子拿着武士刀的手腕上,柴田恭子吃痛,武士刀就从她手中掉落到了地板上。
静默。
最后还是狗子的主人打破了这片静默:“我的狗种植过各项疫苗,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在将柴田恭子带到警视厅前去医院做个检查。以及我想日本律法中没有不允许在对峙情况下,朝着嫌疑人扔狗的条例。再有目暮警部如果觉得这难为情的话,大可以在之后的报告中写我用朋克风带尖刺的手镯击中了嫌疑人的手腕,让她扔掉了危险性武器。”
目暮警部:“……嗯。”
这时猪笼草衔住了武士刀的手柄,把它衔开了柴田恭子能拿到的范围。林宁蹲下身来摸了摸猪笼草的狗头,而柴田恭子一下子跪坐在地上,捧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目暮警部和高木刑事面面相觑,但听得林宁口吻严肃的道:“柴田恭子?”
目暮警部:“?”
柴田恭子也应声抬起头来。
林宁问道:“你知道林原樱子已经有未婚夫的事吗?”
柴田恭子:“……啊?”
目暮警部:“…………”
说好的温言软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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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田四郎被杀案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柴田恭子跟着目暮警部他们去了警视厅。至于柴田四郎的好麻友吉川昌仁等人,他们一个聚众赌博罪是少不了的,而那都是警视厅的工作了。
林宁则是趁机去拜访了下林原樱子,用柴田四郎被杀案需要寻找其他线索的借口。在林原樱子的小公寓中和她交谈了几分钟后,林宁就告辞了,等她回到了家,就将结果告知给了林原樱子的未婚夫,这次的委托人高山胜平。
“她在正式认识你以前,就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不过她也爱你的人。”
“就像你在爱上她的人前,先看上了她的美貌一样,就只是普通人而已。”即使是身为学长兼同事的柴田四郎都不是很清楚林原樱子有了个怎么样的未婚夫,这也是柴田恭子都跟着不清楚,进而将他们俩的合照放在柴田四郎手中,借此来将此案误导成情杀的主要原因。可见林原樱子在平时并没有多提及过高山胜平,如果说先前他们只是男女朋友时,不多提起也正常,毕竟他们俩在经济情况上差距悬殊,说出来会招惹不必要的目光和指指点点,而高山胜平明显更倾向于低调的。
只是如今他们婚期将近,林原樱子却仍旧保持着低调的作风,即使是平常在学校中的衣着打扮仍旧很质朴,就连高山胜平送给她的珠宝首饰,她即使是佩戴也都会选择很不起眼的那种。然而在林原樱子的小公寓中,林宁却发现她的梳妆台过于闪亮了——她常常把珠宝首饰拿出来观赏,显眼她是非常热爱它们的。
这一对比,就显得她过于低调的,以至于很虚假了。
换句话说,林原樱子明显很清楚高山胜平最爱她哪点,她就将这一点时时刻刻保持着,还保持得不错。
高山胜平:“…………然后呢?”
“然后?”林宁果断道:“记得把尾款付清,高山先生。”
高山胜平:“……不是酬金的问题,我是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林宁不答反问:“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