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欢颔首示意。“听闻你此行一路凶险,可有伤着?”
“没事,有魏大人等人尽力相护,我怎会伤到分毫?”林溯爽朗一笑,随即视线在李千欢的肩膀与胸前多停留一瞬。
看着李千欢绯红朝服上的麒麟暗纹,不禁笑容加深。缎地麒麟纹曳,这是一品大员才能穿得。而此时李千欢,已经身任户部尚书。
说来也巧。前阵子就因户部侍郎受贿,户部尚书有失察之责,皇帝把原户部尚书降为户部侍郎。这职位一直空着,后来被重回朝堂的李千欢顶了上去。
也怪那原户部尚书太倒霉。皇帝最看中什么?当然是钱!有人在他眼底下私吞银子,就等于触碰了皇帝的逆鳞。
若不是这原户部尚书是个清廉的,还是老臣。一生尽忠,并无二心。皇帝早就撸了他的官帽,让他回家种地了。
当然,以皇帝这爱财如命的性子,不清廉且忠心的,恐怕也坐不上户部尚书的位子。
林溯也是知道这事儿,当时还就来信调侃了一番,顺便还吐槽了下皇帝奇特的画风。
“是小妹失礼了,还未恭贺李大哥高升。”林溯双手抱拳,微微欠身。虽说是恭贺,但面上的陶侃是显而易见。
“李大哥果真是芝兰玉树,英俊儒雅。就连这梁冠上的雉尾也是如此耀眼夺目。”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李大哥你长得真好看,就连这画风不相符的野鸡毛也能牢牢驾驭。
“又在说笑。”李千欢摇头失笑,待视线落在林溯肩头醒目的白发时,嘴边浅浅的笑意敛去。“比起你的伟举,我这里根本不值一提。”
李家没有女子,后来的林诗音虽说是表妹,但更是李寻欢的未婚妻。而林溯,不仅救过李寻欢,更巧的是居然与林诗音同姓林,与李千欢更是以兄妹相称。
相比于林诗音的知书达理,林溯多了几分少年心性的顽皮。日子久了,虽说口上还是左一个林姑娘,又一个林姑娘,但李千欢早已下意识地拿林溯当妹妹看待。
眼中一直有几分顽皮的妹子,突然做了一件大事。李千欢这个自认为大哥的,自然是痛惜的。
“事情多过去半年多了,李大哥还提它作甚。再说本就是不值一提。”林溯不以为意,随后眼珠一转,贼兮兮地看过来。
“李大哥,我二月的时候听李二哥来信说。蔡相家的千金心悦于你。是不是真?”
林溯一脸八卦,还不忘幸灾乐祸。
若是让人,被权倾朝野的蔡相的女儿定是能鱼跃龙门的幸事。可对李千欢来说则不然。
李千欢面色一僵,拉下脸来。
“休要拿为兄打趣!”
“哈哈哈!”林溯哈哈一笑,赶紧跳远。
见李千欢只是无奈摇头,并未伸手过来,林溯眼中地笑意淡去。
一直觉得李家大哥与大师兄两人的神韵有几分神似,如今一声“为兄”,更是让她不禁想起了大师兄裴元。
不过,与之不同的是。她若挑衅大师兄,脑壳肯定会迎来一记爆栗。所以她方才才会下意识地跳远。
林溯抬头忘了眼万里无云的蓝天,思绪飘远。
她突然有些想家。家是万花,有师父,有大师兄,万花便是家。
第80章 瞎子算命了
因剑神剑仙八月十五相约紫禁之巅, 现在整个京都可谓是各路英雄群聚。武林豪杰组团上京。
江湖人纷纷涌来,京城里开酒楼的老板们可是乐了。天天客源不断, 房间爆满。
今日, 一家酒楼的大堂内, 江湖上的“高手”们, 又开始凑到一堆儿聊起了江湖上的风流人物!
风流韵事,从大侠陆小凤谈到盗帅楚留香;武功剑意,从老一辈的剑客一一细数到叶孤城与西门吹雪。
然而这都是旧事,并没什么新意。众人提及最多的,还是销声匿迹半年多近日又火爆起来的素手阎王——林溯。
“哎,你听说了没有。‘活人不医’林溯,昨日刚来京城,就发了阎王脾气。”
“哦?怎么回事?!”
“还不是有不长眼的惹了她。城东啊上个月来了一个自称神算的瞎子,说她的徒弟林仙儿, 乃是绝命妖姬的祸水命格。待来日, 必定会搅动江湖。江湖上数名豪杰都会因她而死。”
“荒谬!”有人大怒, “且不说林仙儿本人如何,但她的师父可是鼎鼎大名,仁慈心善的神医。师父如此, 徒弟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还自神算?我看神棍还差不多。”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可那瞎子说的有鼻子有眼。去年百晓生江湖美人榜一事, 就惹来了大漠的女魔头石观音。若不是林神医与各大势力交情好,把这事抗了过去。恐怕早就被她徒弟一同连累了。还有再往前的事情,五毒童子你知道吗?他早在一年前就死了。被林溯带人亲手诛杀。原因就是那五毒童子看上了她徒弟, 要带她回苗疆服侍他。”
“笑话!”有人嗤笑一声,“那五毒童子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就他那侏儒身猪面脸,还妄想林溯的徒弟?林仙儿可是江湖美人榜的魁首!说是天姿国色也不为过。”
“谁说不是呢!可那瞎子说,去年年底沿海的毒就是那大欢喜菩萨为给徒弟报仇,借史天王的手整治林溯。虽说林溯成功解毒,但到底还是付出了代价。那瞎子说,若她不早日大义灭亲,将来必会被自己的徒弟害死。”
“哼!危言耸听。江湖上人称医仙的活阎王,岂是那么容易死掉的?”
危言耸听?
林溯只觉得这瞎子怕是嫌自己活的太舒坦!
昨日在皇宫外与李千欢叙旧过后,林溯并没入宫。她在原地等了会儿,见魏子云久久不来,自己便先离开皇宫正门,去街上逛逛。
求人办事,却让人久等。哪怕是皇帝,她林溯也不给这个面子。
来了这方世界多年,林溯却是第一回 来大庆的京都。
不同于江南的温婉秀丽,这京城除了与江南一样热闹繁华外,还多了几分肃穆严谨。毕竟是天子脚下,在朝堂上活跃的只会让今上看到好的一面,背地里的肮脏不堪,永远都藏在阴影之下。
这京都的街头,热闹极了。沿着街道两旁的小摊看去,林溯时不时能找到后世老北京的影子。
而京都的老百姓,见到林溯时,他们的视线都会在她身上停留几分。毕竟一位身穿白色华服的年龄少女,在京都不少见,可那头发的颜色跟衣服同样雪白的可就是独一份儿了。不免会多看两眼。
林溯也是察觉到了众人怪异的视线,她的脚步一停,随即换个方向,拐进了一条巷子。等她再次出来,头顶多了一层厚实的白纱,把脑后雪白的长发,全部遮掩。而清丽的容颜也是藏在了同色的面纱之后,只露出一双如水的杏眸。
京都乃繁华之地,番邦等地之人也是不少。林溯如此打扮相比之前,算是普通了。只要不是正面细看,是发现不了她两鬓的雪白的。
走过一条街。林溯眼中入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白衣少女面容绝美,身段姣好。一身白色轻纱的广袖流仙裙穿在身上,宛如刚刚下凡的仙女。不过,这仙女好像是受了欺负,一双水眸红通通的。而她身后跟着的俊朗少年,面色也不怎么好,右手紧紧地握着他腰中简朴的铁剑,手背上的青筋爆出,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而他前头的少女,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回望身后的少年。仿佛生怕他在自己一个不注意间就不在了似的。
“仙儿?”
林溯歪头,有些诧异。不过转眼看到她身后的阿飞,也明了了。
剑神与剑仙的约战,无数江湖人闻风而动。阿飞虽然不关心江湖,但他却是用剑的,剑术亦是不差。两大剑客比剑,他自然也会心动。
可是,她徒弟这可怜见儿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好看的细眉轻皱,林溯抬脚迎了上去。待她走到自家徒弟面前,林仙儿恰巧又回头看向阿飞,生怕阿飞会丢了似的。
林仙儿这次回头望来,阿飞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停下来,回望林仙儿,而是看向了她的身后。
“你在看什么?”林仙儿转身看了眼,眼前是一名异域打扮,轻纱遮面的白衣女子。待她抬眼对上那双杏眸时,那双眼中熟悉的温和亲善让她惊喜。
“师父。”许是方才哭得太狠,林仙儿平日里娇柔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溯抬手摸了摸自家徒弟的头顶,而后把视线落在她小兔子一般的眼睛上。“这是怎么了?”
“没……”
林仙儿还未说话,二人身后就追过来一个中年男人。
此人一身道袍,双目紧闭,眼窝凹陷。原来是个瞎子。
不过这个瞎子却准确无误地找上了林仙儿。“姑娘,我这命格已经批完,你却连挂钱都不付,转身便走。这是何道理?”
“你想死!?”阿飞双目一冷,瞬间拔剑,铁剑横在他的脖子前。
“哈哈!”这瞎子临危不惧,反而大笑出声,“看看,我说的一丝不差。才小小年纪,就已经魅惑了一人,帮她杀人。”
这话里带刺啊。
林溯扫了一眼瞎子身后跟上来的众人。那些人显然是京都本地的百姓,正排成几排,对着这里指指点点。
“这瞎神算不轻易给人算命,但每次都算的极准。瞧瞧那少年,小小年纪,却凶狠地紧,拔剑就要杀人。”
“就是,看来瞎神算算得不错,那人被揭开真实面目,恼羞成怒地要杀人了!瞧上去倒是极为美丽的美人儿,却不成想心如蛇蝎!”
林溯只听了这两句,便不再继续。一双杏眸快速地冷下来,瞥向那中年瞎子。
瞥过去一眼,林溯的视线在那瞎子凹陷的眼窝停了停,随即扬眉。
“呵~”只听她轻笑一声,暗中加了内力,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
“原来是个瞎子,怪不得有眼无珠!”
林溯这话一出,那瞎子面上不改,双手却已紧握成拳。
“是瞎子又如何,本道眼瞎心不瞎。不像阁下,眼不盲心却盲,维护一个妖姬命格的祸水。”
“祸水?”林溯尾音上挑,“你可知道,你口中的祸水是谁?”
“林仙儿——我林溯的徒弟!”
“原是素手阎王林溯。”那瞎子看上去一点也不一意外,反而恍然一悟。
“这就说得通了。我还奇怪此女为何会在江湖掀起一场风浪,原来是医仙的徒弟。”
“这就对上了。去年因江湖第一美人称谓,引来了大漠的女魔头石观音。虽然相安无事,但事后百晓生却在江湖上消失了。年底,阁下又在沿海遭遇奇毒,白了头发。想必阁下也知道那奇毒是何人所制,又是为何出现在沿海。此女命中带煞,亲近之人都会被她的命格相克。待六亲死尽,煞气冲天,引来一阵血雨腥风。”
“江湖人都说林神医心中有大义,今日,本道劝上一句。若是想来日江湖太平,阁下还是大义灭亲得好。”
这瞎子道士说了一大堆,像是早就打好腹稿一样,中间竟然连给人插话的缝隙都没有。
林溯拂拂袖子,神色淡淡。
“说完了?”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那道士像是没有料到她如此反应,被噎了下。
“既然说完了,就跟我去一趟六扇门吧。”林溯说着,伸手握住腰间的竹笛。
“本道只是算个命,又没犯法。阁下这是何意?”
“何意?”林溯啧啧摇头,“我也搞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既然从六扇门的大牢里逃了出来,为何不远走高飞,反而还要来招惹我。”
“难道是嫌自己命长?”
那瞎子闻言,身形一顿。原本还有些佝偻的背直起,冷冷地“看”向林溯的方向。
“阁下果然眼力过人,我如今这番模样,居然还能一眼认出。”
“谁让我是个大夫呢?”林溯把玩着手中竹笛,看似漫不经心,但周身的气场已经悄然而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