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男子终于有了一点人类应有的情绪。他歪歪头,疑惑地望着林溯,后来落在她身上的白衣,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新主人和旧主人都穿白衣裳。只是…她们的头发是黑的,你的是白的。”
东方瞬间黑脸,“你想死?”
“东方兄!”楚留香赶紧把人拦住,“他只不过是失了神智的可怜人,莫要与他计较。”
“哼!”东方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林溯的眸子闪了闪,遂想到了一个办法,运起内力,凝声道:“我现在是你们的新主子!”
她的声音凝入了内力,特意针对这些男子道出。这声音飘渺空灵,摄人心魄。楚留香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这不是他在丐帮初遇林溯时,那个西夏皇太妃李秋水所用的传音搜魂大法吗?
是有相似,不过却不是。
林溯哪里会李秋水的绝学?她只不过是占了后世的便宜,知晓有催眠术这么一个神奇的手段。加之她又翻过“新手大礼包”里头的《九阴真经》中的“摄魂大法”,勉强理解,情急之下仿着李秋水的传音搜魂大法而做出的尝试罢了。
“我是你们的新主子!”
林溯不敢用力过猛,这话连着说了四五遍,才渐渐起效。如果不是这群人早神智早已崩溃过,现在活得只剩本能,脑海就如同一张白纸,林溯这此招还真的不能见效。你看东方和楚留香他们,不就一点事儿也没有吗?别说他们,恐怕普通人听了都没啥太大感觉。
终于,那些男子不再无动于衷,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林溯面前。这些男子共十六名,他们就像是乖巧听话的机械人,安静地等待主人的命令。
“……”林溯一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们之中最大的也就刚过而立之年,还能从面相中窥出往日的风采。这些男子的样貌俱是不差,哪怕不入江湖,也会是一方俊美之极的男子,无数姑娘见了会娇羞不已,心花怒放的美郎君。可他们却出现在这里,心已死,魂已灭。浑浑噩噩地度日,如同没有人性的傀儡。
“你们把这些东西烧掉,”林溯指了指最先和她说话的男子,又道,“外面火势滔天,这里却没什么烟味,反而空气清新。定是有直通外面的出口。你带我们去。”
“是。”
男子们齐声答道。他们的双目无神,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林溯握了握拳。她不知道,是该让这些人继续这般活下去,还是……给他们一个了结。
……
(二)
暗道很长,还很复杂。不得不说,林溯此举虽然冲动,却做对了。若是换了他们自己,恐怕也得走上一两天才行。
这里除了熬制罂粟膏外,还像是个巨大的储藏库。里面的刀剑等兵器,粮食清水,日常用品等物俱全。而其中最瞩目的,就是沿途那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了。这些财物都堆积成小堆,上面落了不少灰尘,似是被人随意地扔在这里,无人问津。
“传闻石观音这几年里一连吞并了数个国家,我起初以为这是被夸大了,现在看来,所言非虚。”楚留香摇头叹道。
姬冰雁虽然一直被称为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可他看这些财宝时,内心只有感叹。“光看这些财物,便能猜想到,这些背后又有多少性命消失。”
曲无容冷哼一声:“那些自相残杀的人,比我们手里的人命多的多。”
闻言,林溯没有说话,沉下眸子。
——可到底,这些东西还是落在了石观音手里不是吗?
快到出口,众人突然听到出口处有人。不禁相视一眼,放轻了脚步。林溯也是拍拍那领路男子的肩膀,示意他的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了。而则是东方大步上前,不动声色地走在了林溯之前。
待众人走近,他们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石观音!?”
石观音此时狼狈极了,她腹部中了一剑,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衫。她好似匆忙逃窜进来,一入暗道便已经失去了力气,瘫坐在地上,竟连打坐都无法了。
“师父!”曲无容上前一步,却被她身旁的中原一点红拽住。而走到石观音面前的是无花,他蹲下身,并未贸然去查看石观音的伤势,而是问道:“您没事吧?”
石观音不答反问:“这条暗道除了我没人知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在这里,难不成困在谷里被烧死吗!”胡铁花冷哼一声。
“老胡。”楚留香唤他,让他禁声。
“林溯。”无花回眸望她,“不知我们的交易,还是否作数?”
无花有些不确定了。那日石观音回谷,林溯便对她的印象一降再降。而方才又亲眼看到了那些未制成的罂粟膏……无花抿唇。
他从未见过林溯那般失态过。
林溯见到石观音,也是渐消的心火又起。她瞥了眼石观音的腹部,按住心底的火气。
“自是作数的。”
她应下了无花,此事关乎林仙儿,她不能反悔。并且,如果石观音死在这里,那西夏的李秋水追究起来,他们谁都别想好过!
自己或许有童姥照着,相安无事,那他们呢?谁能逃得了?
林溯深吸着气,而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方才路过时有空出来的石室,你把她扶到那里,我准备一下,便给她治伤。”
“我没听错吧?你要救她?!”胡铁花尾音提高,不可置信。如此作恶多端的女魔头,自食恶果,这是报应。不杀之而后快也就罢了,怎么还出手去救?她哪里值得救!
“此事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东方眉头紧锁,“石观音和西夏皇太妃李秋水关系匪浅。”
“西夏皇太妃?”楚留香面色一变。
林溯叹了口气,“对,就是那个一路追杀你的那个皇太妃李秋水。”
“……”楚留香瞬间明悟,但却又觉得太过顾忌了些。毕竟,这可是石观音啊!
“可……”
楚留香刚出口一个字,林溯便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示意他此话打住。
“此事,我自由分寸。”她的眸色渐深。
……
林溯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更何况这本就是两难的事。她只是选择了保守的那一方。
林溯走进石室,此时室内只有她和石观音两人。东方亲自为她把门。
石观音此时正躺在一席棉被上。看样子,是无花细心拿来的。
林溯走上前,在石观音饱含深意的眼神中提她查看伤势。
石观音腹部中了一剑,伤口很深,并未触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按理来说,以石观音的武功,并不应该如此狼狈,失去了行动力。
林溯皱了皱眉,伸手去探石观音的脉搏。而后,她竟然笑出声来。
“我说我调制的半成品去了哪里,原来是被小贼盗取,用在了你的身上。”
闻言,石观音也笑了。“我说那迷药怎与我花海所出有异曲同工之妙呢?原来是出自小师叔之手。可我服用了解药,却一点效果也无呢。”
她的眼波流转,似是带了些嗔怪。然而,林溯一句话就把她噎了回去。
“若是让你的解药轻易的解开,我还怎么称得起你一声小师叔?”
石观音:“……”
果然,林大夫还是那个林大夫。哪怕是石观音,也不能阻止她怼人。
两人沉默了半晌。林溯用银针止血,伤口都给石观音处理好,敷上药了,她都未再说一句。
倒是石观音先开口了。
“多谢小师叔救命之恩。”
闻言,林溯收针的玉手一顿。深深地看了一眼石观音。
“你知道,我并未想救你。”她这话说的极为认真。
石观音倒是意料之中,不过面上却是委屈极了。
“不知妾身做错了什么,惹得小师叔如此盛怒。竟然让一向救死扶伤,心慈仁善的小师叔见死不救。”
“我的‘仁善’,不是用来对你的。”林溯抬眸与她对视,“我从不救恶人,你是例外。”
“恶人?”石观音眼珠一转,更加委屈了,“妾身虽说任意妄为了些,手上有些人命。可江湖上哪里有从头到尾手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呢?这百年里,也只出了楚留香一个傻小子罢了。”
“……”有些放心不下与无花一同前来的楚·傻小子·留香低头摸了摸鼻子。
只听里面的林溯又道:“可你作下的孽,少有人赶得上。”
“妾身委屈。”石观音这话带了哭腔,柔媚极了,惹人怜惜。
可林溯却“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那些被罂粟侵蚀了神智的男子,是上一代做的孽。可你却在杀了她之后,依旧用此等手段控制其他人。那些熬制出的罂粟膏,并不纯,量却足。想来这并不是你控制曲无容她们的药,而是为了往外贩卖,牟取暴利的吧?”
“还有之前龟兹国利用楚留香和算计我的事,你要我一一细数给你听吗?”
“……”石观音面色微变,终于不再装模作样,“小师叔果然聪慧至极。”
“可我身在大漠,若是弱上一分,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这沙漠里头的黑暗吞没,万劫不复。”
闻言,林溯轻叹:“你现今何尝不是以另一种方式身处深渊,万劫不复?只是你不曾看到罢了。”
“李琪(琦)。”林溯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我不知这是你的真名还是你后来改的。但是,若你当初和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为何要在李师叔救下你后,再度返回大漠?”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选择留在西夏,此时又是何等光景?”
“可西夏不姓李。”石观音道,“若说后来……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林溯。天地不仁,我们哪怕修炼武功脱离了普通人范畴,可在这江湖中也不过是一颗渺小的棋子罢了。今日利用他,明日又被他利用。周而复始,没有尽头。不想沦为棋子,就要强大起来,成为执棋者。”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林溯扯扯嘴角。
“谁人为棋,谁执棋?
而你又怎知,执棋之人不是棋呢?”
“我没有要求你必须纯善慈悲。
做人,可以不择手段,但不要丢了底线和本心。
否则,纵天下在握,又怎知上天不会执棋而罚。”
林溯说着,只见石观音听的漫不经心。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多说无益。此人……无药能医。
“我只救你这一次。”林溯与她对视,双眸极为平静。心中却下了一个决定。
“小师叔说来说去,还不是发了慈悲之心,不忍看我身陨?”石观音柔媚一笑,娇艳无双。
“我确实有慈悲之心,但却只对仁义之辈。待事情结束,你再说我慈悲也不迟。”
说着,林溯在石观音的惊疑下,林溯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匕首,一刀划向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