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很客气的跟范云清握手,然后就看向厂里领导站的地方。
这五人工作小组中,一个高瘦的中年站出来,开口说:“洪副厂长,有些问题我们需要弄清楚,你跟我们走吧。”
洪刚霍然变色!
林雨桐发现,他没看别人,而是直愣愣的看向一直背对着后面的范云清。
被人带着走,路过范云清的时候他侧着脸看,路过之后又回头不停的看。直到被带到车上,隔着车窗,那双眼睛也不曾离开过范云清。
范云清就那么平静的目送他离开。
赵平往前走了两步:“怎么又查到老洪身上了?”
范云清没回头,只道:“是啊!怎么就查到老洪身上了?不过没事,只要没问题,就不怕查。”
也是!范云清不是就回来了吗?
大家看了热闹之后,也都是这么想的。想着要不了两月,洪副厂长肯定就又回来了。
李翠翠安心的住在给洪厂长分的房子里。这一片是院子,不是憋屈的小筒子楼。
晚上,一个人的时候,难免有些不安。
老洪,他这一去,会不会就回不来了。
深秋了,夜里的风大。冷飕飕的从窗户缝了往里面刮。
家里的暖气接口好像有点问题,听说这两天试供暖了,可暖气片还是冰凉凉的。裹了两床被子还是冷的睡不着,后半夜听着院子里淅淅沥沥的,像是雨打窗户的声音。特别响亮。
她想起来了,厢房的窗户好像忘了关了。
该起身出去把窗户关了的,结果想想,厢房里还摆着洪刚那原配老婆的照片呢,她又缩了。有点不敢去。
一晚上就这么朦朦胧胧的,睡的一点也不安稳。
早上听着厂里的广播起床,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开了堂屋的门,想看看雨大还是雨小,结果门一开,她吓的就是一声尖叫。
怎么的了?
院子里有一排脚印,就跟凭空出现的一样。
大门跟前不见脚印,就出现在院子里。
“有鬼啊——”她尖利的叫了一嗓子。
隔壁就是赵平家了。这两口子跟听见动静的其他人,都跑了过来。
赵平是侦察兵出身,一脚踏进院子,他就意识到不对。赶紧站住脚,不许任何人再靠近了。
然后叫人:“通知保卫科,报警!”
才一天的时间,谣言就出来了。有人说是闹鬼,有人说是敌特在行动。
晚上苗家富敲门找四爷,“这事,我拿不定主意,你给我参详参详。”
老太太带着丹阳去里间睡去了,不叫孩子听这事。
林雨桐给两人端了一盘子油炸的花生米,一盘子猪头肉,取了酒壶倒了二两酒过去。
苗家富叫林雨桐坐:“一块听听。”
他先喝了一口酒之后才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大家把这事传的太神秘了。家里根本没丢东西,李翠翠说是她一晚上没睡踏实,后半夜听见雨声……”然后他不确定的看向林雨桐:“我睡觉比较死,这晚上下雨不下雨,几点下雨,下的大不大的,我睡着了就不可能知道。不过保卫科值班的几个人却说,昨晚风大,雨并不大,就是天快亮的时候,都快五点了,雨才大了起来,到七点左右又小了一点,估摸是下了两个小时的大雨……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听到雨声……那你们听见了吗?”
林雨桐还真不知道几点下的雨。
老太太却在里面说:“我四点起来还上了一躺厕所,关了阳台的窗户,那时候的雨没那么大,窗户开着,雨也没飘进来……”
老太太这么一说,林雨桐就明白苗家富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刚开始李翠翠听到的那雨打窗户的声音,是假的。”
苗家富点头:“要是我猜的这样,这就解释了为啥院子里都是脚印,而别的地方没脚印。这人把院子里淋湿之后,脱了鞋冲了脚上的泥,才走的。”
可这人怎么知道之后会有大雨?天气预报没那么准。
苗家富就说:“我猜是偶然……那院子什么都没动过,就院子里水龙头的池子那块,被人动过。池子下面有松动的土,上面虽然铺着砖块,但是起开之后,能发现,里面是新土。一定是有人把里面的东西给取走了。这人知道水池那块藏着东西,直奔着那快去。却不小心把水龙头给撞开了,发出声响把里面的李翠翠惊动了,所以,这人就将错就错。更没想到的是,老天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天快亮了,雨大了。把他的其他踪迹彻底给掩盖了。”说着,语气不免有些忧虑:“要真是这样……那么这人,一定还在咱们厂……”
这个推理,逻辑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林雨桐就问:“那这人是怎么进洪家的大门的?大门是从里面插着的吧?难道他翻墙越脊进去的?”
苗家富摇头:“……这人是从大门进去的。他们家是那种老门,门边有个绳子,拉着这个绳子,里面的门闩自然就来了。门闩一开,门就能推开一条缝隙,足够手伸进去把插销在拉开。”
这种门就是君子门。厂里的治安很好,各家各户,不说夜不闭户的,也差不多。
所以,非说这是谁进去的,那范围可就广了。在厂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四爷给倒了一杯酒之后就问:“你现在发愁的是,不知道丢的东西是什么。或者说,你不知道洪刚在家里到底藏的是什么。要是藏的是钱财,这案子顶多就是失窃。要是藏的是别的……”
苗家富一拍手,就是这个意思。
尤其是在洪刚被带走的敏感时期,一个诡异的作案现场,一个被盗却不知道被盗物品的案子,这很容易,就叫人联想到了特务的身上。
要真是一一五有潜藏的特务,就麻烦了。
林雨桐和四爷隐晦的对视了一眼之后,都沉默了。
这事要真是跟特务有关,那此人应该是想着隐藏和隐蔽才对,怎么会选择此时行动。就算是洪刚有问题,就算他藏匿的东西再要紧,可悄无声息的将东西取走才是上策。哪怕是行动过程失手了,不小心撞到了水龙头,也可以做成偷盗钱财或者是偷窥者的假象,为什么非要营造的这么诡异,往特务的那条路上引呢?不管是偷钱还是偷粮食,或是是偷看男人不在家的单身女人,这都是很好的借口嘛。就算是被逮住了,又能如何?开除出厂算是最严重的后果了。这样还更有利于隐蔽掩藏了。而这个人呢?像是怕别人不把这事往特务身上想一样。
但是这种话,两人却真不能说。
说到底,也不过是猜测而已。
四爷只说了一句:“想办法问问洪副厂长,看看他肯不肯说。再问问他家里人,看谁注意过,那水池子底下有东西……”
这话也在理!
苗家富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李翠翠,而是范云清。
范云清摇头:“水池子下面……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那犄角旮旯的,谁在意那地方啊。”
苗家富就问:“那您知道洪副厂长翻动过院子吗?”
“这个……”范云清想了想,然后点头:“还真有!我想种花,但他不让我翻地,我也知道他是心疼我,不想叫我干粗活。最后还是趁着晚上,吃了晚饭之后,他加班干了。这事赵厂长也知道。我记得他当时隔着墙还喊了一声,种花不许种在墙根底下,怕我们老浇水,把他们家的墙给泡了……”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苗家富急忙问道。
范云清想了想,“两年前吧,我记得是刚开春。”
苗家富又追问了一句:“那您现在还是认为,他是舍不得您干活,才不叫您翻地的吗?”
范云清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她急切的道:“老洪也是老革命了。你不能这么怀疑他!你问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说院子里有秘密,他不想叫我知道,所以才不叫我自己动手种花?你不能靠猜测的,小苗!这事得讲证据。”
“范书记你别着急……”苗家富就说,“我们也是大胆推测,小心求证嘛!”
说着就起身,“那我先告辞,您要是想起什么,就来保卫科。”
范云清挺着肚子起身送他:“这点D性原则我还是有的,放心吧。我不包庇任何人!”
苗家富走到门口了,猛地停住脚步回身问道:“您那晚在家住的吗?”
范云清无奈的看了苗家富一眼:“这又怀疑上我了是吧。我配合你的调查!也不隐瞒你,我没在家住,那晚跟几个苏国专家在咱们厂的文化宫打扑克呢。我是几点跟他们在一起,几点离开的,他们都知道。”
如此的坦然,叫苗家富不自在了一瞬:“您别见怪,干我们这一行的,有职业病。”
“没事!”她笑道:“只要能查出真相,没有谁是不能查的。”
既然没有谁是不能查的,那么那些专家,该问还是要问的。
苗家富专程又找了四爷做翻译,去问那几个专家了。
人家说了:“是跟范云清同志一起打扑克的,一晚上都在一起。”
苗家富还追问了一句,叫四爷翻译:“一直在一起?中途没有因为任何事离开过?”
当然!
这几个人说的斩钉截铁。
出来的时候,苗家富就说:“也是我胡思乱想的。看来范书记的嫌疑是可以排除了。我也是不靠谱,人家还怀着洪副厂长的孩子呢,怎么可能干的出陷害洪副厂长的事……”
他是直接排除了范云清的嫌疑,转而调查其他人去了。
可四爷心里却认定:此时必然是范云清干的。
苗家富不了解那几个专家,但四爷了解,跟专家接触最多的就是他了。这些人晚上没有一瓶伏尔加是睡不了觉的。喝完了说过什么干过什么,他们知道个鬼!
而工人文化宫又是距离那一片领导住宅区最近的地方。在文化宫里面,晚上上厕所是不方便的,只有这些苏联专家的活动层的厕所才能使用。而这些专家都是男士。她要是想上厕所,完全可以用借用厕所不方便的理由出去。外面有个旱厕,就在赵平他们那一排住宅区的路口。
至于她回去取什么去的?不难猜的出来。晓星都藏着金条呢,她会没有?
这玩意只怕是背着洪刚藏下的,如今不光是悄悄的取回来了,还狠狠的惩罚了这个背叛者。
这个女人啊!果然是不简单!
第1221章 旧日光阴(33)三合一
这段时间,厂里的气氛有点诡异。
保卫科从人事科调了档案,一个人一个人的查证背景。而针对保卫科内部,厂里也在秘密调查。这个林雨桐和四爷都知道,这事赵平偷着找了大原。请公安系统帮着查呢。务必不遗漏一人!
这也算是个内部的一个摸底肃F。
自己人先查一查,做到心中有底嘛。这么一查,还确实是有一些好处的。
有几个小偷小摸的,偷盗的还都是厂里的废料,依照从严的原则,二话不说,直接送派出所。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再像是程美妮,属于家庭背景有大问题的一类,她的奶奶和父亲被专政了。那么还有她的母亲呢?她的母亲改嫁之后到了个什么家庭,有没有生子女,如今都生活在哪里……这个她说不清楚。还有她的姑姑,据说是什么资本家的姨太太。那么这些年,私底下有没有来往?这些问题交代不清楚,直接就暂停了工作,接替李翠翠,先去打扫厂里的厕所吧。所有旱厕,都归她了。
就连程美妮的前夫钱思远,也被不大不小的牵连了一下。
先是他自己的出身问题,刚调查完,那边又查他跟程美妮有没有藕断丝连,吓的钱思远都快哭了:“你们这么说,可就是破坏我的家庭了……要是我媳妇要跟我离婚,我就来找你们……”
他这人人缘不错,跟谁都嘻嘻哈哈的。又是内部查呢,所以,查过了就算了。这一道手续就算是走完了。
而程美妮的现任丈夫方青田,自然也没能逃过被一再审查的命运。
好容易能喘口气了,他就说:“离婚吧。你那个背景啊……我真是消受不起……”
程美妮怎么可能离婚,她自顾自的吃她自己个做的饭,她知道,因为打扫厕所是脏活,所以这男人开始吃食堂了,不在家里吃饭了。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