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若朕预计不错,喀尔喀蒙古将归顺我朝,”康熙正色道。
无论是大清如今的蒙古形势,还是北面虎视眈眈的外敌罗刹(沙俄),西边狼子野心的准噶尔汗部,外患之多,如今形势如何,都需要胤禩跟着一块儿学习。
康熙并不怀疑皇叔对大清与他的忠诚,并且因掌卫事大臣的教育,对胤禩也付予信任。
优先保护帝王安全,接着护大清安全,这样过于笼统扩大化的职能所代表着的,是无穷无尽的学习。
胤禩需要学习的可不比太子要少,韬塞皇叔祖还洗脑般地教育他“为了大清的未来,任何皇子都是可以舍弃的,太子、大阿哥、或其他兄弟,都可以为大清而利用,也可以为大清而舍弃的。”
如今,汗阿玛开始要求他接触朝内外的局势了。
胤禩,乖巧听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脑袋里东西太多了,昨天晚上他还刷新到了新的戏,名叫《霸道帝王爱上我之雍正狠狠爱》。看到这戏名,还以为又是一部讲述感情的,没想到竟是一部香艳戏文!
香艳到了,一集剧情只占十之一二,其余皆是调情,第二集男女主便拥抱在一起,完成了人生大事,第三篇起他们开始更换姿势……
胤禩“啪——”地一声将那戏给关了,流下了被辣到的泪水,悔恨交加。
他本以为,太子与自己的情感纠葛已经是戏文的下限,谁能料到,竟还有香艳戏文供他“学习”。
胤禩哭了,捂着自己碎成了一片片小心脏,哽咽道:“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东西,我才十一……”
我心不干净了!
前几月还信誓旦旦说“从此我百毒不侵”的胤禩悲从中来。
接受了太多乱七八糟东西的小脑袋,每天不是进了“水”,就是进了“泥巴”,有时候一不小心还会塞“驴毛”,皇叔祖想要在胤禩塞满乱七八糟东西的脑袋里再塞上一些东西,还真有些难度。
好在,胤禩经历了种种,心已麻木,坚如磐石,很快就自我调节好了。
“朕明年将带你去塞外,”康熙低头,摸了摸胤禩的脑袋,胤禩心头一凛,面容也跟着严肃起来。
按照各大戏文里提供的信息,他应当是康熙三十一年跟着汗阿玛去塞外巡猎,那是“八阿哥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明年是康熙三十年。
汗阿玛定是在康熙三十一年以前与喀尔喀蒙古共结良缘,才会在次年带着年幼的皇子阿哥们前去巡猎,那次巡猎从大阿哥到“自己”,每一位阿哥都没落下。
在草原上骑马打猎,天空上的鸟儿,地上的兔子,如果有机会猎个大东西就更好了,顿顿吃烤肉与美酒该多潇洒!
然而康熙说:“这次与喀尔喀蒙古之间商谈会盟,朕将带你、太子、大阿哥、四阿哥去。”
胤禩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康熙诧异道:“你不想去?”
边上传来了韬塞的轻笑声。
胤禩有个大靠山在,心里有底气,面对君父时并不似幼年时紧张了,他坦言道:“汗阿玛,您都已经知道儿臣在藏拙了,儿臣跟着皇叔祖又学那么认真,您能不能在儿臣长大以前,保护一下儿臣?大哥与太子,有个四哥夹在中间就够了,您将儿臣带上却不带其他阿哥,这不是让儿臣吸引他们注意力吗?”
这样的坦言相告,显得胤禩像是在撒娇。
韬塞不由多看了他两眼,有些手痒痒想摸摸他脑袋。
康熙沉吟道:“朕与喀尔喀蒙古会盟场合,能学到许多,在会盟之前,不宜带太多人前去。”
这次会盟学习意义重大,于胤禩而言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因为他一旦去了,就得背起“汗阿玛最喜欢的小儿子”这样的称呼。
韬塞嘲笑胤禩是“怂蛋”。
“你怕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去争一争,今日撩一撩大阿哥,明日撩拨一下太子,后日再逗逗四阿哥,那才叫其乐无穷。”
胤禩:“…………”
康熙警告道:“皇叔莫将好好的孩子教歪了,胤禩若像你这样唯恐天下不乱,那朕得头疼。”
他的胤禩,纯良,敦厚!哪里会像皇叔祖那样在悬崖边跳舞,他也没那样大的掌控力,能保证次次都保证不玩过头。
韬塞还不知道帝王是否真的生气?
“你别怕,皇上最喜欢的儿子,早体会早享受。”
胤禩眨眨眼,看着汗阿玛恼羞成怒将皇叔祖给轰走。
皇叔祖与汗阿玛之间的关系究竟有多好,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这是在老虎须上跳舞啊!
康熙轻叹一声,眉间皱得很紧:“你是不是很奇怪,朕为何能忍他至今。”
胤禩望着君父的面容,窥探圣颜,放在以往他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做的,只是汗阿玛神色中有哀色,这让他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他在给你留下底气,也怕自己哪一天突然去了,留下你面对一堆烂摊子,撑不起来。”
康熙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告诉他:皇叔的身体已经因前几年的风雨垮掉了,本应该好好修养,还能多活十年,他却不能好好休息。
“从朕除鳌拜起,平三藩,定台湾,北安边境,内稳蒙古,出塞外,下江南,皆有皇叔保护,危机时也众多,他皆护得朕安稳无忧。”
胤禩心中大震,急道:“那皇叔祖还这么折腾,他是一点儿不爱惜自己身体吗?”
“所以你要尽快撑起来,能令他放心,让他好安心回家修养,”康熙嘱咐道:“他急,朕就不急吗?”
“太皇太后去后,于成龙死了,姚启圣也不在了,还剩一个病重的杜立德回了家乡,不知哪一天会传来噩耗,当年随朕一路风雨来的重要之人与心腹,一个个都离开了朕,朕之心煎熬,又有何人能知?”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胤禩说不出宽慰康熙的话来,得知皇叔祖身体出了状况,他自己也备受煎熬,恨不得将刚才走去的人给拽回来好好问问。
汗阿玛那么看中皇叔祖,不可能不为他请太医,也定是太医下了定论,汗阿玛才会这么说的。
“喀尔喀蒙古前来会盟一事,你好好学,”若非是韬塞时间不多,康熙也不会来这一出拔苗助长。
“不必顾忌大阿哥与太子,”帝王神色淡淡,从他平静的话语中,胤禩听不出任何喜怒。
“皇叔在时,有人为你遮风挡雨,他若是不在了,就让它来保护你。”
胤禩耳朵一动,抬起头来,只见原先往前走几步去往御案前的汗阿玛转过身来,明黄色的袖口在他眼前晃过,再一定神,便瞧见了汗阿玛手中躺着的一块令牌。
纯金色的“免”字令牌,样式简单,以一手可握住。
胤禩伸出手,从康熙手中接过那块令牌:“这是免死金牌?”
“古时有‘金书铁券’可免其人九次死罪,子孙后代三次死罪。前朝朱元璋开国后有一贪官犯了死罪,其子孙拿出唐朝时的‘金书铁券’以求免死,朱元璋竟还允了,从此传为佳话。”
“皇考在位时,下令古时‘金书铁券’不再生效,宋朝时有个青天名曰包拯,民间到处传言其审案故事,其中便有一句‘万没有用前朝之令,审本朝之案的道理’,皇考深以为然,由此重铸此免死金牌,嘱子孙后代,继承以用。”
“朕今日,将此金牌给你,”康熙眼眸中倒映着胤禩懵懂的模样:“朕在时,可免你死罪,朕不在时,继任之人也不能动你,当年皇考上告祖庙,祭祀天地,列祖列宗都看着。也望你莫要辜负皇叔栽培,辜负朕之信任。”
胤禩神情肃然,忙跪下谢过君父,宣告效忠之心。
有个免死金牌,并不令胤禩开心,他只要一想到皇叔祖时日无多,心里就沉甸甸的。
“做什么哭丧着脸?”韬塞笑呵呵地蹂躏他脑袋,这回胤禩可没再反抗。
“皇上与你说了?”
胤禩点了点头。
韬塞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生机勃勃的,倒也不像是立刻会倒下来的样子。
他故作哀愁地叹息一声:“胤禩啊,你既然已经知道皇叔祖时日无多,不如就了却皇叔祖心愿吧!”
胤禩:???
韬塞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端正先生,我想在临死前看到《宿敌》完结,成不?”
胤禩顿时一噎,那点儿哀愁立刻便去了,扭头就走,留下韬塞唉声叹气:“哎呀,这司马光与王安石之争究竟如何,你倒是写啊,我盼了好些年了。”
好不容易将《宿敌》三篇写完,《倾世钟情》也写完了,他完结了,就不能好好歇息吗?
宋朝时的改革涉及土地、商业、税收等许多他未曾接触的知识,学起来多么麻烦,胤禩最近不想写话本,也没灵感。他捂住了自己耳朵,逃避似的闷头就走。
只能怪胤禩自己抛出诱饵引诱了皇叔祖,他明年的课程,只会越来越多。
年后朝会之上,迎来了新年新气象,康熙惊讶的发现,原本针锋相对的大阿哥与太子虽然还是在背地里较劲,却围绕着诡异的氛围。
康熙看好戏似的去瞅纳兰明珠与索额图。
二位朝臣不愧是“相恋多年”的宿敌,全都是城府极深的老狐狸。他们看了话本,却还能像没事人一样你老我往,交谈自如。
就是偶尔的眼神交汇中带着对对方的嫌恶。
朝中亦有不少朝臣,心领神会地低头,看到明珠与索额图,心中还不知在腹诽些什么。
纳兰明珠,索额图,你们有本事吵起来,有本事打起来啊!
打是亲,骂是爱,打情骂俏,说的就是纳兰明珠和索额图。
两只老狐狸掩饰的好,还能说话互相挖苦,恶心对方,但太子与胤禔两位年轻人却忍不住啊!
按照以往经验,太子提出什么,大阿哥必定会出言阻挠,而今太子说话,目光灼灼盯着胤禔,二人之间眼神交汇,胤禔竟撇开了眼。
待下一回胤禔说话,太子也撇开了眼。
康熙老神在在坐在龙椅上,听太子提高了声音,胤禔也开口接茬,心头一凌,暗道一声:终于来了。
开始了,他们又要吵起来了!
康熙坐正身体,严肃认真脸,打算在他们闹大前出言阻止。
谁知一来二去,太子与胤禔齐齐对视,各自露出嫌弃的目光,架也吵不起来了,他们将眼神皆转向了康熙。
“一切单凭汗阿玛做主!”
康熙:???
朕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第20章 少年,听说过百合吗?
康熙直觉这事儿不对劲,当机立断将大阿哥与太子皆叫到了御书房来,冷着脸问他们:“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胤禔听见汗阿玛“捉奸”似得质问,失声重复道,俨然一副炸毛之姿。
太子忙否认道:“汗阿玛!儿臣与大哥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康熙满面狐疑,以怀疑的目光打量二人,气笑了:“都瞒着朕是吧?”
君父此言,反倒是吓得他们二人各自嘘声,他们下意识对视一眼,又纷纷厌弃似的撇开了眼去。
胤禔心一横,硬着头皮说道:“还不是端正先生写的话本?”
“端正先生的话本能有什么问题,”康熙凝重起来,横眉质问他们:“你们二人还能受话本影响?!区区话本都能使得你们行为怪异,那朕可真要反思一下自己与太傅们的教导是否哪里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