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每一本,都让人心里直抽抽就连说书先生这样说过了许多回的,每每声情并茂得说到这里都会红了眼眶。
《错过》比《十年》更让人揪心。
“当年我穷酸落魄,自知没有资格迎娶她,于是发誓日后必要出人头地,发奋读书。”
“她的父亲,将她许给了高门大户做妾,说她日后一辈子都能衣食无忧。”
“我与她约定鹊桥相会,带她远走高飞。她没有来,我只当是她拒绝了我,却不知她被父亲发现后锁在了家中。”
谁都不知道,鹊桥的人来人往中,男子等到黄昏落寞离去。一身狼狈逃出家中的姑娘跌跌撞撞跑来,未见男子身影,夕阳拉长了她的影子,她跪在桥边痛哭出声。
随后,她便被找到她的父亲抓回了家中待嫁。
“丞相大人,您喝醉了。”
“我没有醉,”男人又灌了一口酒,双眸迷蒙地望着天空中的残月:“我终于金榜题名,回到家乡,她却连尸骨都已经寒了。”
“我若知道她过的不好,我若知道她被迫嫁给一个比她父亲年纪都大的男人……我为何不冲去她家里,将她强硬带走呢!”
酒壶碎裂的声音敲打在地上,飞溅的瓷片划伤了他的手心,鲜血从手心滑落,滴在青石台阶上。
“男人怔怔地想道:‘她当年自尽时狠狠对自己胸口扎的刀子,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红?’”
说书人说到这一句,声音低沉中透着悲凉,很有男子悲伤诉说的味道。
他放轻了声音,那声叹息像是响在所有人的耳边清晰可闻。茶楼中的听客们鸦雀无声,雅间之中,胤禩听见了三声哽咽。
嗯?哪里来的三声哽咽???
胤禩微微侧目,带来的下属眼眶微红,而郭络罗氏带来的丫鬟,一个劲的抹眼泪。
他往边上看了一眼郭络罗氏,无声给她递过去一张帕子。
这帕子一递,她哭得更放肆了,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巴巴地哽咽:“怎么能这样啊!”
胤禩听她可怜兮兮的,心里一阵荡漾。
更加忍不住欺负她了怎么办?
胤禩轻声问她:“之后的《成全》还要听吗?”
郭络罗氏心情低落,伤心又赌气地回他:“不听了!”
过了片刻,等她稍稍平复一些,胤禩站起身来。
她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带着鼻音道:“还是听一听罢。”
像是有羽毛,飘到他心间般,轻轻得挠了挠。
胤禩哑然失笑,一屁股坐了下来,依着她道:“好,再听一听。”
到了第三场《成全》,原以为是一个人的痛苦,眼睁睁看着爱的人另娶他人,倒头来结局竟是一切都是假象,爱人心中有她,却因身患不治之症自知命不久矣,于是将她推远。甚至为了让她死心,假装另娶她人。
她的成全,不过是他想让她放下。
“她是金枝玉叶,她值得更好的人,下嫁给我这个病秧子只会拖累她。”
一个将她推走,一个成全他另娶她人,究竟谁更煎熬,听客们已是给刀得说不出话来。
听完话本后,郭络罗氏哭着对胤禩道:“以后再也不看初见的话本了,我看见她名字日后都绕道走!”说到这里,她咬牙切齿。
胤禩后背一寒,打了个哆嗦。
他心里就闪过一个念头:日后可绝对不能让福晋知道我就是“初见”!
情绪低落的郭络罗氏,唯有好好玩一场才能散去郁气。
她挽住了胤禩的手,神神秘秘道:“思颖姐姐,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散散心。”
胤禩疑惑问道:“好地方?”
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悄悄道:“先去换上男装,然后我带姐姐去。”
胤禩正好奇着呢,这就是钻入自家马车中快速换上男装,带上帽子,匆匆与她汇合。
于是,他就跟着郭络罗氏到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胤禩:“咳咳咳咳——”
未来福晋带我逛花街!
郭络罗氏还与他介绍今日有花魁表演,可以听歌看舞,还熟门熟路地要人叫来了一排花娘。
胤禩深深看了一眼未来福晋,她还让丫鬟花重金包下了二层最好的天字上房。
花楼的人向她们鞠躬,一脸歉意道:“客官,二层今日已经有贵客包下了。”
郭络罗氏横眉道:“谁家那么有财力?若是京城哪位勋贵,去三层不行吗?”
“确实是位贵人,三楼那儿人多嘴杂,贵人不喜那边,这才重金包下了二层。”
“你去说说,我是安亲王府的,若是方便,让贵人让一间雅间出来,今日我带朋友来散心,总不能无功而返。”
这是郭络罗氏第一次在胤禩面前展现她的娇蛮任性,她还悄悄在胤禩耳边道:“若真是地位高的贵人,早去三层了,不然那个人就是担忧让人知道了身份这才远离三层,我猜测他定会为了安抚我,给我们留一间上房。”
胤禩点了点头,对那陪他们来的花娘道:“我自辅国公府来,姓爱新觉罗。”
花娘吃惊地多看了他两眼,忙恭敬道:“奴婢这就去与贵人说。”
都是皇亲国戚,他们可不好得罪,既然都是姓爱新觉罗,还是让里面的贵人亲自来应付两位娇客吧!
第53章 大型社死现场
胤禩深思起来,对郭络罗氏道:“里面的,很有可能是哪一位皇子阿哥。”
郭络罗氏吃惊了一瞬,好奇问他:“姐姐怎么知道?”
他低声分析起来。
花楼的二层,平日里往来的是一般的功勋权贵,三楼则留给我们这些,想要将二楼给包下来,还不惊动三楼,可不仅仅要有财力,还得要有人脉。
所以胤禩猜测,包下来的可能是在朝中已经有人脉的阿哥。
“为何不会是宗室之类?”
“花娘的态度,不像是那种‘竟是皇室中人’,她听见我说姓爱新觉罗,虽惊讶,神色却颇为镇定。”当然若只是因为神色镇定就断言里面那位也姓爱新觉罗也太过武断,胤禩的识人判断力,是从她的反应,微弱的表情变化而得出的结果。
“刚才花娘的眼神仿佛在对我说‘你们自家人的事情,就让自家人来解决’。”
郭络罗氏仰望胤禩睿智聪慧的模样,如同看天上的“神仙”。
这都可以看出来?
她就只看出了花娘转变了态度,对她们更加恭敬而已。
不久,一个男人从二层里面走出来,看见胤禩与郭络罗氏,恭敬道:“见过两位格格,主子爷让奴才带你们去天子上房。”
郭络罗氏一听男人那尖细的嗓音,便知他是位公公,她看胤禩的眼眸已经出现了小星星,不可思议地看着胤禩,带着看“神仙”智慧的赞叹。
他还真是皇宫里出来的!
胤禩哑然失笑,温声道:“有劳梁公公了。”
见到这位梁玉柱公公,胤禩反倒不紧张了。
玉柱公公是汗阿玛身边大太监梁九功培养的,如今在太子身边做掌事太监。他在这里,代表里头的是太子。
梁玉柱听她道出了自己的姓,知晓她已猜到里头的贵人是太子,而他却并不认识这位格格,只觉得五官有些面善。
他恭敬道:“格格客气了,这是奴才应做的。”
两位格格女扮男装而来,定也不希望身份被人识破,同样的,贵人也不希望被人知道他在这儿,如今他们互相打哑谜,心照不宣。
他们边走,胤禩边轻松道:“我今日来此只是为了与闺中密友一同看看歌舞,就不去打扰贵人雅兴了,还请公公替我向贵人问安。”
梁玉柱温声应下,替她们拉开了天字三号上房雅间的门。
郭络罗氏已经开始迷茫了,等公公走后,她问道:“刚才那位是哪位阿哥身边的公公?”
胤禩比了个二,她眨眨眼,恍然大悟,忙压低声音道:“竟然是太子!还好我没有闹得太凶。以前这种场合,都是十九叔带我来的,我看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还当做纨绔很简单,今日差点儿就冒犯太子了。”
她又轻声问胤禩:不需要去与太子打招呼吗?
“太子可不希望我们声张,刚才梁公公已经暗示了,我们这是互相保密呢!”胤禩笑道。
他一点都不担心,今儿出门前四哥就与五哥一起去招待喀尔喀蒙古台吉,据说是要去郊外马场相马。
只要四哥不在,太子发现不了他的伪装。
胤禩还暗暗嘀咕:怎么太子总是出现在花楼里,难道这儿有他看上的美人?
“做纨绔,当然也需要一些脑子,你十九叔是知道哪些情况能横着走,哪些情况得让路,”胤禩又教她怎么和人打哑谜,分析那人行事。
这一教一学,郭络罗氏惊叹道:“姐姐太聪明了!”
以前的她不喜欢和心机深沉的人相处,总觉得隔着人心,也不喜欢被算计,心眼儿多的人往往不够真诚,她最讨厌的就是贵女们戴着虚假面具捏着嗓子说话,琢磨她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太费神了。
可思颖姐姐不一样!她那不是心眼多,她那时有如仙人般的智慧,还愿意将心得分享给她。
她温柔得为她分析人情世故,她听得似懂非懂,学了一些皮毛。
“以后谁若是能娶到姐姐,那真是福气,姐姐那么聪慧,一定会幸福的,”郭络罗氏挽着胤禩,真心实意地夸他“冰清玉洁”、“秀外慧中”。
胤禩与她笑道,一语双关:“可没有人敢娶我。”
郭络罗氏恍然大悟。
是了,姐姐这样聪慧有能力,又岂会甘于相夫教子,定能将未来丈夫吃得死死的。
“我也要向姐姐学习,做个聪颖的女子。”郭络罗氏嘻嘻笑道。
然后将丈夫吃得死死的!
胤禩已经习惯了她挽着自己胳膊,没有再不疑有他,还温声夸她有志向:“女子聪慧一些才好,那样不容易吃亏。”
然后胤禩开始不动声色的打听:是谁将你带坏,让你学会了逛花楼?
郭络罗氏对他没有防备,将十九叔给供了出来。
十九叔还有两个帮凶,一个是她的十七叔,奉恩镇国公经希,还有一个是多罗勤郡王岳端。他们三兄弟一母同胞,时常“狼狈为奸”。而十九叔有这两位杰出的兄长与老夫人宠着,越来越向着纨绔子弟发展。
“十九叔说让我别告诉别人,不然要让玛嬷知道得骂他了,”郭络罗氏笑道:“思颖姐姐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