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修缮过的凤鸣阁已经焕然一新,就连院中的花草树木,都显得格外的生机勃勃,阿沅先去了几个孩子未来读书玩耍的地方,只见里面到处精致可爱,就连一个小小的炕屏,都是宫外难得一见的珍品。
再往后去便是孩子们的寝宫。
不仅庆阳住的寝殿十分华贵,就连两个伴读住的寝室也是精致可爱。
再去隔壁的花园,里面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各处都被修缮的极为精致,阿沅看着那假山与小湖泊,不由迟疑地看向水琮:“这里是否有些危险了。”
“别怕,平日里这花园很少开放,且她们身边都跟着宫人,定不会叫她们陷入危险的。”
水琮拍拍阿沅的手。
当然,他还有未尽之语,这凤鸣阁日后便是庆阳的领地,若她能管辖好了,日后长大了,水琮便会为她赐下封地,让她成为一个有封地有封邑的实权公主,而不是像他的皇姐们,只有封邑,而没有封地。
阿沅见水琮一脸镇定,显然是早有对策。
又想到庆阳身边还有两个紫卡嬷嬷在,顿时也放下了心。
只是她这副松口气的模样落在水琮眼中,又成了她信任他的证明,叫水琮心底好一阵畅快,这种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可真好。
阿沅又检查了马场,目露羡慕:“这马场可真大,臣妾还没骑过马呢。”
“等日后有机会了,朕带爱妃去马场跑几圈。”
作为皇帝,水琮其实也没能肆意畅快的跑过马,马场虽然很大,但到底失了自然之美,以前水琮是不愿经常去的,但若是爱妃要去,他自然是愿意陪同的。
“那感情好,臣妾可就等着了。”
阿沅笑着拉上水琮的手:“陛下可曾选好日子呢?”
“选好了,就在下个月初六。”
正好搬完家准备过年。
第二天一早,阿沅便开始给庆阳收拾箱笼,准备搬家,因为还有好几日,所以收拾的也不着急,只慢慢的收拾着。
而比庆阳搬家更快的,则是取消选秀的事。
皇帝在朝堂上一番孝顺至极的发言,叫下面的大臣们想要反驳都找不到借口,最后只能跪地高呼:“陛下圣明——”
原本因为筹备次年选秀的勋贵人家们,赶忙筹备起了各种宴会为年轻男女相看,总不能皇帝不选妃,家中儿女不成亲吧。
而有的人家……
荣国府里,自从取消选秀的消息传来后,一家子女人就都病了。
也就邢夫人一人身体倍儿棒。
本想着前去荣庆堂献殷勤侍奉婆母,谁曾想还没出门呢,就被贾赦给拦住了:“这一家子女人都病了,就你好好的,岂不是说明你这女人没有心?”
“你这是去献殷勤么?你这是扎老太太肺管子去了!”
第70章 红楼70
贾母这次不是装病,而是真病了。
小选之后便是大选,这是开国时就定下的规矩,自从知晓要小选后,贾母便一直张罗着给贾元春特训,就是为了年后开了春的大选。
上次大选是民间采选,元春的年岁也不够,荣国府还能冷眼看着。
可这一次大选,贾元春的年岁正好,宫里还有贵妃娘娘能够帮衬着,入选的几率可谓是百分百,贾母早已摩拳擦掌,信心十足了。
可谁曾想,都将近年关了,突然宫里传来消息,说大选不选了。
贾母当时得到消息就眼睛一翻晕死了过去。
元春十五了,若明年不能参选的话,三年后就十九了……早已过了选秀的年纪。
她这么多年的筹谋,这么多年的打算,不就全都付诸东流了么?
这叫贾母如何能够甘心?
家中男人不得用,便只能靠着女人去努力,镇国公府那一对孤儿寡母为何在镇国公犯下那样的大错后,还能袭得爵位,安稳度日?不就是因为有一个当皇后的好女儿么?
“老太太,这可怎么办呐?”王夫人苍白着一张脸,拖着病体来到了荣庆堂。
纵有万般谋算,此时的王夫人也是真的慌了神。
她捏着帕子哭的伤心:“元春自从得到消息后就病倒了,夜夜哭泣,白天还得强打着精神,不想叫丫鬟看出端倪来,媳妇都怕她给憋坏了。”
贾母听了也很难受,她抬手拍拍王夫人的背:“这是天家的决定,又岂是你我能够转圜的?”
更何况:“如今陛下与当年已经不同了。”
当初的皇帝能在勋贵的逼迫下采用民间大选,可如今的陛下呢,太上皇退居赤水行宫养老,陛下独权大揽,君威日渐厚重,早已不是勋贵们联合起来就能摆布的时候了。
免了选秀的消息出来后,贾母虽病了,却也派了赖大家的去打听消息。
贾母指望着勋贵再次联合呢,可打听回来的消息却叫贾母眼前一黑,这群勋贵竟一个屁都不敢放,甚至都张罗着举办各种赏花宴,为年轻的小男女相亲了。
这寒冬腊月的,赏个屁的花!
愤怒之后,贾母便想明白了,这群人是被皇帝整治镇国公府的手段给吓怕了。
要知道,牛家的女儿可是皇后啊,皇帝下起手来也是毫不手软,更别说如今皇帝是以太上皇身体缘故而免了选秀,但凡有谁敢置喙,想必皇帝会只会更加疯狂。
勋贵又如何?
难不成还能比得上太上皇?
尤其这些年勋贵们还都靠着太上皇撑腰呢。
“难不成我们元春就只能就此放弃了么?就老爷如今的情况,元春哪里还能寻得一门好亲事,难不成也要嫁于那些小官之家么?”王夫人擦拭眼泪,她其实心里十分清楚,贾元春若是不入宫的话,就凭自家老爷的官位,贾元春是很难嫁到好人家的。
荣国府虽说是国公府邸,可如今袭爵的是大房,家中也没个撑门立户的,眼看着日薄西山,但凡家里有点儿能干的嫡出子弟,都不可能迎娶贾元春,能拿出手的,无非是纨绔的嫡幼子,亦或者有了功名的庶出子弟罢了。
这叫王夫人如何能够甘心?
她的公爹是国公爷,亲爹曾经官至太尉,叫她的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她自己都能把自己给呕死。
“自然不行。”
王夫人能想到的,贾母自然也能想到。
“如果大选不行,那就小选。”
贾母发了狠:“如今小选才过了三次,还有最后一次没到日子呢,咱们只需想办法将元春塞进去,再请了宫里的贵妃娘娘帮衬,想来元春入乾清宫伺候该是不难。”
她眯了眯眼:“当初贵妃入宫,咱们可都是给了添妆的,贵妃娘娘可记着咱们的好呢。”
添妆?
王夫人心头不由一颤,随即便是满满的心虚。
不过又一想,她当初截下的是王家的添妆,荣国府的添妆可好好送过去了呢,那贵妃娘娘总不能为了王家而迁怒自己吧。
虽然有些坑娘家,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不了日后荣国府兴旺了,叫琏儿娶了王家的女儿,也算给王家一个保障了。
毕竟琏儿可是爵位继承人呢。
“可是小选入宫,那是要去伺候人的呀。”王夫人心疼,自己的女儿自出生起便金尊玉贵的养着,如今却要去做那伺候人的丫鬟,只一想,王夫人都舍不得。
“只要能入了宫去,有贵妃娘娘照拂,做一些轻省的活计也是能的。”
贾母甚至已经想好怎么联络宫里的贵妃了,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此时老身亲自去跟元春说,讲明厉害,她是个聪明孩子,会懂得我们的苦心。”
王夫人捏着帕子擦掉眼泪,到底点了头。
贾母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立即便起了身,由王夫人惨扶着去了后面的院子,将这决定跟贾元春讲了。
贾元春听闻后先是哭了一场,随即便是满脸坚毅地点了头:“老太太、太太你们放心,孙女定会在宫里站稳脚跟,也定会成为陛下的妃嫔。”
“好,好孙女,你有这样的决心,祖母心里头既心疼又高兴。”
“元春,你要知道,咱们荣国府的富贵,可全系于你一人之身了。”
贾元春重重点了头,可等她们走后,却又脱力地倒在了枕头上。
“姑娘……”抱琴心疼地上前扶住自家姑娘。
她虽是下人,却也实在不懂,为何这荣国府的荣光系在自家姑娘身上,明明琏二爷和珠大爷,宝二爷全是聪慧的孩子,督促他们上进不比进宫博那一场前程来的更好么?
“你这丫头懂什么?”
贾元春闭了眼,不愿与这丫头解释。
她自是知晓心底的抱负,说到底还是不甘在作祟。
自从贾元春出生以来,家中长辈便对她充满了期待,自小被灌输的,也是长大后要入宫为妃,得陛下宠爱,保住荣国府的荣华富贵,甚至就连她那早死的祖父,以前也曾说过‘她与陛下年岁相差不大,姿容娇美,日后入宫定能得了陛下青眼’这样的话。
所以贾元春从小便觉得自己一定会入宫。
可谁曾想,陛下竟取消了大选!
一下子斩断了她的青云路……叫她如何能够甘心?
而且,比不甘心更叫她难以适从的是,她压根就不知晓除了入宫之外,她还能做些什么……难不成与她那好姑母一样,挑一个读书人成婚,婚后操持家务,养育儿女,若无子还要为丈夫纳几房好生养的妾侍,就为了维持主母的体面?
这样的生活,只想一想,就叫她不寒而栗。
祖父曾经多么疼爱姑母,最终姑母嫁的男人,也不过是个七品官,若非林家祖坟冒青烟,送了个女儿入宫成了贵妃,她姑父能有如今的造化?
可见,这天底下最大的机缘还是在宫里。
贾元春闭上眼,心中烦乱不已,小选……入宫为女官……国公府的千金,竟也只能做一个普通的女官。
泪水从眼角滑落到了枕头里,又是一夜未眠夜。
荣国府里做了决定后,贾母才将贾敏喊回了荣国府,将贾元春要参加小选的事告知了她,贾母语带命令:“你明日便送个帖子入宫,拜见贵妃娘娘,要她将元春要到身边去。”
“她连续两胎生的都是双胎,身子定不如从前,如今该是急需固宠之人,元春姿容出色,又有大造化,想来入了宫,也是能够帮衬娘娘的。”
“当初我们荣国府,可没少帮衬……”
贾母每说一句话,贾敏的心都跟着颤动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忍耐不住地猛然站起身来:“母亲,你可知晓你在说些什么?”
贾母被吓了一跳,目光诧异地看向贾敏。
她哪里说的不对?
“你只考虑荣国府,你怎么不考虑考虑女儿我?”贾敏捂着胸口,只觉得浑身都有些脱力,泪水滚滚而下:“你明知晓贵妃娘娘是林家的女儿,如今却叫我帮着元春走贵妃娘娘的路子入宫,你可曾想过,若此事被老爷知晓,他会对我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