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珠儿真是受苦了,只怪老太爷临死前还不消停,硬是给珠儿定下这样一门婚事。
“珠儿明年要参加秋闱,珠儿媳妇自该精心伺候他好好读书,反倒是琏儿媳妇……”
周瑞家的一听王夫人这语气,便闻弦歌而知雅意了,赶忙说道:“二爷如今本就管着庶务,琏二奶奶又是太太娘家的侄女,也该帮衬着太太管理中馈,好好孝顺太太。”
她可不敢说什么‘琏二奶奶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儿媳,掌中馈理所应当’,她怕她说了,日后这古董可就轮不到她女婿倒卖了。
“你说的有道理,既如此,去将凤丫头喊过来吧。”
王夫人叹了口气,一副忧心忡忡地作态。
倒是已经将大公主的态度给抛诸脑后了,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怎么倒卖库房和劝王熙凤贴补自己的嫁妆来维持荣国府的开销。
王熙凤还不知晓自己的好姑母给自己挖了多大一个坑,此刻满脑子都是志得意满,她的父亲不得用又如何?只要她的哥哥是王家唯一的男丁,叔父就不会忽视她。
荣国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她王熙凤也能当得当家奶奶。
等到了荣禧堂,她脚步微顿,眉梢微动,眼底冷意涌动。
这荣禧堂本该是她的公爹贾赦居住之所,却因为老太太偏心,非要二老爷一家子住在旁边陪着,王熙凤心里不满,却不好表露在面上,只顿了一瞬,便扬起笑容,声音张扬地喊道:“姑妈,我来了——”
王夫人听到那大嗓门,额头的青筋便不由跳了跳。
她一个笨嘴拙舌的,怎就有个这样能言善辩的侄女儿呢?
王熙凤走路带风,进了屋子就给王夫人行了一礼,只是礼节随意,不等王夫人喊起就自顾自的起了,然后便自己伸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我住那院子离姑妈这儿也着实远了些,一路走来快渴死我了。”
“小孩子家家的,怎的满嘴死不死的,快念声佛偈。”王夫人说着便双手合十在胸前,面色虔诚地说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王熙凤撇撇嘴,她惯来不信这些神呀佛的。
若世上真有神佛,这天底下哪里还会有那起子穷苦老百姓呢?
“呸呸呸,莫怪莫怪。”王熙凤对着地面吐了三声。
吐完了才继续问道:“姑妈这会儿喊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确有要事。”
王夫人拍拍桌上的木匣子:“你打开来看看?”
王熙凤狐疑,却还是很快伸手去打开了木匣子,就看见里面是一叠账本子,不由心里一惊,随即便是狂喜,难不成——
“你如今进门日子也不短了,你又是二嫂教养长大的,想来管家是一把好手,姑妈就想着,这家呀,还得你来当,也好叫我好好歇歇。”
王夫人说着叹了口气:“你婆婆小门户出身,不中用,这些年老太太不叫她碰这些,如今你来了,老太太也能放心了,我也好抽空管管宝玉了。”
王熙凤赶忙将账本子拉到自己身边来:“既然姑母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说着,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说道:“姑妈也是该将心放到姑父身上去了,若我是姑妈,哪里还会冒出个环三来。”
赵姨娘刚生了个儿子,如今过了周岁,贾政给取了名字,叫贾环。
宁荣二府,也就她家老爷得了个庶子。
不过……
“你公爹房里那个……”王夫人抿了抿嘴:“听说是个男胎?”
“哼。”
王熙凤脸色一冷,只恨自家公爹是个傻的,这年岁了,还弄出了个庶子来,不过:“奴才秧子养的,便是太太抱去养了也没用。”
贾赦院里怀了身孕的是个丫鬟提上来的通房,贾环的亲娘赵姨娘可是有姨娘名分的。
姑侄二人明明好声好气的交接账本子,偏互相攻击,最后各自吃了一肚子气,嘴上却还要假装友好,听的外间的周瑞家的脑门心子都冒汗,所以看见贾宝玉身边的丫鬟袭人小跑着进了荣禧堂的大门时,她便宛如看见了救星。
只可惜,袭人稚嫩的小脸上此时满是恐慌,脸色煞白一片。
“周姐姐不好了,快请告知太太,宝二爷突然厥过去了。”
“什么?”
周瑞家的声音很尖锐,一下子惊到了屋子里的两个人。
王夫人和王熙凤赶忙跑出来,王夫人一把掐住袭人的肩膀问道:“宝玉怎么了?”
“宝二爷刚刚在榻上玩的好好的,不知怎的突然眼睛一翻,就厥过去了,只厥过去也就罢了,还浑身抽搐,眼睛往上翻,老太太那里都乱了套了,说是……”
袭人哭的眼泪鼻涕一把,却还是声音清晰地继续说道:“说是通灵宝玉不见了,宝二爷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妹妹’。”
妹妹?
“你去喊了探春丫头去荣庆堂去。”
家中能被贾宝玉称做‘妹妹’的,也就贾探春了。
王熙凤也不敢多留,抱着账本箱子就赶快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往荣庆堂赶去,路上还不忘派人去请太医。
一直忙到晚上,贾琏归家,得知王夫人交了账本子很有些意外,夫妻俩顿时头靠头研究起来,结果研究了半天,才发现自家这倒霉媳妇儿只拿了账本子却没拿对牌。
“感情说了半天,你就是个‘丫鬟挂钥匙,当家不做主’啊。”
王熙凤气恼:“明儿个我就去问姑妈去。”
“你个傻子,人家要是愿意交对牌,今儿个一并就拿出来了。”贾琏嗤笑,自己这傻媳妇儿,看似精明实则憨傻的很。
王熙凤闻言也不好再开口了,只是心里还是想着,她姑妈账本子都交了,钥匙还会远么?
另一边荣庆堂里,贾宝玉正处于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热极了,又冷极了。
他好似在做梦,梦里全是各种鬼怪,她们梳着华丽的发髻,穿着美丽的衣裳,只看背面,只觉得这女子美若天仙,身姿窈窕叫男人见之忘俗,可当她们转过头来,看见的却是一张没皮没肉的脸。
尤其最美的那个骨架,见到他时突然尖叫起来。
“不该这样,不该这样——劫数如何过?这样的劫数如何过——”
贾宝玉本就年岁不大,此时被眼前的女子吓坏了,却又莫名觉得她很美,见她崩溃便想要上前去安慰,却不想被那女子猛然推开。
再然后便是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看见的便是自家的老祖宗还有太太。
“老祖宗……”贾宝玉讷讷开口。
“欸,好孩子,你可算醒了。”贾母捏着帕子哭的伤心。
贾宝玉环顾四周,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少了好多人:“妹妹呢?”
“妹妹?快,把探春抱过来。”
很快,小探春被抱到了跟前,灵动的小姑娘此时面露忐忑。
“不是她,是另外的……”贾宝玉突然捧住自己的头,他总觉得自己该有个妹妹的,可不知为何,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妹妹的面容来。
“宝玉你怎么了?”
“头疼……”
“我头疼……”
凤鸣阁内夜半三更突然灯光大亮,庆阳听说林黛玉不好,赶忙套上衣服就往偏殿的方向快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冷静地吩咐道:“立即去请太医。”
“派人去乾清宫和永寿宫禀告一下,不然父皇和母妃以为是本宫不好,再半夜赶过来。”
“去通知紫思,将这几日黛玉在宫里的情况尽数收集起来,本宫稍后要看。”
“……”
一路吩咐,一直到了偏殿门口,庆阳才住了嘴,直接抬脚往里走。
林黛玉这会儿捂着脑袋在床上打滚,浑身跟从水里捞出来似得,她这几年虽然调养的好,但每次周锡儒来把脉时,都确定那股神秘的力量未曾消失,一直盘桓在林黛玉体内。
这会儿林黛玉的额头上,脖颈上,手背上,毛孔里面看见的水珠往外涌。
这哪里是淌汗,这是喷汗啊!
庆阳惊呆了,赶忙起身:“快,去永寿宫请母妃过来。”
这事儿太过于蹊跷了,她遭不住!
乾清宫那边水琮早已睡下了,凤鸣阁里的乱只报告到了长安那里,得知是一个伴读病了,长安便将此事按下未曾通报,毕竟陛下虽是长辈,于那个伴读来说也是外男,不方面探望,倒是旁边的永寿宫很快就有了动静。
阿沅听说林黛玉出了事,只随意穿了件外衣便上了轿撵,一路往凤鸣阁的方向去了,就连头发都没梳。
等她赶到凤鸣阁的时候,太医已经到了。
来的是当值的太医,此刻正在把脉,蹙着眉,神色凝重。
阿沅见有太医,便未曾进去偏殿,反而径直去了正殿,叫金姑姑先去偏殿为林黛玉把脉,自己则由入画与侍书伺候着梳洗。
好在她给了庆阳不少首饰,这会儿也能拿来急用,不多会儿就收拾妥当了。
见没有疏漏,阿沅才往偏殿去了。
金姑姑一到便先给林黛玉把脉,等阿沅过去的时候,便立即与阿沅小声说道:“奴婢发觉,林姑娘体内那股子压制生机的力量竟有所减轻。”
阿沅:“?”
什么意思?
阿沅赶忙调出系统面板来,就看见[为林黛玉调理身体]那个主线任务已经开始推进,而且推进力度不小,已经有25%了。
阿沅:“……”
她看向床上不停冒汗的林黛玉,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身上冒出的汗……不会就是原著里还给贾宝玉的泪吧。
毕竟,甘霖再好,却并非绛珠仙草所需要的,毕竟她本就生长在灵河旁边,受灵河冲刷,灵河中灵气虽稀薄,却有万钧之势,能叫她吸收灵力修炼的同时,又靠灵河冲刷的力量修炼肉身,可神瑛侍者却自作主张赐下甘霖,虽叫她提前生了灵智,化形成仙,却也着实揠苗助长,叫她肉身虚弱。
如今她身在皇城之中,受龙气保护,与‘神瑛侍者’见不到,还泪之说自然也就无稽之谈了。
所以她如今冒出来的这些汗,实际上是……甘霖?
阿沅赶忙让金姑姑用小玉瓶在林黛玉的身上刮了点进瓶子,然后扔进系统仓库鉴定一下,当看见玉瓶名称变成了‘林妹妹的香汗’时,整个人都有点无语了。
看来是她脑洞太大了。
但是:“奴婢确实感觉林姑娘的身体在好转。”
好转啊……
阿沅没再说话,而是坐在床沿默默陪伴着,那太医开了止汗的方子,但阿沅没去抓药,而是一直陪伴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林黛玉身上的汗终于止住了。
等到她醒来时,庆阳和史湘云已经去上课了。
林黛玉睁开眼,便看见自己的姑母坐在桌子边看着手里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