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何难,待过几年战事结束,朕带你下江南。”
水琮伸手牵住阿沅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膝上坐着,也不知道这女子是怎么长的,早几年尚且不显,如今却颇有几分冰肌玉骨的意思,夏日里肌肤清凉如玉石,久抱也不会出汗,倒叫他有些爱不释手了。
“届时你也好回家看望父母。”
阿沅闻言自是高兴不已,身子一转,便面对着水琮,双手吊上他的脖子问道:“早些年圣人下江南都是住在哪里的?江南府也有行宫么?”
“父皇的乳母孙氏便是嫁去了金陵甄家,早些年……父皇便是住在甄家的,后来便再没下过江南了。”
那残废的双腿,残破的面容,他是绝不会下江南的。
“那咱们下江南也要住在甄家么?”
水琮摇摇头:“不会,届时自有人安排。”他向来不愁住处,只要他透露个口风,江南那边一夜拔起一座行宫都有可能,毕竟江南富庶的很,只不过他不愿劳民伤财罢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啊,前线战事还需好些年吧。”
水琮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将她揽紧,两个人一起倒进了帐子里。
这个问题属于前朝事,他自然不会回答,但只看他最近的心情,便也该知晓,前线一切顺利,水洛已然占领了半个真真国,如今之所以围而不打,不过是震慑罢了。
真真国因皇室争斗而陷入混乱,几十万大军陈兵于皇城周边城池,对皇城百姓的威慑太大了,一旦有人心理防线坚守不住,主动打开城门迎兵入内,那么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真真国皇城,也就指日可待了。
第93章 红楼93
贾元春的后宫争霸路走的很不顺畅。
先是出师未捷,指望着用义忠亲王的消息换一个妃位,结果皇帝抠门只给了个答应位份。
她有心争取却不敢惹的龙威震怒,只想着待侍寝后努力争宠,好早日为陛下诞下皇儿,到时候哪怕只是个嫔位,有皇子在手,荣国府也算是稳了。
满心壮志地住进了钟粹宫,满心期待能够侍寝,结果左等右等,等了小半个月都没接到侍寝的传召,不仅她如此,整个钟粹宫竟都是如此。
这座前后两进的宫殿,住着六七个主子,甚至还有个生了公主的贵人,半个月内竟无一人侍寝,贾元春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儿了,这钟粹宫简直是一座被皇帝遗忘掉的孤岛。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日子总归是能过的,至少比延庆殿的日子好过,可渐渐地,她发现身边的宫人开始受到排挤,每日送到耳房来的冰也都是一些碎冰,甚至经常听见有人在窗外指桑骂槐。
住在后殿的钱贵人只一心养育三公主,对外面事情只做充耳不闻,贾元春曾想过请她出来做主,却不想那钱贵人却是个明哲保身的,话里话外都是‘我并非钟粹宫主位,没资格管教各位妹妹’这样的意思。
“主子,你快瞧,这是今日早晨刚送来的冰。”晴儿指了指墙角处的铜盆,语气中满是焦急。
贾元春过去一瞧,只见前两日还都是碎冰呢,今日竟只剩下半盆水里面泡着一些碎冰块子,如今天气这么热,这些冰顶多只够用半个时辰的。
耳房本就闷热不透风,再没冰……贾元春只觉眼前一黑,头都跟着晕了起来。
“欺人太甚。”贾元春歪在美人榻上,手攥成拳,重重砸在了榻上。
“主子,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总要想办法多要些冰才是,不然得话,主子你得身子可怎么受得了。”晴儿急的都快哭了,自家主子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贾元春哪里不知晓该想办法?
可问题是,她压根没办法!
她去找了钱贵人,钱贵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三公主,不仅穿衣打扮十分简朴,就连后殿摆设都十分粗糙,丝毫看不出竟是公主的生母。
这几日晴儿她们几个也与其他答应们的宫女闹过,抢过,可人家一句‘你主子还没侍寝呢’,就叫晴儿她们矮了三分。
贾元春本以为在赤水行宫为奴为婢的日子已经够苦了,没想到真进了后宫,成了妃嫔,日子竟然比当女史还要苦。
好歹行宫能避暑啊!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她可还记得呢,当初临离家的前一个晚上,老祖宗与她一起睡,曾拉着她的手说道:“宫里的珍贵妃娘娘当年入宫,咱家也是出了大力气的,这些年虽不太来往,却也不会轻易拂了荣国府的面子,你若有难,上门去求一求,她想来也会拉拔一把,只是这人情债用完即止,求了一次万不可再求第二次。”
老祖宗说完还深深叹了口气。
“你姑母如今越发左性,想来与家中也是离了心,那珍贵妃乃是林家女,你可求却不可信,懂不懂?”
贾元春一直将这些话记在心底,珍贵妃深受陛下宠爱,肚子还争气,贾元春一直闻其名未见其人,本想着将这个助力留作日后关键时候使用,现在却也不得不提前去拜访了。
毕竟……
贾元春苦笑。
她连侍寝都没侍寝呢,又谈什么以后呢?
想到这里,贾元春幽幽叹了口气:“如今贵妃娘娘掌管宫权,好歹与贵妃娘娘还有些亲眷关系,你去将我妆奁最下面一层的镯子取出来,咱们前去拜访贵妃娘娘去。”
晴儿有些踌躇:“主子,当初从家里带过来的只剩下这两个镯子了。”
“贵妃娘娘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若不拿出点诚意来,娘娘怕是不见得会帮忙呢。”贾元春坐直了身子,面上染上气闷,当初小选入宫规矩严格,很多东西不让带,银票后来马太监帮衬着从宫外带来了不少,反倒这贵重的首饰,却只带了一根金簪和一对镯子。
金簪前次请太医已经花销掉了,现在只剩下这对水头极好的镯子了。
从晴儿手中接过镯子,依依不舍地摩挲着,这还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呢,在她及笄那年送给她的,如今却要送出去了。
老荣国公是个武将,杀伐果断,贾元春自然也继承了国公爷的果断,当即将镯子捏在手心,便带着晴儿出了门,穿过院子,绕过正殿,走到钟粹宫的大门口。
“贾答应这是要出去?”就在她们快要出门的时候,突然同住一宫的方答应带着宫女走了过来。
贾元春先与她行了个平礼,随即才回答道:“屋内闷热,想去御花园走走。”
方答应看了看日头,又嘲弄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贾元春,语气讥诮:“你最好只是去御花园走走,若是想动什么歪心思,仔细触犯宫规,牵连我们。”
贾元春眉心不由一蹙,心下有些不悦。
方答应也不是真的好心,只是单纯怕连坐,又提醒了一句:“皇后娘娘早早立下规矩,出门拜访她人需上告主位,主位娘娘同意的情况下才能窜访,想来贾答应初来乍到,不会不懂规矩乱跑吧。”
贾元春抿了抿嘴,心底不由慌乱,她明白方答应的意思,可若是叫她这样坐以待毙……她不甘心。
更何况,民不举官不究。
只要珍贵妃不追究,谁又能说她触犯宫规?
这般想着,她不由理直气壮了几分:“多谢方姐姐提醒,我只是去御花园走一走而已。”
方答应嗤笑:“行吧,走走去吧。”
等贾元春离开后,才脸色一沉,扶着宫女的手往后殿走去,嘴里骂骂咧咧:“这大太阳不在屋里凉快着,跑去御花园晒太阳,这是骗鬼呢!”
疾步走到后殿,等待小宫女进去通报后,方答应便立即进去了,好歹叫钱贵人知晓宫里出了个不安分的,免得到时候追究起来,大家伙儿一起受罪。
贾元春带着晴儿出了钟粹宫,也是因为钟粹宫是最靠近御花园的宫室,自出了门到御花园这一路竟一个人都不曾碰见,只是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慌。
“主子……”晴儿也是心慌慌。
贾元春捏着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无事无事,贵妃娘娘定不会生气的。”
晴儿重重点头。
御花园的景色很美,但主仆二人谁都没空欣赏,只挑了一条最近的路径直往西六宫去了,贾元春一路上都在打腹稿,寻思着等会儿见着珍贵妃后该怎么说。
千万不能交恶,最好能先跟随珍贵妃,这样珍贵妃才会举荐她。
这般想着,手不由摸了摸手心带着凉意的镯子,只期望自己这个投名状,能叫珍贵妃满意。
只是贾元春怎么都没想到,她压根就摸不着永寿宫的大门,琼苑西门门口竟有太监把守,见她们来了便询问她们的身份,待晴儿报备之后,那太监竟说道:“陛下有旨,嫔位以下妃嫔不得擅自前往西六宫,这位答应还是不要为难咱家了,免得惹了陛下生气。”
晴儿有些急切地求情:“两位哥哥通融一下可好?我们答应确实有急事要找贵妃娘娘。”
“这位姐姐还是别为难咱们了,这是陛下的吩咐。”
贾元春攥紧了手指,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了:“那……烦请二位告知,还能去哪里见到贵妃娘娘?”
“当然是贵妃想要见答应得时候才能见到,当然,答应也可去求陛下,若有陛下的吩咐,我等自然是不好拦着的。”
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
这珍贵妃从不召见妃嫔,陛下更是连侍寝都没有过。
贾元春鼻头一酸泪意上涌,一时间竟也不知晓该如何是好了,这陛下到底是多怕妃嫔前去打扰到珍贵妃?竟下这般的命令,东六宫无主位,西六宫更是只住了珍贵妃一人。
陛下这一手,好似直接将东西六宫给分开了似得。
“答应请回吧。”两个太监虽然脸上挂着笑,可笑意不达眼底,态度看似恭敬,可贾元春听着就是刺耳。
扶着晴儿的手,踉跄着回了钟粹宫,刚一进屋,便直接躺下了,屋子里虽还有些凉意,可这来回一折腾,那水盆里面的碎冰已经化没了,屋子里原本的凉爽也开始渐渐远离。
不到半个时辰,贾元春就出了一身的汗。
本就伤心难过,却不想到了傍晚时分,御前的有福公公突然来了钟粹宫,面上带笑,语气阴阳怪气地厉害:“陛下口谕,贾答应违反宫规,禁足一月,罚抄宫规十遍,钱贵人劝阻不力,罚抄宫规一遍。”
得了口谕的贾元春瞬间软了身子。
钱贵人只是叹息一声,便屈膝行礼:“婢妾令训。”
有福这才一甩拂尘,带着个小太监转身走了。
待人彻底离去后,钱贵人才转身看向贾元春,她眼神并不狠厉,却有一股怨愤:“贾答应可否老老实实在自己屋里待着?自己不知死活也便罢了,还连累他人!”
贾元春无从反驳。
可不甘心呐。
“我再提醒贾答应一声,咱们这位陛下是个心思赤忱的,这么多年来对贵妃可谓情深一片,虽东六宫也有三位公主,却也是运气罢了。”
这么多年来,钱贵人早就看透了。
贾元春听钱贵人这般说,这才仿佛被人夯了一拳,明明是盛夏,却从里到外都冷透了。
因着贾元春这般一闹,钟粹宫中对贾元春就愈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份例不敢克扣,但她们能保证,贾元春绝对是钟粹宫里最差的那一等!
不过短短两个月,贾元春就吃不消了,遣了晴儿去找马太监,求他帮忙回荣国府要银子。
真相不敢言,不仅怕老祖宗失望,更怕家里人放弃她,若没有荣国府的银钱补贴,她在后宫连吃喝都成问题。
贾元春的惨状是水琮亲口告诉阿沅的。
以一种讥诮看好戏的口吻:“……如今那小太监每月出宫一回,每回也不多要,五百一千的,荣国府倒也愿意供着,看来老国公留下来的家底子还是丰厚。”
阿沅想起前两日收到的信,信中林瀚刚写了,金陵贾氏族地前些日子刚卖了一百亩上好水田,他瞧着贾家一时半会儿不会收手,正好他要查甄家,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争取努力将贾家的水田全吃下来。
如今那水田就记在莲雨的名下,等日后大皇子长大了,会交给大皇子手中。
江南富庶,大皇子也确实需要一个钱袋子,有了贾家的水田,日后再谋商队漕运也简单些,再加上那边也算林家大本营了,行事会更方便些。
更何况莲雨远在赤水行宫,本人又是甄太妃的宫女,就算引起皇帝注意,调查下来,也只会认为是甄家动的手。
“贾答应倒是信任那个马太监。”阿沅应和一声。
“他以前是跟在甄太妃身边伺候的,只不过甄太妃有自己得用的大太监,这小太监日子不好过,有福拉拔了一把,认了个干亲,瞧着也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