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就贵在难得糊涂么?
林瀚飞速回了自己的院子,门刚关上就打开信封,将里面的纸张掏了出来,然后瞪大了双眼逐字逐句看了起来,等看到‘圣人欲夺臣子之妻’时,骤然双目充血,手一挥,桌上的茶壶茶杯尽数被挥了出去,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他猛地闭上双眼,呼出的气息都微微颤抖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飞速将剩下的都看完,然后直接将信扔进了炭盆里。
冬日有冬日的好,至少烧毁书信方面,着实方便的很。
林瀚当天夜里就离开了姑苏,到了后半夜,两个一脸懵逼的少年敲响了林家的大门,林富开了门发现竟是家中两个正在外面求学的哥儿回来了,赶忙去书房通报自家老爷。
林焕披着衣裳就出来了。
刚见面一句话都未曾说,只拉着两个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发觉他们确实没受什么伤,这才松了口气,只是松完了气后便是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地往林瀚的院子去,迎接他的只有一片漆黑。
林瀚走了……
“老爷。”两个儿子跟在后头追了过来,他们这几年过得还不错,所以身子养的圆滚滚的,跑的有些气喘吁吁:“老爷怎么了?”
他们跟着抬头看向漆黑的院子,眉心蹙起,有些不明所以。
林焕鼻子酸涩,眼圈微红:“没事,回吧。”
说着,吸了吸鼻子,转身率先往书房而去,落后的两个儿子面面相觑,只是摸不着头脑,只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瀚一路回了姑苏。
冬日夜间寒凉,不仅让林瀚的热血冷了下来,也让他的脑子冷静了下来。
快到金陵时,他骤然拉住马儿的缰绳,站在原地沉思了起来。
不对……
要真如林焕说的那样,那当初的七皇子,如今的皇帝陛下的乳娘死的岂不是很冤枉?
皇帝与那位温氏乳娘的关系如何他不知晓,但太上皇如何对待甄家的,他却是亲眼所见,算算时间,自己母亲去世时,当今圣上也才几岁,老圣人刚刚受伤禅位,当今登基。
也就是说,老圣人那时候还受伤严重呢。
伤的那般严重还不忘处死一个他起了色心的女人……太上皇竟这般儿女情长的么?
若并非太上皇的意思,那么……又是谁在太上皇耳畔念叨温氏,叫太上皇哪怕受伤严重,也要将温氏处死呢?
越想越觉得蹊跷。
只是……这件事他是很难查了,只能拜托宫里的妹妹查了。
林瀚仰起头,迎着寒风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姑苏的方向,随即回头,拎着缰绳,带着侍卫们头也不回的往金陵的方向而去。
他直觉乳娘温氏之死与甄氏有关。
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第113章 红楼113
阿沅接到兄长的信,神情有一丝茫然。
原主母亲的死……
说起来这些年她在宫里佛堂里一直供奉着温灵芸的牌位,香火不断,长明灯不熄,但确实未曾刻意调查过温灵芸死亡的真相,只因为当年的林焕只是个普通举子,她不认为温灵芸的死会和宫里扯上关系。
她入宫已久,但在宫外势力依旧有限,当初一个普通妇人的逝去,现在便是想查也很难查。
却不想林瀚的一封信,却将温灵芸的死与太上皇扯上了关系。
太上皇啊……
阿沅仰头思索,着实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小小的举人之妻会和太上皇扯上关系。
思来想去,阿沅也只想到‘牵连’二字,尤其还牵涉到了‘臣妻’。
算算年纪,看看出生的年月日,再与当时宫中发生的大事件相互印证,便能知晓当时那个可怜的‘臣妻’是谁了。
“当真是个老不修的东西。”阿沅叱骂一声,将信纸拍在桌案上。
金姑姑赶忙上了一杯碧螺春,给自家主子消消火。
“大爷想来已经问清楚了林家老爷,不然定不会给娘娘来这么一封信,只是到底时间久远,如今想要详查也是艰难。”金姑姑抿嘴思索片刻:“不若奴婢往永寿宫那边查一查?”
如今的后宫尽在阿沅掌握之中,但年日久远,当年宫中服侍的老人要么已经故去,要么因为年迈出宫,要么被调去一些冷清之地过着清苦的生活。
随着水琮亲政,太上皇前往赤水行宫休养身体,后宫伺候的宫人太监早就在内务府的努力下,实现了大洗牌,如今唯一一个使用宫中老人伺候比较多的地方,则是寿康宫。
寿康宫中住的多是太上皇后宫那些不受宠的妃嫔。
比起能带着双胞胎儿子住进宁寿宫的储太嫔,寿康宫的环境就差多了,太上皇不是个修身养性的人,与水琮将所有妃嫔集体塞进东六宫,且都是低位妃嫔不同,太上皇是十二个宫室尽数都安排了妃嫔,还每个宫室都安排了主位,光妃主就有六位。
其中生育了皇子的妃嫔早在当初将皇子过继出去,且年满二十五后,便让皇子们将自己的母妃接去宫外王府做起了老封君,由亲生儿子奉养,免得留在宫中住集体宿舍。
所以如今留在寿康宫的,能住正殿的娘娘们都是有公主傍身的,住偏殿耳房之类的,则都是一些没子嗣,不受宠,位份还低的妃嫔。
这些妃嫔们娘家不显,又无子嗣傍身,本身又不得太上皇重视,内务府对她们自然也就愈发敷衍,身边伺候的也多是当年的老人,她们不上报,内务府也不会主动提出给她们换宫人伺候。
“永寿宫自然是要查的,但不能你亲自去查。”
看完了信,虽然信里写的都是些家常话,消息都是极其隐晦地表达,但阿沅还是立即将信扔进炭盆烧了,兄妹二人如出一辙的谨慎。
看见信烧的连灰烬都碎了,阿沅这才端起碧螺春喝了一口:“叫紫衣去查,她这几年在御花园日子太好过了,也该出来动一动筋骨了。”
金姑姑闻言便想到现在在御花园跟吴玉江正经过日子的紫衣。
“好,奴婢稍后便叫人去寻她。”
将事情吩咐下去后,阿沅才躺回了炕上。
最近实在是有些累了,先是三个公主的周岁宴,再是双胞胎儿子的周岁宴,最后就是各种年末晚宴,如今只剩下一个除夕宫宴,等忙完了她也能安歇一段时日了。
正好年后万象更新,水琮也会将更多雄心壮志放在朝堂之上,她也可以趁机调查当年事。
很快到了除夕宫宴,这一次皇后牛继芳出席了晚宴,只是身形瘦削的厉害,脸色也很难看,苍白中泛着铁青,哪怕上了浓浓的妆容,也遮掩不住身上的病气。
身上的皇后吉服是织造府新上供的,原来的那一件有些空旷,不太适合如今的体型,而且新版的吉服还特意减轻了重量,就怕在宫宴上,厚重的皇后吉服将牛继芳的身子给压垮了,到时候在皇族宗亲面前摔倒了,丢的可不仅仅是皇后的脸面,还有整个皇室的脸面。
孩子们也都给做了新衣裳,三个小公主穿着崭新的棉袄,戴着的虎头帽上还嵌着圆润的珍珠,大皇子水圣穿着一身亲王规制的礼服,头顶着黄金龙纹束发冠,冠前龙口含珠,是一枚男子拇指肚大小的东珠。
庆阳也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金线绣花,粉珠做点缀,就连那双鞋,鞋尖上都嵌着宝石,阿沅还叫织房给领口、袖口、门襟处滚了雪白的兔毛,将小公主衬托的更加可爱。
两个小皇子就别说了,穿着一模一样的亲王小礼服,只那光秃秃的头戴不了束发冠,只能戴棉帽子,不过不是虎头帽,而是麒麟帽,大眼睛上还滚了毛边,华丽的项圈挂在脖子上,下面坠着的玉成色极好。
这些孩子一抱出来,立即显得皇室人丁兴旺的。
只是懂的都懂,这七八个孩子里面,只有三个皇子,还都是贵妃所出。
并非没有人怀疑过这个珍贵妃对皇帝的子嗣下手,可那三个公主还在呢,而且宫里也没有小产记录,只要怀上的,就都生下来了,只能说那些有孕的妃嫔运气不好,生的全是公主。
牛继芳身子不好,只参加了半程宫宴,便提前回了坤宁宫。
阿沅作为贵妃,自然留下陪同水琮继续完成接下来的流程,高大英武的皇帝之前身边站着瘦削孱弱的皇后,叫人看了总有种龙强凤弱之感,龙威强盛,愈发衬托的凤仪孱弱,此时换做珍贵妃,才有了相得益彰之感,只可惜贵妃的吉服上绣的是鸾鸟。
等宗亲大臣们回了家,宫里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六宫只留下廊檐下挂着的红灯笼,昭示着这一日的喜庆。
水琮独自宿在了乾清宫。
他当然想去陪伴阿沅,可祖宗规矩,这一晚上他总要遵守一下的,不想去坤宁宫,却也没想过将阿沅召来乾清宫,他不想将阿沅推到风口浪尖上,叫她为难。
这种情绪很奇特,至少水琮每每想起自己的体贴,便会为自己感动。
他果然与多情浪荡的父皇不同,他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们生儿育女,共同在这深宫中相互扶持,他会将阿沅保护的很好,定不会像那个父皇心爱的皇后一样,在这深宫中丢了性命。
越是想到当年宫中那些女人的疯狂,他便愈发的不愿意想起东六宫。
还好他不一样……
他比父皇幸运,早早认识到这一点,才有如今宁静祥和的日子。
“咚咚咚。”
就在水琮翻来覆去的时候,窗口突然传来敲击声。
水琮骤然睁开眼睛,趿着鞋子便快步往窗口而去,打开窗户便看见站在窗外,穿着一件单薄衣裳,只披着一件棉披风,素着发髻的阿沅。
阿沅的身后则是站着满脸谄媚笑容的长安。
“陛下,臣妾睡不着。”
阿沅的声音混着清冷的风吹进了窗户。
水琮先是上下打量,随即便是语气一沉:“胡闹,这般冷的天,竟只穿了这么一点儿衣裳,若是受凉了可怎么好?”
他未曾斥责她不知礼数,反而关心她是否会着凉。
阿沅不由想要挑眉,可这会儿水琮正盯着她呢,她自然将这些反应给压了下去。
水琮未曾发现阿沅眼底的兴味,这会儿满心都是柔情蜜意,立即吩咐长安:“你这老货,还不赶紧叫娘娘进来?傻站在外头做甚?”
长安连连点头:“是奴婢的错。”说着,赶忙引着阿沅往大门的方向走:“哎哟娘娘,您注意着点脚下,可莫要绊着了。”
阿沅进了门就被水琮拉进了里间,温暖瞬间包裹了她。
还是乾清宫里舒服啊,这么大的里间,竟然这般暖和,阿沅感叹了一句便将身上的披风给脱了,露出里面略有些单薄的衣裳,随意脱了外衫,里面便是睡觉的寝衣。
水琮拉着她上了床,手脚并用地将她固定在怀中。
一晚上心底的空虚在此时终于填满。
水琮沉迷这样的感觉,也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阿沅也十分配合的抱了回去,抹在领口的药剂发挥作用,水琮很快熟睡了过去,等他彻底睡着了,阿沅将他扒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和腿给踹了下去,然后裹着被子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水琮早早的起身去祭天祭祖,不过在去之前,他还需要去后面的坤宁宫接上皇后一起。
牛继芳休息了一晚上,灌了几碗早就准备好了的提神汤,这才起身洗漱,跟着水琮一起去祭祖,她比水琮还好些,至少祭天这活儿用不上她。
只是一天下来,牛继芳到底是累狠了,又不好开年就请太医,只又关了宫门好生养着,紫珊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倒是叫牛继芳一整个正月都没有病重,这也叫牛继芳愈发的依赖紫珊。
紫珊服侍着牛继芳睡下,打开自身的技能面板,只见那唯一的技能[宴安鸠毒]已经暗了下去,证明她已经使用了。
作为皇后的贴身姑姑,皇后又这般依赖她,所谓的两年之期她自然知晓,水琮算盘打的精明,打算关皇后两年,再将她的后位废掉,改立妃位,然后再将自家主子捧上后位。
这样做自然没问题,可自家主子的名声却有了瑕疵。
无论水琮因为什么而废掉皇后,只要皇后没犯错,自家主子成了皇后还是会被人诋毁,他们不敢说皇帝,便会将一切罪过都推到自家主子身上。